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节

    这是最好的观察鲜血长河的时机，以往鲜血长河沸腾都是呼应千夜的晋阶，无数传承知识会随之而降，千夜当时只能尽其可能的接纳这些知识，哪还顾得上其它？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够溯源而上，仔细感受体悟鲜血长河的一切。
    越往源头，就越是艰难。原本源头是不可能被公爵溯及的，哪怕接近都不可能。但千夜凭着上古血族与鲜血长河的联系，还是成功靠近了源头。只是靠近，已经是他此刻的极限。
    在这个位置，千夜隐隐感应到了多个庞大的力量本源，每个性质都有不同，却是同样的纯净单一。
    这就是鲜血长河印记的真正面目了。
    千夜一怔，差点从与鲜血长河的联络中退出来。这里的感应印记和平时的看见印记状态是两回事。
    能够感应到印记的力量来源，是点燃印记的第一步，这是血族的常识。但想要感应到印记的存在，就难倒了绝大多数血族。
    而十二古老氏族，依靠血脉上的优势，在感应某一个印记时有独特优势，这就是血族传承的根源。但即使有血脉加成，鲜血印记一旦熄灭，重新点燃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千夜这次却在刚刚靠近源头，就感应到了七八个印记，有几个还格外清晰，怎能不让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的感觉或者接受的传承出错了。这种清晰程度，如果他有足够的积累，岂不就有点燃的可能了？
    而且在血族历史上，每个印记好象同一时期只有一个人点燃。如果千夜点燃了印记，岂不是说印记对应的那个古老氏族就此断了加冕之路？如果千夜积累足够多，点燃两枚印记，又算什么，双料加冕？
    这实在是太过惊人，千夜反复尝试了数次，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虽然能否点燃那是以后的事，但是既然感应到了印记力量来源，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观察机会。每枚印记，都代表着一条原力道路，哪怕点燃不了，仅仅是观察力量的规则，也会有极大获益。
    千夜将感知到的印记与记忆中血族十二印记资料一一对照，很快就锁定了八枚印记。其中五枚印记，都是现在血族中公开处于熄灭状态的。
    然而另外两枚印记就不对了，其中一枚属于一位沉睡了六百年的加冕亲王死亡告解者古辛。他的印记都能够被感知到，难道已经陨落了，继续沉睡只是对外放出的假消息？
    但还有一枚印记，则是无光君王梅丹佐的荆棘中城堡。梅丹佐可是确定还活着，他的印记怎么会被千夜感应到？
    带着疑惑，千夜检视最后一枚印记。这枚印记在感知中比其它印记要微弱得多，若隐若现，若不是它与千夜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联系，千夜根本就无法建立感应。与其它印记不同，它似乎离得更远，藏于水下。
    检视之后，千夜愕然发现，这枚印记竟然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印记！
    第十三枚印记？
    千夜反复检视，终于断定这就是一个全新的、没有资料记载的印记。
    就在这时，鲜血长河的涌动开始退潮，再度隐没在虚空深处，千夜与神秘印记的联系也随之切断。
    夜瞳收回目光，望向霍华德，道：“你的印记快要熄灭了？”
    霍华德苦笑，道：“原本就有些不稳定的预兆，我之前醒来也是为了确定一下情况，现在仓促苏醒，印记熄灭是迟早的事。”
    夜瞳又道：“我在大殿里看见你向莉莉丝发出了传书，真的是梅丹佐拦截的？”
    “梅丹佐！除了他还能有谁？”提到这个名字，霍华德禁不住咬牙切齿。
    “梅丹佐……”夜瞳双瞳中看不到任何表情。不过千夜知道，这个消息的证实，还是对她有相当的冲击。
    转眼间，天渐渐的亮了。
    千夜、夜瞳和霍华德站在山顶，俯瞰着古堡。
    靠近山底，古堡最大的广场上燃着十余堆熊熊烈火，不断有人抬着尸体，抛入火堆，其中有议会战士，更多是血族。
    古堡中仍是火光处处，许多用特殊手法燃起的火头还没有来得及扑灭。千夜站在高处，可以将整个古堡都收于眼底，但不用看他也知道，城堡中一些战场是多么的惨烈。
    象米德尔古堡这样经营数千年，霍华德又相对活跃，繁盛远超同类古堡，有近十万血族在古堡和周边生活，完全就是一座古城。这样的城市中，会沉淀下许多没什么战斗力的平民。
    人族崛起向黑暗种族充分展示，平民也可以是一族文明发展的根基。虽然黑暗和黎明种族的力量传承方式有根本区别，但是自帝国立国之后，各族仍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不同程度地开始重视平民。
    就像以前的夜瞳，只是一个从偏远支系觉醒的原生种，放在上古时代，是怎么都得不到足够重视的，而如今对于原生种就没那么严格的纯血血系区别。在这方面，血族和魔裔走在最前，而狼人则是最固执的一方，至于蛛魔，他们仍然困于繁衍方式。
