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个曾经的家，终于也要成为过去式了。
    我从柜子里将一件一件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曾经只有他一人衣服的衣柜，被我和他一起使用。现在，终于再次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物了。
    衣柜里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减少，曾经的感情也一点点流逝。
    那件蓝色的连衣裙映入眼帘，那天他不顾我的感受强行占有，事后却又担心我的身体要带我出去吃饭。他不会表示，只能用愤怒来表达他内心的急切。他把蓝色的裙子掉到地上。他说，只有我每天回来这儿才像个家！
    ‘蒋星宸，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不该招惹，我不该动心，不该原谅，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了。’
    “咚！”连衣裙被我重新扔到柜子里时，一个红色的盒子掉了下来。我弯下腰去，当打开那个盒子时，一个精光闪闪的钻戒映入眼帘。
    “薇薇，放学后来小树林，我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对，是惊喜！薇薇，这么久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下课后你带着你的朋友过来，我希望她们也能一起见证这幸福的一刻！”
    那天在学校门口，漫天雪花飘飞，他深情的对我说着。可老天不眷，迎接我的并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当天晚上，我说我们结束吧！他却说要是我能遇到真正爱我的男人，他就退出。
    后来我中午睡觉时，醒来发现他在衣柜里找着什么，其实他不是找东西，而是藏东西。
    “蒋星宸，既然你并没有向我求婚，那就证明，我们真的不合适！”看着手上的戒指，我喃喃自语。
    “薇薇真的要这么着急下结论吗？”
    谁的声音？是他吗？怎么可能？他此时应该陪在俞雅茜的身边吧！
    我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拿起箱子。抬头时，目光触及到的，却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润面孔。
    “薇薇，你真的要宣判我的死刑吗？”他缓缓走了过来，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躲开他的目光，拉着箱子，从他身边走过。
    “薇薇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欠一个人一条命，欠她一个承诺？”他的声音，让我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将我的箱子夺过放到一边，而后拉着我的手，将我按在床上坐好：“其实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俞雅茜的母亲云溪惠。”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悲凉的笑着：“那年，爸爸入狱，整个蒋家就剩下我和一直在与债主纠缠着的妈妈。我被浓浓的恐惧所包裹，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可就在这时，我想起了那个把我当成好朋友的小女孩——俞雅茜！我给俞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云溪惠。云溪惠是个温婉如水般的女人，她听到我在电话这头哭，很是担心我，就说让我先不要哭，她会带着雅茜来看我。”
    他追忆的目光落在的远方，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悲哀与痛苦：“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那群讨债的被我妈赶走，等到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平静，都没有等来她。”
    他紧握着双拳，声音透着对这世界的愤恨：“我当时以为，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骗子。他们在父亲有权有势之时成天围在父亲的身边，在父亲落难时，一个个却都躲得远远的。”
    目光收回，他脸上的愤恨消失，换成了无法掩饰的悲拗与悔恨：“后来，当家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时，我听到的却是俞雅茜的哭泣声。她说，妈妈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她说，她妈妈想见我！”
    他突然转头看着我，用力抓着我的手：“薇薇，你想象不到当时的场面，曾经那个如水般的女子全身被鲜血覆盖，她拖着最后一口气，她艰难的抓着我的手，将她女儿的手放在了我的掌心。她说，她把茜儿交给我，她说，让我保护茜儿！”
    他说我无法想象当时的场面，是，我确实无法想象。但是，他却不知道，我和姐姐每次被爸爸打时，我们的身上也是鲜血淋漓的。
    最初我见到血就害怕，可后来，当爸爸拿着皮带一下又一下抽在我和姐姐的身上时，我只是瞪着双眼。在事后，我们平静的为彼此包扎伤口。
    我知道，我们和俞雅茜的母亲不一样，因为不管我们怎么受伤，至少我们没有死，我们一直在苟延残喘。
    况且，就算我们当时真的被爸爸打死，蒋星宸也不会觉得那有什么，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没有亲眼所见。而他唯一相信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幼小的我不明白那是永远的离开，但那个场景，还有云溪惠所说的话，却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继续说着他和俞雅茜他们的故事，可我除了觉得云溪惠悲哀以外，我却并没有感同身受。
