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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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安左手被她紧紧抓着,只能保持着这个动作跟陈加韩说了几句后挂了手机,对不错眼看着他的宁安颖解释道:“别听陈加韩乱说,就是背上青了一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看去蒋安的确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但是宁安颖刚才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前两天还动不了,顿时伸手就想去撩蒋安的衬衫:“不行,让我看看。”
    蒋安一个不慎衬衫就被她拉了起来,连忙七手八脚的去拦她,示意林青还坐在前面开车,这么一眼也不知道林青领会了什么,她升起了前后座的隔离板。蒋安看着隔离板无言以对,只能双手握着宁安颖的手不让她乱动:“我真的没事,要是真的跟他说的那么严重,我还能起得来?”
    宁安颖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然后缓下表情,在蒋安放松下来的时候托着他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顿时听到蒋安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哎呀,怎么那么严重?”宁安颖没有用多大力气,蒋安却还是脸色发白,头上冒出了汗珠,明显伤的不轻,立刻急的不得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身体,l省又不一定要今天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差那么几天。”
    蒋安深呼吸着舒缓背上的疼痛,明明痛的不行,却还露出微笑安抚宁安颖:“不止是你,我也很想见一见你的亲生父亲,即使他已经不在世上了,我也想当面感谢他,谢谢他当年把你带到b市来,让我能够遇见你。”
    宁安颖怔怔的看着他,蒋安握住她的手,眼睛深深的望着她:“也许你曾经有那么一刻后悔过,当年你父亲不该带你到b市,到宁家,但是你就当我自私好了,我实在无法想象,没有你,我如今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很庆幸,至少还有蒋家,能够让你的前十八年,不至于一丁点愉快的回忆都没有。”
    宁安颖胸口起伏了几下,言语涩然的说道:“我很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了,我就算将他想象的再美好,那也只是想象而已,只能留在回忆里的东西,没有你重要。”
    y市是l省的县级市,是一座慢节奏的、发展势头下降的重工业城市,这里街道窄小,两边的建筑也不像大城市里一般高楼林立,而是显得新旧不一,毫无规划的样子。因为担心蒋安身上的伤,他们并没有马上去当地的派出所或者宁老爷子的那幢房子里,林青来之前已经定下了酒店房间,几人便直接去了酒店。
    y市最好的酒店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三星级酒店,到了酒店顶层,三人出了电梯,林青打开了豪华套房让两人进去,一进去之后宁安颖不由分说的指着卧室里宽大的双人床,对着蒋安说道:“衣服脱了趴上去,让我看看你的背。”
    蒋安被她噎了一下,瞥了一眼林青道:“安颖,这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她顺着蒋安的视线看了一下林青,恍然大悟道:“你是不好意思?”而后说道:“我不知道你背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林青她以前好歹也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受过的伤也不少,让她看看也好心里有数,等下去药店买点药。”不过她又犹豫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带了药酒的,当时在学校的医务室里配的,不比加韩家里的差。”蒋安对着林青比了一下眼神,林青向宁安颖示意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林青离开之后,宁安颖才生气的对着蒋安说道:“要是你跟加韩的电话没有被我听见,要是我一直没有发现你背后受了伤,你要怎么做?你的伤在背后,没有人给你擦药,带了药酒是准备喝吗?还是打算一直忍下去!”
    宁安颖气蒋安对自己身体的不上心,也气自己近来的心不在焉,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而忽视了身边的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还是等晚上再上药吧,不然等一下穿衣服身上都是药味,毁了一件衣服还不算,药效也发挥不出来。”蒋安起初也会出错,后来在军校里训练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什么样的伤口怎么样处理,慢慢的才积累起经验。
    宁安颖看了一下时间,才下午两点钟,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就算这样,也先给我看看。”
    蒋安无法,只能看着她,伸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纽扣,最后衬衫落在地上,转身背对着宁安颖。
    宁安颖看着蒋安的背后,也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她伸出手轻轻的在蒋安背上的一片青紫上碰了碰,她的手带着玉一般温润的触感,蒋安敏感的动了动,吓得她连忙收回了手:“很疼吗?”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趴在床上,又跑到外间把蒋安的行李拉进来,拖到床边打开不停的翻找:“你背后的伤怎么像被打了闷棍一样的,得用多大的力气才会青成这样啊,你说的药酒放在哪来着的?”