    空投到古堡内部的议会战士，整个城堡都是战场，自然是看见血族就杀，不分老幼，更不会区分平民还是战士。所以在燃烧火光照映下，都是一幕幕平民被屠杀的场景。
    血族的暮光本土，尤其在始祖核心领地，已经几千年没有燃起战火，就算圣战都不会攻击到十二古老氏族的氏族城堡，这里的平民们自然也没有经过多少战斗训练，压根不是那些武装到牙齿的议会精锐战士的对手。
    战火虽已平息，议会部队也已远去。可是拜恩氏族的损失极为惨重，一晚的战斗，就让三分之一的族人永归鲜血长河。
    第二零零章 这不是战争
    此刻霍华德穿上了一件罩帽斗篷，面容隐藏在帽檐下的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可是从他那不自然的血核脉动中，就能够感觉到此刻的心情。
    “这不是战争！而是灭绝！”霍华德忽然咆哮。
    抛入火堆的尸体中，有许多孩子，甚至还有婴儿。只要出现在议会战士眼前的血族，都会无差别的遭到屠杀。而帕洛奇亚选定古堡作为战场，更是打算直接夷灭整个拜恩氏族的主干。为此甚至不惜拿一部分议会战士作陪葬。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任何活口。魔裔的意图，就是永久性地毁灭拜恩氏族这一支血脉。
    若不是夜瞳和千夜出现，霍华德必然陨落，内忧外患的拜恩氏族也会随之灭亡。
    夜瞳道：“你的族中还有很多背叛者，需要再花点时间解决一下吗？”
    若不是这些背叛者，不会出现血棺供血不足，备血不能使用，霍华德迟迟无法以完全态复苏的状况。也不会被破坏了联络装置，无法将氏族城堡被入侵的严重情况发送给夜之女王。
    如果说在卡顿氏族的莫拉家族城堡看到议会部队出现的时候，夜瞳还不能对形势作出完全判断，可是帕洛奇亚攻击拜恩氏族城堡的行为，甚至已经超过了圣战的底线。只有上古时代，黑暗种族之间的战争才会到这个程度。
    霍华德忽然间似是苍老了几百岁，疲惫地道：“不用了。这一战后，那些人如果还活着，想必也都该明白，魔裔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与其浪费时间把他们抓出来，我倒觉得自己应该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背叛者。”
    阳光再次降临暮光，天空中亘古不散的薄云将强烈阳光变得柔和，再洒落在大地上。
    米德尔古堡已经远去，可是滚滚升腾的烟柱依旧醒目。奔行在群山之上的霍华德脚步缓了一缓，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才加快速度，跟上了前面的夜瞳和千夜。
    哈布斯走进爱玛之城，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巍峨的城楼和满是岁月感的城墙。
    踏上黄沙色古意盎然的街道，哈布斯感觉到了周围的世界规则有些许不同，这是所有半位面和小世界的特点。
    哈布斯虽然只是亲王位阶，又极为年轻，却不乏这方面经验，环境规则变动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还有余暇打量眼前的战争城市。
    这座城市是典型的上古亚平宁城邦风格，城门后就是一片平坦的小广场，原本用来供旅人暂停车马的，现在被一艘扁平纯黑，形如鲽鱼的浮空艇占得满满当当。
    这艘浮空艇造型古怪，舰身流线却意外的舒畅好看，外壳全密封，甚至都找不出火力点在哪里，仿佛是一艘还没武装的民用艇。
    然而哈布斯却看得瞳孔微微一缩，这个模样是传说中的虚空巨兽黄金鲽，但他尚看不出来，眼前的浮空艇只是形似，还是当真以虚空巨兽骨架打造。
    浮空艇的舷梯下站着两名大公爵，哈布斯认识魔裔的那个，是深黯之渊的乔其，蛛魔大公则是一位女性，哈布斯完全没有听说过她的资料。
    两位大公看见哈布斯，首先躬了躬身行礼，哈布斯还礼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有些不解两人的恭敬态度。
    接着乔其大公和哈布斯打过招呼后，那位蛛魔大公自我介绍，竟是蛛后近卫团水晶蜘蛛的副团长之一梅琳娜。
    当哈布斯在舱房里见到议会派来的战争观察使，无辉之魇的普瑞特蒂克，已经不怎么吃惊了。两人这次见面的气氛很平和，相互行礼如仪。
    随即两位大公简单作了报告。
    听到先遣部队的坐镇者是群峰之巅的道尔公爵时，哈布斯心中微微一动。就看眼前这强者阵容可不弱了，即使没有大君出场，爱玛之城的威力还不明朗，也已经足够打一场局部战争。
    之前议长所说的兵力有限，应该是指这次根本没带炮灰部队。哈布斯思索着简报中的字句，目前看来议会分派给他的这次任务，面上还很正常。只不过魔皇亲自过来要求他给议会出任务，本身就不正常。
    普瑞特蒂克听完后，点点头，转头问哈布斯，“半位面跃迁将在十五分钟后完成启动，你要不要先到城里各处看看？”
    哈布斯摇摇头，道：“不用了。”他现在的坐姿十分放松，深靠在椅背中，虽然还不到失礼的程度，可也不是特别符合这种半正式场合的礼仪。
