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超能力者监狱。重刑犯牢区。
    褐色的藤刺球被缓缓放下，两个狱警轮流用电动锯子锯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把这颗如同钢铁球一样的藤球给锯开，但锯开后他们小心地把分成两半的藤刺球分开，插-入李覃身体内的长刺也从他体内抽出，李覃已经被治愈师麻醉，感觉不到痛，但秦青却觉得不忍目睹，拧着眉头转开了视线。
    终于把李覃从藤刺球内弄出来后，治愈师连忙上前给他接骨头，由于这几个月下来对他的麻醉一直没停止过，为了不让他的身体自愈能力出问题，治愈师只是稍稍治愈了些，留下了大部分伤害，让他自己吃药躺病床自愈。
    于是李覃很快就被转移进了监狱内的医务室里，能这样的原因当然和x的认罪以及判决下来有关，但由于他们能力的强大性，以及不能确定他们到底会不会乖乖的，监狱这边还是采取了一定措施，除了强大的超能力者狱警外，李覃全身都被铐在了病床上，还安装了精神力波动感应装置，因为超能力要被使用之前精神力值必须被调动到一定数值，而正常的人体活动下是达不到那个数值的，所以一旦他有要使用超能力的迹象，他们就能立刻将他强硬制伏。
    秦青站在病床边，看着这戒备森严的病房，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覃，她的心里有些难受，四年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这个世界还藏着一个里世界，这里面有r物质携带者，有超能力者，她也绝对想不到，李覃居然会成为一个超能力者，然后浑身是伤的躺在这个戒备森严的病床里，以一个罪犯的身份。
    x说，由于他在实验过程中发现，自愿接受实验的人由于潜意识的原因，能和宝石融合的几率更高，所以他们找到实验体后都会对他调查一番，抓住他性格上的弱点，诱使对方自愿成为实验体。李覃油盐不进，他本来就是不畏生死的人，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屈服，但在他们告知他秦青和秦宁不是因为母亲的工作而转学，而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他们的实验可以让他也进去后，他就同意了。
    李覃是自愿成为实验体的，因为想要再见到秦青。
    他本来在秦青面前就很不自信，全球科研联盟那种地方，他也就偶尔看看新闻联播能听到一两次，网上一搜，也全是溢美之词，说它是如何高大上，如何肩负使命，如何如何……他自知分手是必然，她是天才，他只是普通人，她要去的地方他追不上，但x给了他机会，于是他把命豁出去了，手术成功的话就能再见到秦青，不成功……死了也无所谓，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秦青之外，没有任何羁绊和舍不得。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喜欢我？”秦青伸出手，轻轻抚摸他苍白瘦削的面颊。因为她是个冷情的人，很难那么深刻地去喜欢一个人，怎么谈恋爱她都是跟着恋爱书籍去做的，所以她很难想象李覃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她做了什么能让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秦青已经想不起来了。
    体内的抑制剂药效已经渐渐过去，身体的骨头被碾碎了一样的剧烈疼痛，作为一个超能力者，李覃早就醒了，但是他立刻察觉到秦青就在这里，他突然不敢睁眼。
    因为几个月一直被关在牢房处于昏迷状态，他不知道现在事情发展到哪个地步了，x和老板的计划成功了没有，他们可以从暗处转到明面上没有，他终于可以以李覃的身份跟她见面了没有……他在幽幽转醒的瞬间脑子里就闪过了那么多的问题，可在发现秦青就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消失无踪，他像个胆小鬼一样，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她知道他是李覃了？她会怎么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迅速萎成了短江，趴着蠕动……
    第74章
    李覃对秦青是有防备的。在她突然开始接近他的时候, 他就防备起来了。
    因为秦青很招眼, 所以关于她的一切绯闻传播速度也很快, 同她和秦宁一起进入他们这所高中的同校同学也带来了关于秦青过去的绯闻，什么她不久前跟她男朋友分手了，那个男朋友是个校霸, 她找他是为了利用他给她当挡箭牌，之所以是校霸，当然是因为他们打架闹事很有一手，能镇得住其他学生, 而老师又不太会管教他们。
    所以当时作为附近几所学校都大名鼎鼎的大佬的李覃，耳边就时常有人在调侃, 说搞不好秦青真的会对他投怀送抱。
    李覃觉得那些人在胡说八道。秦青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人, 她看起来高高在上, 像一朵漂亮但不能染指的花, 她会看得上他们这种不学无术成天打架闹事的人？可是当挡箭牌？她看着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后来他们发生了多次偶遇，才开学没多久，他在晴朗的夜晚坐在小板凳上在池塘边钓鱼的时候、他在小巷子里打架的时候、他在奶茶店喝奶茶的时候、他在树荫下睡觉的时候……很多次很多次, 但因为秦青那天生冷艳高贵的模样和气质, 让他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规律？当一个人开始注意一个人的时候, 就会突然发现在哪都能看到她？
