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选修课地点在美术教室，孔铛铛组织完社团活动，赶场一样奔去，仍旧迟到。
    关紧的教室门前略整仪容，虽然知道一通大汗免不得脱妆，但也不过上个选修课，班里同学谁认识谁啊，她就算卸了妆，脸上的痘痘也已大有起色。
    想着，手推开了门。
    从幽暗的走廊，到阳光倾洒的明媚课堂，一门之隔，霍然开朗。
    美术身为艺术一员，果然高逼格，连这格外宽敞与物件安放舒适的教室，都与教学楼内一股男生充斥而泛滥的酸腐环境大相径庭。
    放眼望去，三十几人的教室，每人一只木质崭新的画架，徐徐吹拂的空调冷风，还有窗帘拉开，晴日下午毫不吝啬的大片金芒。
    玻璃窗前窗纱垂地，那坐于窗下面容静好的少年，干净的白衬衫，沐浴明辉——等等！
    那个人也太眼熟了吧。
    唐碌？！
    孔铛铛于认出对方之际猛地一震，却不想对方就如同与她存在心灵感应一般，随意地一瞥眼，骤然顿住。
    又是一番电光火石目光交汇，男生的神情于乍看之下平平无奇波澜不惊，却苦了他手中所握的铅笔，忽而有种要被生生折断的悲催感。
    孔铛铛喊了报告进教室，引领全班目光聚集。
    孔铛铛可以向全世界人民保证，她绝非猥琐地追随唐碌报选修，谁能想到他们建筑半个班都跑来上素描？
    空位不多，与唐碌隔了几人的第一排，孔铛铛搁包入座。
    那富有艺术家气息的素描男老师，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光头，破洞牛仔配人字拖。首节开课，必然要先了解一下大家的底子，于是乎立在那陈列着圆形石膏的讲台旁，提问：“班上有谁学过素描的，哪怕只画过一两天，举手。”
    前排除了孔铛铛，哗，手举了一排。
    没错啊，知道自己要学建筑，大学之前多少也会跑去报个班。
    于是那老师又问：“有谁一点基础都没有，压根就不知道素描是什么的，举手。”
    孔铛铛非常遗憾地，举高了手。
    “那就你们二位吧——”光头老师大手一挥，点了手没放下的孔铛铛和……坐在窗边面无表情的唐碌，“来白板这边，试试画下这个石膏像。”
    孔铛铛还能说什么，献丑呗。
    与唐碌同时起身，到了白板前，羞于对视，匆匆抓了根2b铅笔。唐碌很仔细，每一笔一划都是静心描摹，勾勒成一个完整无缺的圆；反观孔铛铛，速写一样地大笔一挥，绝不修改，绝不用橡皮，线条叠着线条，当她还没画完时，那艺术家老师已经快被她气疯了：“重画重画，你那不叫素描，叫涂鸦。就算没学过，不能用点心？”
    孔铛铛无奈，默默撕下白板纸，握笔，笔尖触在纸面，忽而耳侧传来几同梦呓的低语：“你这样画不成圆。”
    孔铛铛心都猝然揪紧，哪里还会画圆，画心啊！
    唐碌的气息，像青青草地，像天空蓝澈，他握住她的手，慢慢于那柔软纸张上绘出弧线，手背与纸面轻蹭着摩擦，就好似唐碌清浅又近可撩人的呼吸，一下一下，来回磨蹭孔铛铛的心。
    身后的艺术家老师连连说：“很好很好，就该像他们这样，互帮互助。”
    一堂课过去，下课时孔铛铛第一时间奔厕所，硕大的镜子前，还以为会看到自己红成苹果的脸，竟然没有。
    “谢谢你粉底。”孔铛铛默念，不然就丢死个人了。
    她回教室时，走廊上没什么人，大家都赖在教室里吹空调，喧哗大笑。
    孔铛铛在教室门前被唐碌截住，男生背靠墙，显然一直在等她。
    “下课一起去吃饭？”唐碌平静问话。
    孔铛铛不好意思地正要点头，忽听教室里传来几名女生毫不加掩饰地讨论：“原来她就是孔铛铛啊，真人也不咋样，长得很一般啊。”
    有人接话道：“谁也没说她好看啊，都是被那个卸妆视频洗脑了，别人夸她美，是鼓励懂吗，是夸她心灵美。”
    “可是她最近真的很红啊，连我都被感动了。不过刚才看她和唐碌站一起，那背影……呃，”女生发出一声嫌弃的怪音，“她好胖啊，腿这么粗，我看她美妆视频还以为她是小巧玲珑款的——”
    女生话没完，孔铛铛眼前，唐碌蓦地扭身进了教室，孔铛铛都来不及伸手拦人。
    光华满屋的美术教室里，唐碌面无表情，径直走去那前一秒大声品评孔铛铛身材的女生面前。
    女生坐在画架前，丸子头，戴牙套，大概也是那种说话肆无忌惮款，直到唐碌与孔铛铛双双进门，才蓦地把话一梗，大嗓门收住，满脸尴尬。
    孔铛铛虽介意话里内容，却对那发言的牙套姑娘没什么厌恶。论起大嗓门，寝室现成一个，孙淼说话可不比这姑娘好听，可孔铛铛就是爱死了孙淼。
    唐碌居高临下站在那坐着的姑娘面前，开口：“上节课借给你的autocad作业，麻烦你还给我。”
    牙套妹纸一愣，抬头仰视唐碌那向来平淡又冷清的脸，回：“可是……你刚刚才给我，我还没来得及——”
    “麻烦把它还给我。”毫无余地的语气，一瞬间令整个班都变得气氛冷凝。
    孔铛铛走过去，也有些惊诧于唐碌这种大反应，他真的生气了……他以前同人说话虽然爱答不理，但就是冷啊，这一回的咄咄逼人有点不像他。但这显然只是件小事情，孔铛铛想劝：“唐碌……”
    她这一出声，牙套妹纸立时反应过来唐碌在为谁出头，瞥了一眼孔铛铛，二话不说，回头往背包里一通翻找，末了把u盘往唐碌面前一举，同样语气强硬道：“还你！”
    唐碌一把夺过，然后回位子收拾东西，孔铛铛站在一旁，唐碌对她道：“把包拿上。”
    孔铛铛多听话，立时回位收包，再起身，被唐碌一举将人牵住手，牵了就走。
    ……
    出了美术教室老远，孔铛铛在身后问：“下半节课真不上了？”
    唐碌停步，回头：“放心，这个老师我打听过，他打分只看平时作业，不看考勤。”
    “可是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