第31节

    “我想着也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李翠香别的话都没有，只是意味深长看了秦奶奶一眼。
    得，被李翠香这一眼看过来，本就不高兴的秦奶奶更加火大了。
    看什么看？她就是喜欢老大家多过老二家，怎么的？就算大房天天在镇上大鱼大肉，她……她……
    她就是受不了！
    霍然转过身，秦奶奶几步走出厨房，去找秦海算账了。
    不大一会儿后，秦林家的院子里就响起了秦奶奶的尖利骂喊：“好啊，你们几个小不死的成日躲在镇上吃好的，将我这个老婆子留在村里吃苦遭罪。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早晚遭报应，迟早……”
    秦奶奶转身的时候，周小莲心下就大呼不好。待到秦奶奶开骂，周小莲只恨不得撕了李翠香那张只会挑拨离间的嘴。
    咬咬牙，周小莲不得不跟去院子，打算跟秦奶奶好好理论理论，免得让周遭乡亲们跟着看笑话。
    秦月儿更是此刻才意识到她中了李翠香的圈套，不由就想要收回之前的回答。然而，已经迟了。
    “二婶，你太恶毒了！”被李翠香狠狠阴了一顿，秦月儿来不及多想其他，跟在了周小莲的身后。
    她奶奶那么凶狠，又动辄骂人全家，她可得好好盯着点。不能让奶奶将她也一并骂了进去，她会委屈死的。
    此般一来，厨房里除了秦兰菁母女三人，就只有依旧捂着胳膊的秦月红了。
    定定的看着李翠香和秦兰灵，又看了看依旧转过头来的秦兰菁，秦月红心下几经迭起，最终才压下怒火。
    她一直都知道，李翠香不好招惹。可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识到，秦兰菁也……
    因着轻敌，她才回来临河村第一日，就吃了闷亏。也因着轻敌，连带她爹娘都挨了奶奶的骂，颜面无存。
    “本来，我娘亲是很好心想要帮兰灵说成一门大好婚事的。不过现下看来，兰灵似乎一丁点也不稀罕。”秦月红的话是泄愤，也是试探。为的，是勾起秦兰灵和李翠香的注意力。
    然而，除了秦兰菁看了她亮眼，秦兰灵和李翠香都没有理睬她。
    “兰菁，想不想知道，你大伯母为你姐姐说的是镇上的哪户人家？”即便秦兰灵和李翠香不理睬她，只要有观众，秦月红的独角戏就能兀自演下去，“大堂姐告诉你哦，那户人家可有钱了。宅子很大，府上还有很多下人伺候。就说他们打算给出的聘礼，就足足有一百两白银！”
    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完聘礼，秦月红很是认真的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扬高了语调，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看兰灵这副模样，怕是不在意这一百两白银能否为秦毅堂哥娶一门更好的媳妇，也不在意能不能送秦泽堂弟去不去镇上的书院……”
    不得不说，秦月红居然阴差阳错的跟秦兰菁想到一块去了。
    然而，秦兰菁比她早一步为秦毅定下了其他的好亲事，也已然顺利将秦泽送去了书院。反观秦月红，进门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她嘴里的秦泽其实根本就没在家，也没见到身影。
    归根到底，还是不上心，也不曾真的用心去关注。也是以，不管秦月红说的再是动听，也注定了只会无功而返。
    “嗯，我姐姐一丁点也不在意。”冲着秦月红摇摇头，秦兰菁回答的格外理所当然，“我大哥的婚事已经另外有眉目，不需要拿我姐姐去卖钱。我小弟也已经去书院念书了，更加不可能答应卖姐姐。”
    “什么卖姐姐？这是聘礼，是人家娶亲愿意给的彩礼。每个姑娘出嫁都会有这么一份，只看命好与不好，得多还是得少了。”只当秦兰菁不懂这内里的究竟，秦月红耐着性子解释完，又努了努嘴，“算了，你还小，跟你说了也不管用，你又听不懂。兰灵，你自己想想看，到底合不合适，好不好。”
    “不合适，也不好。”回答秦月红的，是板着脸的李翠香，“我家小宝确实小，但她知道心疼姐姐，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姐姐好。月红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学你娘那套见钱眼开，势利小心眼。你要真觉得那一百两白银的聘礼很眼热，趁早的，你自个应了，只管嫁过去便是。我家兰灵福薄，担不起那么大的福分，还是留给你自个吧！”