    好吧,刚刚的话都白说了,蒋安趴在床上侧头看着蹲在行李箱面前的宁安颖,见她长长的大波浪卷发落到了身前,伸手一拨又甩到脑后,拿出一个装着棕色液体的玻璃瓶举到他面前:“是这个吗?”
    “嗯,是这个。”
    第64章
    宁安颖虽然不专业,但是也知道蒋安背上的伤青的发紫是因为有淤血,在抹药油的时候肯定要使劲把它揉化开才行。她将空调调到了22度,拧开手中的瓶子闻了一下,药油的味道顿时刺激的她脑子都清醒了几分,不过刺激归刺激,还挺好闻,她问在床上趴着的蒋安:“哥,估计会挺疼的,你嘴里要不要咬着被角。”
    蒋安简直败给他的小姑娘了,而且他现在怕的根本不是疼,他怕的是,就算隔着背,宁安颖都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他干咳一声,转头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帮我把被子盖上吧。”
    宁安颖奇怪的问:“怎么,你冷吗?”
    不,我很热,但是蒋安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道:“有点,不过盖一半就好了,不用调高温度,这样挺好的。”他阻止了宁安颖想要拿起空调遥控器的动作。
    宁安颖只能拎起刚刚堆到一边的薄被,给他盖上,不过因为要涂药油,被子只盖到了伤口以下的部分,这时全身僵着的蒋安身体才放松下来,没了刚刚的紧绷。而宁安颖在手心里倒了药油,开始摩拳擦掌,好像躺在床上的不是蒋安,而是待宰的羔羊。
    宁安颖在房间里给蒋安擦药油,林青便在酒店的周围走了一圈,如果z国城市真的排了十八线的话,y市就是妥妥的十八线小城市。但是林青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酒店过去两个红绿灯就是一条商业街,而小城市里的商业街,十有七八就是美食一条街。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钟,店面倒是都在营业,不过大多都没有客人,只有吊扇在吱嘎吱嘎的吹着,不过看台阶上的痕迹,晚上肯定还有夜市,说不定那个时候才是热闹的时候。
    只可惜宁小姐虽然喜爱美食,但是对于健康的要求更胜一筹,夜市上的这种路边摊肯定不会光顾的,说不定脚都不肯迈进来。当然,要是又美味,又健康,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林青即使是吃货,也是个尽忠职守的吃货,在大致了解附近的建筑后,她回到了酒店,等着宁安颖的下一步吩咐。差不多一小时后,宁安颖打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来,双手搓的通红,而且看样子已经洗过手了,但是还有有浓重的药油味传来,好像泼在了身上一样。
    林青低头颔首喊了一声宁小姐,宁安颖站在走廊里有些窘迫看着她问道:“你知道药店里有什么药油比较适合淤伤的吗?”林青有些不明白,只听宁安颖继续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小心把我哥带来的药油给用完了。”
    哈,林青有些懵,按理说,再小的瓶子装的药油也可以用很久,宁小姐是怎么用的才能把它给用完了,怪不得要一个小时,怪不得药油味这么重。林青想了想回道:“其实挺多药油对淤伤都挺有效的,我刚刚在不远处看到一家药店,去问一问。”
    “那拜托你了。”
    林青去买药了,宁安颖回到房间关上了门,进卧室的时候发现电视被打开了,声音开的还挺响,而床上的蒋安已经不见了人影。房间就这么大,还能去哪?宁安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担忧的问道:“哥,你在里面吗,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背疼不疼?”
    半响后蒋安的声音才沙哑的响起:“没有,挺好的,我要等一会才出来,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吧。”
    林青订了三个房间,因为刚刚担心蒋安背上的伤,所有东西都先搬到了这里,的确还没收拾,不过宁安颖听到了洗手间里花洒被打开的声音,不由抬高了声音提醒道:“哥,你不能洗澡。”
    “咳,我知道,你出去吧。”蒋安的声音听去非常的扭曲:“我知道分寸的。”,宁安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了,也是,蒋安又不是什么不懂。
    蒋安闭着眼睛听宁安颖的脚步离开,差不多五分钟后,房间的门也咔嚓一下被关上,才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几声。
    半个多小时后,蒋安出了洗手间,换了衣服,到宁安颖的房间去找她,宁安颖打开门让他进,看到他还是问了一声:“哥,你没洗澡吧?”
