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时钊跟唐泽完全不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可能进不了。
    他理解不了唐泽的心情，不过这不妨碍唐泽拿他当倾诉对象。
    唐泽难得有机会跟时钊长时间共事，也不管时钊什么心理，就拿他当朋友一样聊天。
    偶尔时钊应几句，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唐泽再接着往下说。
    唐泽完全不在意时钊话少，他虽然话也不多，但不至于让气氛尴尬。
    时钊跟唐泽一起呆了几天，充分体会到了唐泽人缘好的原因。
    唐泽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心思也很细。
    而且还特别懂制造机会。
    哦对了，这个要给队长，要不然就你去吧？唐泽把手上的文件丢给时钊，友好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刚好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还能说会儿话。
    时钊接受他的好意，拿着东西走到指挥室去。
    .
    时钊走进指挥室，楚玦背对着他，姿态相当懒散。
    楚玦一个人的时候远不像训人时那样板正，松松散散地坐着，谈不上什么坐姿，一手撑着脑袋，闭上眼睛小憩。
    他睡眠浅，一觉察有人进来就警觉地睁开眼睛，见到来人是时钊，又重新阖上眼帘。动作连贯又自然，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时钊没吵他，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他手边。
    他在旁边翻出一条毯子，盖在楚玦身上，又将毯子的边角掖进空隙之间。
    做完这一切后，他静静伫立了一会儿，忽而鬼使神差地弯下腰。
    极速缩短的距离让这个举动显得有些僭越，时钊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现在楚玦睁开眼睛，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惜理智与克制让这段距离猛然回弹拉开，他站直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将落未落的吻未曾发生。
    还不是时候，他想。
    至少，也要等这次任务结束。
    时钊正欲离开，刚抬起头，就看见任星蓝站在门口，保持着一个半只脚踏进来的姿势。
    任星蓝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但从他那严肃又略显震惊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应该看到了不少。
    你
    任星蓝忽然想起先前白旭成吃饭时胡扯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得不说白旭成的观察力其实很敏锐，只是他这个人，方向总是走偏。白旭成嘴里的秘密就没几件靠谱，里面最真的一项恐怕是任星蓝的信息素味道，尽管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
    楚玦就在身后不过几米的地方。
    时钊精神稍稍有些紧绷，却没有过分紧张。无论任星蓝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他都知道怎么应对。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任星蓝此刻要质问他，他不打算说谎。
    第39章 可放不可收。
    时钊脊背挺直，泰然自若地走到任星蓝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他在睡觉。时钊淡淡地道，你可以等会儿再进去，或者先跟我说。
    时钊这话说得颇有一番正宫气势，听得连任星蓝都有一刹那的恍惚，好像时钊才是楚玦的副官一样。
    任星蓝稍稍偏头往里面一看，楚玦盖上毯子之后干脆就趴着睡了，便也没打算再进去打扰。
    他指了指稍远一些的转角处，示意时钊跟他过来。
    他们俩都不是话多的类型，任星蓝一开口就直奔重点：我看到了。
    时钊没有任何辩解的打算，掀起眼帘接了一句：所以呢。
    我之前就一直觉得，你离队长太近了。任星蓝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我没想到你是有这种心思。
    你要反对吗。时钊虽然是问了个问题，但他这个问题的潜台词也很明显：就算任星蓝要反对，他也绝对改变不了什么。
    你成年了。任星蓝的表情毫无波澜，说不准是不是赞成的意思，但至少明面上没说反对：这些事情，不归我管。
    时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了声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任星蓝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我建议你把这种心思收收，不要太明显。有时候你离得越近，结果会离你的预期越远。
    当然，我也说了，这些事不归我管。
    你好自为之。
    .