    “薇薇，云溪惠是在来我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的，从此以后，我欠了云溪惠一条命，我欠了她一个承诺。所以我说，薇薇，别伤害俞雅茜，哪怕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她，不要和她计较！”
    他满脸真诚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却是绝望的笑了。
    自始至终，他只告诉我不能伤害俞雅茜的原因，却没有说过，他其实是相信我的。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伤害俞雅茜了！”我嘴角弯弯，满脸含笑的看着他。
    “真的？薇薇，你真的能理解我？”他一脸兴奋的看着我，我脸上依然笑意连连，只是心确已坠到无间地狱了。
    “当然，她的孩子不是已经没了吗？我还能怎么伤害她？杀了她吗？”我风轻云淡的说着。
    蒋星宸刚才温润的脸庞彻底沉了下来，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薇薇，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真的就没有悔恨吗？”
    ‘悔恨？我为什么要悔恨？’我真想问问他，可我没有，也不会了。心已经死了，再多的解释，也已经徒劳无功。
    我将我的手抽了出来，看着他。再次没心没肺的笑着：“星宸，我不会在意你以前喜欢她，我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所以我有没有推她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我累了，你也累了，我想休息休息，想过一段没有你的日子！”
    “林薇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生活中怎么能没有我？”他再次抓住我的手，满脸激动的朝我吼道。
    不过我不想和他争吵，无论我和他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可他不相信我，就单单这一条，足以看出，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只是想要去学校静一静，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安心读书。星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温柔的摸着他的脸庞，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散。
    蒋星宸依然含怒看着我：“不行，除了这儿，你哪儿也不能去！”
    “为什么？”我的语气开始冷了。
    他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我已经退让到如此境界了。我没有和他争吵，没有无理取闹，我安静的退出他的世界，怎么？就不行了？凭什么不行？
    “我怕他们找你麻烦，我不想你有危险！”蒋星宸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答案，好的让我无力反驳。
    我双手无力的顺着身体滑落下来，而他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挂掉电话，他依然无奈的看着我。
    “我会让忠叔看着你的，要是你不见了，我就把忠叔解雇！”
    “你……”我没想到他居然可恶的威胁我，不过他也没有再给我反驳的机会，刚才的那个电话似乎很着急，他匆匆拉开房门，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无边的孤寂感将我包裹。
    我痴痴的笑着，我是不是该自豪？该高兴？我的丈夫竟然这么爱我，就连我把他曾经喜欢的女人的孩子害死，他都能原谅我？他居然还向我解释？
    “哈哈哈哈！”房中回荡着我的笑声，我终于明白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这就是生无可恋！
    我躺在床上，似乎连头顶的天花板都在嘲笑我的失败。
    ‘蒋星宸，你以为这小小的牢笼真的能困住我吗？你放心，哪怕是死，我也要离开你的身边！’
    我笑着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的给蒋固强发了一个短信。
    他胜了，他确实胜利了！我林薇薇是个失败者，我林薇薇，选择退出！
    我不知道的是，我发完短信后，蒋固强脸上就浮现一抹张狂的笑意，他给蒋星宸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本来着急向公司赶的蒋星宸先回到了蒋家。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你说要我娶俞雅琪？”蒋星宸刚回来就直奔书房，大声质问着蒋固强。
    蒋固强将面前的茶水喝下，这才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蒋星宸：“对，现在俞雅茜的孩子没了，俞家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你要是不娶俞雅琪，俞家就会火上浇油，到时候蒋家就不保了。”
    听蒋固强这么说，蒋星宸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冰冷的看着面前的父亲，寒声问道：“我想问一下，是谁答应俞家说我会娶俞雅琪的？”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蒋固强激动的吼道。
