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其实，村里的人都不能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送她一个捡来的女孩去上学？在很多人的眼里，反正是捡来的，当然要留在家里帮忙了。
    读什么书？
    这是村里人对她和她父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包括爷爷。
    但父母坚持，即使家里穷到饿肚子，也坚持了下来。
    陈意意嘴角微微的勾起一个弧度，那是是幸福的幅度，目光带着感激。
    “你很爱你的父母。”
    陈意意笑得幸福，“嗯。很爱。”
    “听村里的人说，妈妈捡到我的时候，是下雨天，我正发着高烧。爸爸妈妈把我送到镇上去，镇上的诊所说不能治，已经晚了。但爸爸不相信，硬是借来了自行车，和妈妈一起把我送到市了。从镇上到市区，公交车需要两个多小时，更何况是自行车？就在那个季节，爸妈花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把家里养着的猪和牛买了，甚至连米也买了不少，就为了给我筹钱治病。因为我，爸妈欠了不少的钱。”
    说起过往，陈意意的眼眶红红。
    虽然对那婴儿时候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的印象，但她能想象那段时间家里是多么的困难。她也从村里的人口中知道，那段时间，因为给她养身体，爸妈甚至是饱一顿饿一顿。
    她被亲生父母抛弃在下雨天，她的身体很虚弱，很不好，常常感冒发烧。但爸妈坚决的养着她，费尽心思的照顾她，直到她慢慢的好起来，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
    村里的人说起这个，都是一脸的感叹，觉得爸妈很傻。但，她很感激，感激爸妈的伟大无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爸妈都是她的底线，是她的逆鳞。
    “你在农村长大？听说农村很苦？”
    陈意意点点头，算是很苦吧。
    因为爷爷的重男轻女，因为爷爷的不喜欢，所以她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每天都很忙很忙。冬天的时候，要早早的起来，帮表哥表姐们烧热水，放学时候要做饭，要剁番薯藤喂猪，要洗一家人的衣服，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才能做作业。
    那时候的她，完全不觉得苦，觉得舅母愿意收留她，就已经很感激了。虽然舅母对她不好，但外婆外公对她好。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够坚韧的，为了不被抛弃，她永远都是干最多，吃最少，穿最旧。即使，父母寄回来的衣服被表姐们抢了去，她也从来不多说一句。
    即使很想要一件新衣，她也从来没有说出口，直到大姐工作的第一个月拿到工资，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一件新衣。
    那也是她除了校服外的第一件新衣服。
    在那之前，她穿的衣服不是姐姐的，就是表姐的，或许是别人给的。因为父母在城里开小食店，认识一些人，听说爸妈有六个孩子后，就把家里一些不要的衣服送给爸妈。
    那些衣服当然比镇上买的那些要漂亮，时尚，所以每次爸妈把衣服寄回来的时候，表姐们都要第一时间挑选喜欢的，她永远是剩下的。
    可她不能计较，因为在爷爷把她赶出家门的时候，是舅母收留了她。
    宫饶定定的看着陈意意，语气带着怜惜，“你觉得最苦的是什么？”
    陈意意想了一下，“最苦的？应该是六月天的收割吧。”面对黄土背朝天。不管太阳多大，多烈，他们都必须尽快的收割，因为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场雨就能让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村里人在收割的季节，就连吃都是在田间。
    她知道那种苦，明白那种累，所以她更想要努力的赚钱，让外公外婆，让爸爸妈妈有一个安详享乐的晚年，而不是像村里的老人那这样，只要能动，就在田头。
    “不上课，去收割？”宫饶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意意却笑了出来，“你应该不知道，在我们农村，收割的时候，学校里会有一个农忙假，就是方便学生帮家里收割。”
    宫饶也想了起来，他当初在李家村教学的时候，好像也有个农忙假。当时，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看来，上课比收割重要一百倍不止，但在村民眼中，收割必须抢时，越快把稻谷收回仓，心就越踏实。
    宫饶看着陈意意依旧快乐的脸，觉得陈家夫妻把她教育得很好，历经艰辛却不移性情，依然开朗乐观，依然对世界对社会充满希望和爱。
    陈意意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喜欢和宫饶说话。
    可能，这就是同一个血型的亲切感。
    宫饶的心却沸腾沸腾的，特别是陈意意在说到小时候外婆家的生活的时候，那是把他的心扔在油锅里煎熬。他的女儿本应该像个公主一般的长大，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艰难困苦的成长在一个小山村里。
    “有一次，大舅母和舅舅吵架。大舅母很生气，就在我还没有下自修的时候，就把门给锁了。不管我怎么叫，大舅母就是不开门，那天晚上，我就在院子外的篱笆下睡了一晚。”
    陈意意的语气里依然没有怨恨，还是简单的快乐，“我知道，大舅母是看着外婆和外公去小姨家了，所以就想要打击打击我，吓唬吓唬我，因为我的成绩比表姐表弟他们的要好很多。”说到这里，陈意意偷偷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表姐肯定也听到我在外面喊门的声声，但他们就是不出来开门，因为老师表扬我，批评她。”
    “虽然晚上的露水比较重，不过，能听到青蛙唱歌。后来外婆回来后，狠狠的把大舅母给骂了一顿。”陈意意笑得狡猾，“大舅母不知道，是我故意让外婆知道的。”
    宫饶的眼眶有些红。
    他女儿到底吃了多少苦？这一刻，宫饶无比的恨陆清娜，就算她要离开，为什么要把他们的女儿扔掉？害得她过得如此的艰难，小小年纪就要看别人的面色过日子。
    “不过，大舅母也有好的时候。”陈意意声音有些感慨。有些话，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起过，但宫饶这个安静倾听的陌生人却让她有诉说的**。
    “我初中的时候生病了，胃炎。镇上的医生说要到大医院去检查，但外婆家没有那么多的积蓄，要等爸妈把钱寄回来才能带我去检查。是大舅母，她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大舅母虽然贪图小便宜，嘴碎，喜欢论长短，不过，却心底善良。她虽然不喜欢我，觉得多了我一个，表姐表弟就吃少一些，所以总会在吃饭的时候瞪我，让我多吃饭少吃菜不吃肉。不过，在看到我因为胃炎而痛得卷缩在床的时候，大舅母却能毫不犹豫的把私房钱拿出来。”
    所以，她大学后，能自己兼职赚钱了，在给外婆家寄东西的时候，都会有大舅母的一份。
    宫饶的手紧了紧，他也曾经胃炎，能理解那种痛，吃不下，睡不着，痛苦得想要在床上打滚。
    “大舅母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刀子嘴豆腐心。”
    ……
    “我小时候，因为淋了雨，很少头发，头上长了很多的脓疮，很恶心。很多人都厌恶我，甚至有村里的人要把我赶走。可妈妈不同意，为了我求医问药，什么土方子都愿意试。我妈妈一直都在担心，我要是一直没有头发，被别人欺负怎么办？后来，外婆说，苍蝇酱能效果。妈妈就天天的在拍苍蝇……终于，治好了我头上的脓疮。为了尽快的长头发，妈妈还种了一片黑芝麻，炒着装在罐子里，给我当零食。家里的哥哥姐姐都没有，是我一个人的零食……”
    宫饶紧握着拳头，陆清娜扔掉陈意意那天下着雨。
    宫饶满心的恨，恨得想要马上就撕了陆清娜那个狠毒的女人。
    “我总觉得你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陈意意看着宫饶。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起过以前的生活，但宫饶面前，她有一种诉说的冲动，好像知道这个人会怜惜她一般。
    “这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