    普瑞特蒂克看了他一眼，再和两位大公说几句话，两人就退出门去。
    “真的不去看一下爱玛之城的运转和操控方式？”
    在房间里只剩两人后，哈布斯索性将头也一并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听普瑞特蒂克发问，淡淡回道：“议长说，我可以全权指挥？”
    “是啊！”
    “嗯，那到时候我指挥就行了。”
    普瑞特蒂克顿时哭笑不得，然而他看到哈布斯没有掩盖的疲色，不由眉间闪过一丝担忧，“你在新世界受的伤还没好？”
    “伤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累。”
    普瑞特蒂克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哈布斯其实是被提前征召过来的，在附近的塞普乐岛上待了三天，给议长做副手，处理最近来自新世界的大量军务。
    只是这里被称为奇迹之地，可不是那么容易待的地方。
    永恒大殿堂及附属的几个岛已经算是处于世界顶层范围，原力环境、虚空压力，以及圣山的影响，使得伯爵以下根本没法正常活动。因此议会放在这边的都是特殊建筑和高级机构。
    哈布斯在这三天里一步也没离开岛上，原本以他的位阶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影响，但是在新世界受的伤不容易好，他也在圣树森林征战过，免不了有些损伤。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后，普瑞特蒂克突然发现哈布斯的呼吸变得平稳，气息也相对微弱下去，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普瑞特蒂克呆了呆，苦笑起来，该把这个理解为哈布斯仍然对他有一份信任呢？还是理解为一种无声的抗议和漠视？普瑞特蒂克的身形从原地敛去，将空间留给哈布斯一个人。
    片刻后，整座城市摇晃了一下，爱玛之城开始跃迁。
    烽火大陆边缘外虚空中，十多艘黑暗种族的战舰沉默悬停着。
    这支舰队的旗舰是一艘公爵级座舰，外型显示了它的主人是狼人。其余战舰中一半舰身带着交叉染血双剑的标志，那是议会直属部队，另一半风格各异，看得出来是各族的联合舰队。
    旗舰上，狼人公爵道尔拿着一把原力手枪，正在给足有拳头粗细的枪管做保养。他神情悠然，仿佛并非正身处战场上空，而是在享受难得的休假时光。
    门被叩响，副官抱了一叠报告进来，也没递给道尔，而是按惯例大声将最新进展念出来。
    道尔不作声，静静听着，副官也就一直不停地往下说，直到结束。
    道尔点了点头，道：“挺好，这次他们办事还算利索。”
    副官是一名狼人伯爵，附和道：“那两个行省里，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强者，强尼他们如果连这都办不好，还是趁早退役回老家吧！不过，大人，大秦赵阀的幽潼关实在离得太近了，我们是不是先布一道防线过去？免得他们插手？”
    道尔看了看手边桌上的一个原力晷，笑笑道：“不用，按原计划，时间一到，不管战果如何，都要把部队全部收回来。记得我的命令，是全部收回来。再过十五分钟，大人们就要到了。”
    狼人伯爵并不能理解道尔说的每一个字，不过他懂得应该如何服从。狼人伯爵把道尔的命令大声重复一遍，得到道尔的颔首示意后，就退出了房间。
    道尔则低下头，继续擦拭手中的枪管。
    舰队靠外围的一艘血族风格的战舰上，大副舱室内有一名血族侯爵，他显得比道尔还要悠闲，正独自在看一本羊皮古书。
    他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一个人。
    林纳德侯爵眼神惊讶，但除此外就没做出任何异动，只是轻手轻脚地坐直身体，然后极为轻巧地站起来。对着面前他的血裔长者，或者说是长者的投影，深深躬身行礼。
    然后林纳德拿出一块血晶和水晶的混合体，放出一个简单的短效隔绝声息的原力法阵。
    哈布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道：“这几天，族里有什么事情吗？”
    林纳德道：“您和议长离开后，我们也在第二天被征召前往议会黑日持剑者基地整队。”
    哈布斯想了想，问了一个和眼前不相干的问题，“你最近修炼，能看到圣河吗？”
    林纳德老老实实地道：“除了上次不知道哪位大能晋阶，圣河出现过，之后就始终没有了。若是在您身边，偶尔会看到圣河的影子，只是不能触及也没有回应。”
    哈布斯点点头道：“接下来，等你有机会执行地面任务的时候，就直接脱队，不要去任何血族大陆，找个中立之地待下来好了。”
    林纳德脸色一变，然而他没有多问，只道：“您不和我一起走吗？”
    哈布斯微微一愣，道：“我不能。”
    林纳德道：“您和我一样，本来就不属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