    除了脚下的地毯不一样,两人的房间一模一样,蒋安回道:“没洗,只是在伤口之外的地方擦了擦,衣服也是等药油干了之后穿上的,别担心。”
    “哦,不过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宁安颖道:“是不是刚刚太疼了,但是你躺在那里一声不吭的,问你怎么样又都说还好,我还以为要一直按呢?”
    其实蒋安此刻还真感觉不到后背有多痛,只觉的一片火辣辣的麻,宁安颖甚少展现这么‘没常识’的一面,蒋安觉得还挺新鲜:“淤血本来就是要揉化开的,只要忍得住,没有要按多久的说法。不过你的手现在还没什么,明天早上起来就该酸了。”
    蒋安面对着宁安颖摊开手心:“我给你按按,你这双手可不能出事,又可以拿画笔,又可以弹钢琴,得好好保护。”
    宁安颖由着蒋安给她按手,拉着手指一扭一扭的还挺舒服,手上也的确有酸酸胀胀的感觉传来,要不是现在按一会,估计不止疼一天。
    蒋安坐在她身边,薄唇微微抿着,低着头的样子专心致志,好像现在做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一样,没有什么能让他分心。宁安颖把另外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眼前,蒋安好脾气的开始按这只手。
    宁安颖叹了一口气:“这样真好。”
    蒋安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已经转头看向了窗外,快四点钟了,可是太阳仍旧没有一点要落山的想法,但是估计今天做不成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宁安颖对着蒋安说:“哥,要不你还是留在酒店里休息吧,我跟林青去就可以了。”
    蒋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要是只让你们两个去,我还跟着来干什么,只要不做大动作,伤也不疼,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我在军校里比这个严重的伤都受过,还不是一样上课训练。”
    宁安颖在人文艺术氛围浓厚的韦尔斯利读书,实在想象不出来蒋安带伤苦哈哈上课的样子,便对着林青问:“你当年读军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二就要这么辛苦?”
    林青回道:“我是高中毕业后就参军了,入伍多年之后考的大学,是很普通的学校,体能上已经习惯了,只觉得文化课更辛苦一点,不知道国防大学是怎么样的?”
    “怎么,不信我说的。”蒋安问。
    “当然不是,”宁安颖眨了眨眼睛说道:“只是一想到哥你这么辛苦,总想好好犒劳犒劳你。”
    宁安颖不对着林青说话了,她也就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听车后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她看来,宁安颖调节情绪的本领,就像她本人所说的,属于还不错的那种,至少她不论是悲伤还是沮丧,总有过去的一天,即使是这样关乎自身的大事。
    从市中心出来,经历了柏油路、石子路、又到了水泥路,目的地终于到了。宁老爷子留在l省y市的房子并不如b市那样价值千金,也不是在这个十八线小城市的市中心,而是在一处偏远的乡镇。
    要不是昨天林青过来踩过点,他们今天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的找到。而且因为路太窄,车还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口的一处坡地上,林青指着不远处第三幢红墙黑瓦的房子说道:“就是那一幢了。”
    这些房子显然都是那种农村的自建房,每一幢都高矮不同,颜色各异,特别缺乏美感,要是在市中心的话,可能早就被拆除建其他建筑了,但是在偏远的乡镇农村里,这种房子比比皆是。
    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特色农村还没开始推广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这样建造自家的房子的。宁安颖突然觉得她知道以前住在这里的是谁了,她快步的下车往那幢房子跑去,蒋安对着林青说了一句在车里等着,就飞快的追了上去。
    这幢房子已经很老了,又多年没有人居住,宁安颖还以为打开门会闻到那种多年尘封的味道。没想到里面比她想象的干净,最起码不像十几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不过最近的一次起码也隔了好几个月了。不过因为以前乡下建房子大多不懂得设计,因此房屋内部的布局显得很繁杂。
    宁安颖找到了电灯开关,按了按灯没亮,好在身边站了个蒋安,要是她一个人,即使是在白天,也不知道敢不敢继续往里面走。
    房子一共两层,仅仅是第一层,宁安颖就发现了七扇门,开了第三间看了看里面的样子才发现这应该是主卧,无关其他,因为只有这一间房里面是放着床的。