    可蒋星宸早就不在意他的态度：“我什么态度？爸，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儿子，你就真的觉得没了俞家，我蒋家这次就真得完蛋了吗？”
    蒋固强看着蒋星宸的样子。又想起早上我对他说过相同的话，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蛮不讲理的喊道：“我不管蒋家完不完蛋，反正我已经答应了俞子航，说什么你都得和俞雅琪复婚！”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想过薇薇吗？薇薇怎么办？”蒋星宸看着面前的父亲，只能哀伤的问道。
    “怎么办？”蒋固强嗤鼻一笑：“你好意思问我？林薇薇杀死了俞雅茜的孩子，我怎么允许我儿子的老婆是一个杀人凶手呢？你赶紧和林薇薇离婚，然后把她交给俞家，给俞家一个交代！”
    “不可能！”蒋星宸不容置疑的拒绝道：“说什么我也不会和薇薇离婚的！”
    “那如果是林薇薇主动提的呢？”手机被蒋固强举了起来，蒋星宸看着我给蒋固强发的短信，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寒冰，一把夺过手机，不顾蒋固强的呼喊，大步向门口走去。
    当然，蒋星宸与蒋固强在蒋家的争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蒋星宸一定会找回来的。
    果然，发完短信不出一个小时，蒋星宸就满脸阴暗的冲了进来。
    “林薇薇，这是怎么回事？”
    他愤怒的将蒋固强的手机砸到床上，我冷冷一笑，坐起身来，慢悠悠的拿起蒋固强的手机：“我记得蒋少爷也是名牌大学毕业，这上面的话应该不难理解吧！”
    “你……”蒋星宸愤怒的看着我，猛然扬起手来，就想要打我。
    我一脸冰冷的看着他，看他将手掌举在半空，不屑一笑，还刻意将脸给凑近：“打啊！打啊！你蒋少爷打女人的本事不是一向都无人能及吗？”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点贱，但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蒋星宸越愤怒，就证明他越恨我，而他越恨我，我离开的机会就越大！
    蒋星宸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他全身瘫软的跪坐在床上：“林薇薇，你到底要我怎样？”
    他手掌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强大的煞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抿着嘴唇，刻意忽略了他眼中的冰冷，默默承受着他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蒋星宸，放我离开！”
    “理由！”他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我却只觉得可笑。
    “还需要理由吗？蒋星宸，明明刚开始就是一场欺骗，你也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从来都不相信我，何必还把我捆绑在你的身边？”
    “你知道了什么？”蒋星宸捏着我下巴的手指越来越紧，他一脸残忍的盯着我。
    我被迫仰着脑袋，冰冷的与他对峙：“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所以你以为我不爱你，所以你把对我的仇恨都发泄在了俞雅茜的身上吗？”他狰狞着面孔问道，那凶狠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凌晨处死。
    可我只觉得嘴里一阵腥甜。
    可笑，真可笑！以前我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能被气死，可今天我明白了！
    “蒋星宸，你就是个傻x！我林薇薇这辈子真是瞎了狗眼！”我拼命将嘴里的那口鲜血给咽了下去，一掌捆在他的脸上。
    那一下，我用了全力，我没想到蒋星宸居然这么蠢，我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他居然还以为是我伤害了俞雅茜。难道俞雅茜在他心中就是圣女一般的存在？而我林薇薇，就是个只知道嫉妒的坏女人吗？
    蒋星宸显然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打他，他呆愣了三秒，这才将嘴角的鲜血抹掉，而后他那双可怕的双目紧紧盯着我，突然疯狂的将我推倒在床，欺身而上。
    “滚！你这蠢货！滚！”
    我疯了似的蹬着脚，一脚又一脚的踹在他的腿上。可蒋星宸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黑着脸，只知道撕扯着我的衣服。
    “蒋星宸，你混蛋，你就只会用强吗？”我不知道我当时脑袋怎么想的，我突然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他被我的力道冲击到一旁，我眼冒金星，气喘吁吁的看着他，口中再次传来一抹腥甜。只是这次。我没来得及将它咽下，而是直接喷到了他的脸上。
    “薇薇，薇薇你怎么了？”他急忙将我抱在了怀里，完全没有理会他自己脸上的鲜血，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帮我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死亡距离我越来越近，我看着他，艰难的伸出手去，慢慢地，慢慢地，终于触碰到他的脸庞。
    “我……我……”
    “你说，你别急，你慢慢说！”他用力抓着我的手，我好像看到了他眼中滑下的泪水，那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和他的身体一样，那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