    楚玦本来只打算闭眼休息下，后来睡着了一会儿，不过没睡太久，十多分钟之后就醒来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任星蓝倚在门口，好似在沉思。
    你在门口干什么？楚玦顺手将身上盖着的毯子扔到一边，奇怪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任星蓝：刚刚你在睡觉。
    队长，任星蓝说，我们应该明天就能到，唐泽那边给出来的测算是不用在a点停，可以走近路。
    可以。
    任星蓝只是例行汇报一下，随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队长，刚刚你
    时钊是不是来过？楚玦打岔问了一句。
    任星蓝想说的也是这个，便如实回答道：是来过。
    我说我怎么好像楚玦话音一顿，忽然抓起他刚刚放到一旁的毯子。
    时钊应该已经离开不止十五分钟了，这毯子上却好像还残留着疏淡的柏木香，淡得就像错觉。
    这么一下他顿时想起来，在他睡觉的那会儿，好像忽然嗅到了熟悉的柏木香。
    若即若离，似远似近，甚至有一瞬间，他感觉柏木香就萦绕在他的鼻尖。
    楚玦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拜这不稳定的信息素所赐，他对时钊信息素的敏感度提升了不少。
    他的腺体倒是很喜欢时钊信息素的味道，连带着刚刚那个短暂的睡眠都显得安定而舒适。
    楚玦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任星蓝：
    时钊上次易感期什么时候来着？
    .
    时钊回来的时候，唐泽正侧身研究轨道数值，听见动静后，用一种轻快的语气问：你们说了什么？看你去了挺久。
    没说。
    不仅一句话没说，而且还碰上了任星蓝。
    居然没说啊。唐泽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等这个任务结束，大把时间。
    他们俩这个算机动组，基本上不会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等星舰到达目的地，他们估计好几天都不一定能见队长一面。
    时钊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打算继续谈论这件事，随口转移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唐泽也没再继续，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去了。
    不知怎的，时钊脑海中浮现出任星蓝说的话来：如果离得太近，结果可能会离他的预期越远。
    任星蓝的话就像在提醒他，他一直藏着的秘密，已经表现得太明显了。
    从唐泽到任星蓝，或者可能还有更多他的心思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察觉了。
    任星蓝犹如人形机器人一般，已经给他算出了最佳答案，并且给出了最中肯的建议。
    时钊清楚任星蓝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惜的是，最佳路径，他偏不愿意走。
    他这点心思早已扎根生长，没有回头路。
    可放，不可收。
    时钊思考了一会儿就将任星蓝的话放到一边，不再去想，全心投入到工作中。
    晚上，唐泽兴奋地拍了拍时钊：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解放了。
    不出意外的话，唐泽凑近看了看上面的轨道数据，长舒一口气，应该明天就能到了吧。很快大家就不用受我摧残了！
    唐泽这几天开星舰也够呛，虽然三分之二的时间他可以开自动驾驶，但是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需要他自我判断操作，规避突如其来的障碍物以及其他未知阻力。有时候需要他手动精准操作，奈何他技术确实还没到精湛的地步，时常用一种很蛇皮的姿势晃过去，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时不时就能感受到剧烈颠簸的原因。
    其他人祈祷着赶紧到，唐泽自己也这么祈祷。
    夜晚降临，行进了一天的银翼舰队也准备休息了。
    星舰悬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就像一颗停止运行的孤星镶嵌在宇宙中。
    唐泽将手枕在脑后，望着舷窗外的景色，突然对时钊说：这组无聊是无聊一点，但是视野好，在其他组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舷窗之外，静谧的黑幕笼罩下来，宇宙中每一个未知都显得漆黑而凝重，深邃又平静。
    早点睡。唐泽侧过头说，明天早起。
    时钊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星蓝白天说的那些话。
    他半夜睡睡醒醒好几次，最后一次醒来甚至就没再睡着。他的右眼皮不安分地跳了几次，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唐泽醒来的时候，时钊已经在进行例行检查了。