    秦兰菁说话，秦月红可以不予理会。换了李翠香，秦月红除了乖乖受着，再无其他可以反驳的。
    “我……”秦月红脸色变了变，不由就住嘴了。
    她要是能嫁，她早就嫁了，又怎么会说到秦兰灵的身上去？
    眼见秦月红闭上嘴巴，李翠香冷笑一声，很多事情尽在不言中，就不多说了。
    听着李翠香的冷笑，秦月红只觉被看穿了一切小心思，带着那么些许仓皇而逃的味道，快步离开了厨房。
    院子里，秦奶奶的破口大骂还在继续。秦海沉着脸没有反驳，周小莲气的直跺脚，好几次想要插嘴，都被秦奶奶打断了。
    “奶奶，您能稍微讲些道理吗？不是您让人传了口信，非要我们回来吗？现下我们回来，就是让你骂的？早知道是这样，我们还不如不回来。凭白还毁了我一件新衣裳，弄脏了我的鞋。”秦海一家四口，秦月儿是最沉不住气的。见周小莲几次都被打断，她气不过就嚷出了口。
    秦月儿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事，秦奶奶登时更加火大了。
    “是，是我让你们回来的。可你们回来都做了什么？我让你们回来是为我出头、为我撑腰的。你们一个二个，有一个是真心孝顺我这个老婆子的吗？你就知道操心你的新衣裳、新鞋子！你怎么就不想想，给你奶奶我也带两件新衣服、两双新鞋子？每次都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你们自己在外面怎么知道吃大鱼大肉？你们有管过我会饿肚子吗？”秦奶奶的嗓门很大，一串又一串的训斥出口，带着埋怨和不满，夹杂着莫大的怨气。
    刹那间，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不过很快的，秦月红就出了声：“奶奶，我们不是没有给您带新衣裳和新鞋子，也不是不管您的死活。我们这不是得到您的口信，太过担心和焦急，没来得及准备嘛！我们是生怕您在村里受了委屈，被人给欺负了，这才匆匆赶回来的。”
    “对对，就是这样。”眼看着门外围着的乡亲越来越多，周小莲不便发飙，只能来软的。为的，就是图个孝顺的好名声。
    “奶奶，您不能太偏心，每次都逮着我们家骂。您又不是只有我爹爹一个儿子，还有二叔和三叔在呢！三叔就不说了，每日都陪在奶奶您的身边，还跟您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锅一个灶。您要饿着肚子，三叔肯定也没有吃饱。不过，二叔一家么，就不好说了。反正我刚刚去厨房是有瞅见，秦兰菁悄悄躲在厨房偷吃大鸡腿的。”秦月儿瘪瘪嘴，走了过来，张嘴就是一番推卸责任，不客气的将秦林一家拖下水来。
    很明显，秦月儿也是很清楚，秦子君在秦奶奶心目中的地位的。所以，她没有拿秦子君开刀，而是直接盯死了秦林一家。
    反正比起三叔，秦月儿确实更讨厌秦林一家。也是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格外起劲，全然不给秦林一家留退路。
    事情至此，才是真正上了正轨，步入了秦奶奶的预期。毕竟打一开始，秦奶奶要的，就是声讨秦林一家，而且是让秦林一家饱受群起而攻之。
    “我不偏心成吗？你们家离得远，平日里不知道我这个奶奶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更加不知道你们不在村里，奶奶我都是怎么被人给欺负和埋汰的。别说指望你二叔一家孝顺孝顺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一块肉，他们也舍不得让奶奶尝尝。”甚是迅速的，秦奶奶进入状态，跟秦月儿一搭一唱了起来。
    “奶奶先别生气，这就是二叔一家的过错了。身为小辈、身为儿女，怎么可以不孝顺长辈？晚点让我爹爹好好说说二叔。也让我娘好好教教二婶怎么当人儿媳妇，怎么尽心尽力的伺候公婆。”秦月红细声细气的说得格外顺溜，神色格外正直，“虽说咱们爷爷过世的早，可也不能因着就只有奶奶孤单单的一人，就不管奶奶的死活不是？反之，就因着只有奶奶您一位长辈在世，咱们才更要重视、更要遵循孝道。万万不能让奶奶受半点委屈，遭遇半点的难受。”