    两人走了进去,蒋安帮她一同翻找,他知道宁安颖想找什么,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两个掉漆没有上锁的柜子,打开一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而身后动静传来,蒋安转头看去,才发现宁安颖已经把床板翻过来了,因为支撑不住,只能让它掉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他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宁老爷子就算要藏东西,也不会藏在这样的地方。谁知道宁安颖呆呆的看着床架中间的方向,蒋安走过去一看,正中间地上放着一个红漆箱子,跟房间里另外两个箱子是同一个类型,不过要小的多,也要新的多。
    第65章
    蒋安先宁安颖一步跨过床架把那个红漆箱子拿出来,它很轻,可能里面东西的都比不过外面箱子的重量。这是一个樟木箱子,看样子跟屋子里那两个掉漆的箱子是同一批木头做出来的,可是它保存的完好很多,漆面很匀称,没有一点磕着碰着。
    而这个箱子也没有上锁,蒋安把它放在那张老旧的桌子上,看着宁安颖说道:“宁老爷子要是真的有东西留给你,放在这里也太说不过去了。”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马上就能就知道了,宁安颖拨开虚扣着的锁扣,打开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最先看到的是一套洗的发蓝的衣物,叠的整整齐齐,展开来是一套质地粗糙的男士化纤制的工作服,这种工作服,在ba九十年代非常常见。
    不用说她,蒋安大概也能猜出这套衣服是谁的,继续往下翻,一本薄薄的相册,一个装着各式资料证明的文件夹,和一本黑色带扣的硬皮日记本。而在最角落里,还有一个盒子,宁安颖放下手中的所有东西,拿起这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烈士勋章。
    这枚勋章,是五十多年前颁给她的亲生祖母高千微的,在她牺牲后,交给了她的丈夫宁老爷子代领。宁安颖把这枚烈士勋章拿出来捏在手心里,上面的棱角刺的她手心都发疼。原来并不是没人记得她,只是最该记得她的人,在她去世之后,连同她的过去,一同将她的一切埋葬了。
    蒋安握住宁安颖的手,轻轻的掰开,抚了抚她手心里因为勋章而钉出来发白的痕迹,缓声说道:“我们先找一找还有没有别的。”奈何两人将一楼二楼每一个屋子都翻了一遍,没有再找出其他东西,宁安颖只能捧着箱子跟蒋安出了这幢房子,看着他重新把屋子锁上。
    在车上等着的林青没想到他们真的能从这幢房子里翻出什么东西来,回去的路上,不用吩咐,她就先行把前后座的隔离板升起来了。
    可是宁安颖手上紧紧捧着箱子,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去检查里面的东西,脸色看去显得很平静,只是浅色的裙子上沾了灰也没有发现,她目光看着驾驶座的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所有的一切都拿了出来摆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包括蒋睿多年前没有找到的死亡证明和火化申请都一同夹在文件夹里。宁安颖拿起了那本日记本,打开锁扣,可能因为日记本太久没翻开了,纸张差点粘在一起,好在字迹没有模糊,还能认得出来。
    宁安颖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发现这与其说是一本生活日记,不如说是一本寻子日记。日记是从1983年3月29日开始的记录的,一直到1994年2月日记的主人重病去世前再也拿不起笔,时间跨越了十一年之久。
    “你知道吗?”宁安颖转头对着蒋安说道:“我在不久前才知道,我生父的名字叫什么,当时舅舅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回不过神来,陈叔叔不是也叫的这个名字吗?”她所说的陈叔叔是陈加韩的父亲陈振华。
    蒋安静静的听她说着,宁安颖抽了一下鼻子:“那个时候的人是不是挺没有新意的,总取什么振华、爱国、国强一类的名字,在大街上喊一声,说不定能有两三个孩子回头。”
    蒋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像这样能够给她力量一样。宁安颖朝他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看日记。日记的主人是宁安颖的生父宁振华,可日记的每一页、每一段都提到了一个名字,宁安和。
    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宁安和是宁安颖的亲生长兄,在这本日记开始记录的前一个月,被拐走了,而那个时候,他刚刚三岁。宁安颖的手心有些发凉,从宁安和被拐走,整整十年里宁振华夫妻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他,长久的寻找和生活的磨难拖垮了他们母亲的生命,在宁安颖出生后不到一个月后就过世了,宁振华倒在了她的病床前,查出了胃癌晚期。
    宁安颖看着手中的日记,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就算不想打扰宁老爷子在b市的生活,孩子丢了之后为什么不去找他,生活的这么苦,为什么不去找他?!