    起这么早？唐泽略微震惊，看了眼时钊，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儿，不对，你不会没睡吧？
    睡了几个小时。时钊回答道，后来醒了。没睡回去。
    唐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上前去，跟时钊一块儿检查。
    你为什么在看这个？唐泽瞥了一眼时钊正在看的数据，这是能量总数。啧，老星舰了，应该走过不少地方吧。看这个没什么用。你排查了其他故障吗，还有哪里？
    95874875。这是上次我看到的数字。时钊记忆力好，上回唐泽跟他说完他看了一眼，就一直记到现在，现在还是这么多，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吗？
    你是说，这个数值没有变化？
    唐泽顿时明白哪里不对了。
    那个数字是能量使用总量，就跟汽车行驶里程总数一样，一般人闲着没事也不会去记它有没有变化。
    唐泽又看了看旁边的能量储备显示，仍然是充足状态。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都没有，最坏的一种情况是，这个充足状态显示也跟使用总量一样显示异常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数会毫无变化，但这应该是哪个地方出了故障。
    这个故障实在是太过细微，极少被人注意到这个型号的星舰特点之一就是支持大能量储备，续航时间长。在能量充足的状态下，能来回好几趟。即使能量没满，他们这一趟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沿途有能量补给站。
    正是因为这样，唐泽没有太过注意这个细节。
    唐泽一下子警觉起来：我现在就去能量舱看看。
    第40章 教官，你想清楚。
    三分钟后，唐泽在楚玦面前内疚地低下头。
    估计是出发前就被人动了手脚。唐泽懊悔不已，头越来越低，帽檐几乎要遮住他大半的视线，是我的错
    现在认错没意义。楚玦打断唐泽，冷静地问，现在剩多少？
    唐泽压下心中的愧疚，继续说：现在剩的刚好够我们到原计划的a点。这里是无飞行物停靠带，比较平稳，也没有什么阻碍。只要没有什么意外，问题不大。甚至有余量。
    那就先这样。重新计算一下，按照原来的计划，经停a点。
    唐泽：好。
    唐泽到底是第一次参与大型任务，处事仍然不够成熟，在紧张的心境下，一点小问题都会自动放大。
    楚玦见唐泽还是一张苦瓜脸，抬手往他肩膀拍了拍，别想没用的，其他的回去再算。你又不是没被我罚过，至于怕成这样？
    .
    指挥室。
    巨大的全息地图再一次显现在楚玦眼前，被标过点的地方一闪一闪地发出光亮。
    队长，你在看什么？任星蓝问。
    我在看，a点附近有没有其他可降落行星。
    任星蓝凑近一些看了看全息屏，说出心中所想：其实都可以降落。但是附近的行星基本都是荒星，生存条件很差。
    能不能降落是一码事，能不能在上面成功存活，又是另一码事了。
    楚玦将目光投掷在a点后方，那是他们过来的方向。朝这个方向走，倒是有一个生存条件不那么差的行星。
    我知道了。楚玦对任星蓝说，没关系，总之我们已经做好两手准备。
    任星蓝下意识地往舷窗外看去。舷窗之外浩瀚而宁静，就像一片不曾有人踏足的静谧之地。
    同一片景色映在唐泽眼中，让唐泽原本愧疚而紧张的心情变得稍稍平静了一些。
    唐泽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按照他的预估那样进行，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小意外，小意外。唐泽紧绷的精神稍稍松下来一些，接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能到a点补完能量之后应该再过三个小时就能到了虽然比我原先预想的晚一点。
    别大意。时钊皱眉道，左前方有个飞行物。
    唐泽顿时警惕起来，这里按理说不应有其他飞行物存在。他亮起前灯，打出交涉信号，可惜那个不明飞行物不予理会，依旧自顾自地运行着。
    时钊望了一眼：无人的。
    居然还是无人的。唐泽奇怪地道。本来剩下的能量就不多，唐泽不敢冒进，他一边操纵星舰一边说：算了，我们避开它吧。
    然而，这个不明飞行物似乎没有相互避开的打算。唐泽话音刚落，星舰正准备转向避开，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不明飞行物以极高的速度冲撞过来！
    唐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一个字他才发出半个呲音，剩下的就来不及说了。
    下一秒。
    巨大的轰鸣声在众人耳边炸开，碎裂的锐利金属在星舰机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溅起的碎片发出当啷的响声，震荡产生的裂纹在撞击一侧迅速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