    听听，秦月红的话说的多么好听？秦奶奶一肚子的埋怨尽数化为赞同，只差没将秦月红抱着怀里大哭一场了。
    “月红可算是说出了奶奶的心里话。就算只是听听，奶奶心里也格外舒坦。奶奶一辈子养了三个儿子，娶了三个儿媳妇，又得了孙子又得了孙女。可也只有月红你才最懂得孝顺奶奶，是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奶奶难啊、苦啊……”秦奶奶说到最后，忽然就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了起来。
    “奶奶您快别这样。您这一哭，孙女也跟着难受了。”秦月红说着就真的红了眼圈，陪着秦奶奶蹲在地上，满脸的心疼，“刚刚在厨房，我也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二叔一家的厉害。奶奶您受的委屈，月红都懂，都明白。”
    所以说，比起小女儿秦月儿，周小莲更看重秦月红这个大女儿。
    每每她束手无策的时候，秦月红总能极为恰到好处的帮她扭转全局。此刻，亦是如此。
    眼见秦月红已经成功拿捏住秦奶奶的心，秦月儿却只会傻傻站在一旁。周小莲无奈的摇摇头，从背后狠狠掐了秦月儿一下。
    秦月儿差一点就哀嚎出声了。好在关键时刻，她又及时忍住了。
    反应过来周小莲的意思，秦月儿陡然间扬高音调，哭喊着飞扑了过去：“奶奶啊！姐姐啊！”
    秦月儿的嗓音太夸张了，一听就假的不得了。直接就破坏了秦月红精心营造出来的伤感气氛，引得周遭众人又是无语又是无奈。
    “噗嗤。”站在厨房门口旁观一切的秦兰菁当即笑了起来，“二堂姐，唱大戏呢？”
    “谁唱大戏了？我这是难受！为奶奶和我姐姐委屈！而这些委屈，全赖你们家这些恶心肠的坏人害得！”秦月儿是最经不住激的。二话不说，就不去管秦奶奶和秦月红了，转而跟秦兰菁唱起了反调。
    输人不输阵！她可不会怕了秦兰菁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嘴，秦月儿都一定要赢。
    第38章
    “委屈？既然这么委屈,赶紧都走人啊！别死皮赖脸非要留在我家吃饭。还有，谁才是恶心肠,谁心里最清楚。别非要把自己弄得太难堪，你不觉得丢脸,我也嫌丢人。”秦月儿想要跟秦兰菁打嘴仗，委实有些不明智。秦兰菁真要动起嘴来,是决计不会给秦月儿留半分颜面的。
    “你还嫌丢人？秦兰菁你有什么脸……”秦月儿还待跟秦兰菁争吵,就被秦月红按住了胳膊。
    “月儿，你少说两句。”秦月红的声音并不高,轻轻的提醒中，带带着几分警告和戒备。
    毫无疑问,秦月红对秦兰菁是有些忌惮的。
    说实话,之前对秦兰菁,秦月红并不会在意,眼下却是十分慎重的将秦兰菁视为了比秦兰灵还要难对付的人。
    “姐！”秦月儿是真的烦躁了。她姐姐平日里不是这般怕事的。可是今天回来临河村后,秦月红已经好几次退让了。总不至于说，秦月红怕了区区一个秦兰菁？
    怎么会？秦兰菁才只有八岁！就算是二婶李翠香,也不……
    好吧,如果真的是二婶李翠香出马,她们确实得稍稍注意点。
    “月儿，先安静些，把饭吃了，咱们好离开。”秦月红的声音越发低了，只保证秦月儿能听到。
    秦月红是确实只说给秦月儿听，然而她不知道，秦兰菁是看得到唇语的。
    是以，不管秦月红说什么，秦兰菁都是看得懂的。
    那么，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秦月红还想要蹭饭？这种脸皮，倒也不可谓不厚。
    听秦月红说起她们还要留下吃饭，秦月儿撇撇嘴，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行吧！那我不说了还不行？”
    “行。”轻轻点点头，秦月红站在秦月儿面前，将秦月儿挡在了身后。
    再任由秦月儿说下去，秦月红非常确定，秦月儿肯定会吃大亏。
    被秦月红挡住，秦月儿努努嘴，不高兴的跺了跺脚。
    每次都是这样。她姐姐特别爱抢风头。只要她稍微出点彩，她姐姐就一定会跑出来。然后，就毫不客气的抢走她的风头。
    过分过分，太过分了！要不是她实在不想去三叔家吃饭，秦月儿保证不会听秦月红的，乖乖保持缄默。