    宁安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合上了日记本,眼睛疼得发涩。坐在身边的蒋安把相册里面的一张照片拿出来地给她。这是一张是黑白照,即使好好保存,照片也已经泛黄了。但是还能够看出上面两个人的面容,年轻的男子头发凌乱,样子有些面善,身后背着土枪,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的女子,齐耳短发,而仔细观察她的面容,发现竟然和宁安颖有六分相似。他们站在黄土砌起的墙前面,面对镜头,脸上具是带着拘谨的微笑,竟然是年轻时候的宁老爷子和高千微。
    蒋安轻声说道:“这张照片,现在都可以当珍贵的历史资料了。”
    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明显是宁老爷子整理好放在这里的,因为里面不止包括了宁安颖生父宁振华的遗物,还有五十多年前高千微寄给他的一封信。她看着手中的这封信,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信是用毛笔字写的,信里的言语温情款款,倾诉衷肠,期待着与丈夫在未来的日子里无需颠沛流离、两地分居,泛黄的信纸上一笔簪花小楷极其秀气,宁安颖她眼前一片模糊。
    高千微在寄出这封信不久后就被俘虏,之后就是两个人生死相隔,阴阳不见。她所盼望的、所想象的,再也没能实现。
    信纸变得很脆,宁安颖一点都不敢用力,支撑着手把它放在桌子上,一个女人最后的痕迹,就这样放在一个黑暗而狭小的箱子里,五十多年过去了才得以重见天日,而她至死思念的人,曾经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对她的血脉亲人隐瞒了她的一切,直到在临终前才吐露只言片语。
    不管是什么,一旦沾染上爱情两字,就会让人觉得感性,特别是这种悲情的爱情。宁安颖原本还是一手捂着脸,沉默的留着泪,直到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上宽厚的胸膛,她感受着蒋安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终于抓着他的衬衫,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坐在桌子面前的中年民警打量着宁安颖和蒋安,听了他们的来意而后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帮你们,你们要了解的是83年的被拐案,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你也说了,他被拐的时候才三岁,肯定也不记事,要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宁安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就算是现在,丢了三个月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找回来,更不用说那么多年前了,我父母生前找了十年也没找到,我不奢望我一个眨眼就能知道什么消息。我只是想了解,他当初是怎么被拐走的,里面有没有异常。”
    接待宁安颖和蒋安的是一个十多年的民警了,当民警的,小到邻里之间鸡毛蒜皮,大到人命关天,方方面面都接触的到,他们就跟医院里的医生一样,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可正是因为见多了,才让这位民警时时刻刻保持了一份怜悯之心,他想了想问道:“我们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刚刚设立了不到十年,这样,你把你要找的人名字报给我,我打电话问一问总部。”
    民警并没有当着两人的面打电话,宁安颖和蒋安都能理解,就算是为人民服务,无缘无故的被人要求找那么多年前的一份档案,还是肯定没有电子存档记录、又不可能有进展的那种,谁都不想浪费时间,被拒绝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蒋安内心也很奇怪,在他看来,宁安颖并不是会提这种算的上无理要求的人,她一向很懂的为别人考虑。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
    民警打完电话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宁安颖问道:“我看小姐你还很年轻,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你的?”因为来的时候是看过宁安颖的身份证的,因此他并没有问宁安颖是谁。
    宁安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看到民警眼神有异立刻回道:“他是我的兄长!”
    “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被拐了十年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我今天发现了我父亲生前的日记,才知道他的名字。”
    其实刚刚在听到宁安颖报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民警就有几分猜出来两人有什么血缘关系,此刻不是进一步确认,他说道:“我打电话问了总部管理人口失踪的档案人员,他们对于这个名字都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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