    “二婶。”拦住了秦月儿，秦月红也不想继续跟秦兰菁起争执，而是直接看向了李翠香，“到底什么时候开饭啊？我们还要回镇上的。”
    秦月红不想留在临河村过夜，秦月儿也不想。这不，一听秦月红说要回镇上，当即就跟着看向了李翠香。
    秦月红和秦月儿两姐妹都是理所当然的态度和语气，李翠香自然不会喜欢。冷哼一声，指了指厨房：“只要你们别再去欺负咱家兰灵，饭菜很快就会上桌。”
    “二婶！谁欺负秦兰灵了！”秦月儿的怒气再度被激起，气呼呼的就想要跟李翠香理论。
    “好了好了。月儿，你还是先别说话。”轻轻拍拍秦月儿的手背，秦月红正色看着李翠香，“二婶，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一味偏袒自家人。受伤的人是我，拿刀划破我衣裳的人是兰灵。我跟兰灵之间，对错自在人心。”
    “是吗？”李翠香悠悠然的拖长了语音，视线落在了秦月红的胳膊上，“像你这样的受伤，二婶我也是头回看见，大开眼界了。”
    没想到会被李翠香揪她的语病，秦月红皱了皱眉头。对李翠香这个二婶，是发自内心更加不喜了。
    眼见连月红都不是李翠香的对手，周小莲连忙上前，转移话题：“二弟妹，咱们来说说兰灵的婚事。”
    果不其然，周小莲此话一出，李翠香的心思刹那间就转走了：“兰灵的婚事？兰灵的婚事我们自己操心，就不劳烦大嫂帮忙过问了。”
    “这怎么可以？我可是已经帮兰灵定下了一门非常了不得的亲事。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呢！你们就算求再多人家，也拿不到的丰厚聘礼。”周小莲可不管李翠香已经拒绝过几次。反正她就是要说成这门亲事，而且是不准许秦兰灵再次反对。
    之前那些婚事没成也就算了。但是这次这门婚事，可是涉及到他们家里接下来三年的大生意，由不得秦兰灵不答应。
    “这么好的亲事，留给大堂姐呗！”秦兰菁努努嘴，插嘴道。
    “我说二弟妹，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家小丫头？长辈之间说话，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孩子唧唧歪歪？每次都是她在插嘴。怎么，坏了哥哥的亲事还不满足，非要将姐姐的婆家也给折腾没了？”周小莲不愿跟秦兰菁对战，反而是盯紧了李翠香，强行要李翠香给个说法。
    “大嫂，你们今天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耐烦的看着周小莲，李翠香的语气陡然间转了几个弯，“我们家的事情，不管是哪个孩子，都有我和孩子他们爹操心，实在不必大嫂你来费心。”
    说来说去都是一件事，李翠香索性直接不理睬周小莲了。走过去抱起秦兰菁，回了自己的屋子。留下一院子的秦家人，委实尴尬又难堪。
    门口一众围观乡亲也是极为无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秦家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要说李翠香很彪悍，却也是被逼的。摊上秦奶奶这样的婆婆，再多一位周小莲这样的大嫂，要说李翠香再不厉害些，可不就是连家里孩子的亲事都要拱手相让，任由周小莲插手包揽了？
    说起来，周小莲这个大嫂确实管的有些宽。侄女的亲事，也需要她来多嘴？秦兰灵又不是没有自家爹娘！
    秦兰灵确实有自家爹娘，是以李翠香这么一表态，大家不由都纷纷看向了秦林。
    秦林没有像李翠香那样，直接回屋子。毕竟秦奶奶、秦海和秦子君都在，秦林就算不欢迎，也还是站在了院子里，没有赶人。
    “瞧瞧！瞧瞧！这就是咱们老秦家的好儿媳妇！秦林我告诉你，你再不管管你媳妇，你就愧对咱们老秦家的列祖列宗！”秦奶奶一张嘴，就将秦林扣上了不孝的大帽子。只恨不得将秦林逐出家门，不认这个儿子。
    然而，这样的想法，秦奶奶敢想，却不敢真的这样做。
    就算再不想承认，秦奶奶也必须承认，没有秦林这个儿子，她一年到头怕是连肉都吃不到一块。
    再说，还有子君呢！就算她不吃，也得保证子君不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