    不可否认他有些紧张和防备起来，可即便如此，在秦青穿过那些被他们打趴下的人，走到蹲在石墩上喝啤酒的他面前，跟他说喜欢他, 想要跟他交往的时候，他还是同意了，端着一张平静得很无所谓的脸，他的内心有些不平静，但他想，她如果只是想借着他女朋友的身份阻挡那些找她麻烦的人，那就帮帮她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会掉一块肉。
    李覃就是这么想着的，就只是做戏而已，他借了自己的名号给她当挡箭牌，他和秦青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但秦青很快就搅乱了他平静的内心，推翻了他的这些想法，秦青非常主动，真的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和对待他，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都是被动的茫然的，被秦青喊出来约会，被她要求送她回家，被她牵手，被她拥抱，她还对他笑！她还亲吻他！
    她一边理所当然地命令他，一边又真诚地对他嘘寒问暖，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像哄孩子一样地哄他，亲吻他的额头，也会在他被教导主任无故指责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维护他，既有索取也有付出，对外人那么冰冷，只对他一个人温柔，那么明白明显地将他和其他人区分开来，显得他那么与众不同……他一边防备，一边又像被温水煮青蛙一样地沦陷。
    李覃没有跟任何人这么亲近过，糟糕的童年让他防备所有接近他的人，而与他同年龄段的孩子又都处于敏感的青春期，一旦被拒绝就会立刻自尊自爱地收起伸出去的友情之手，远远躲开他，他也从没遇到那些传说中的不放弃任何学生的好老师，毕竟现实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他也不是一个好运气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生病了自己买药吃，饿了自己做饭吃，冷了自己加衣，痛了也自己忍着，反正死不了。
    然后秦青出现了。他觉得他的生命有了重量，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吧。
    ……
    秦青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说：“醒了就睁开眼，看看我。”
    确认自己已经露馅的李覃，藏在被中握紧的拳头蓦地握得更紧，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到了那张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面容。
    “怎么样？我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吗？”秦青问他。
    李覃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见她似乎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的样子，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秦青皱起眉头，看着他，复杂的情绪和感情堆满了心头，可她不是擅长应对这种心情的人，也不那么喜欢悲春伤秋，以她的逻辑思维，出问题了就解决问题。
    “做那么多，是因为喜欢我？”秦青问。
    李覃垂下眸，轻轻嗯了一声。
    “吃了那么多苦头，你觉得值得？”
    “嗯。”
    “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幸福？”
    “嗯。”
    “我知道了。”秦青说：“过几天我就回全球科研联盟，我出来够久了，你的刑罚会根据你的表现来决定，如果你想早点出来，在这里好好表现。如果到时候你的这份心情还没有改变，我就回来，带你去联盟。”
    李覃猛然抬眼看着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她是什么意思？带他去联盟？她……
    “怎么？不想去吗？”秦青说:“确实要好好想想，联盟虽然占地面积很广，但到底只是一个基地而已，里面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无趣的人，无趣的事，一般人根本在里面待不下去，你……”
    “我想去！”李覃猛然打断她的话，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但是，以……什么身份？”
    秦青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渴望期盼和忐忑，还有那张苍白瘦削的面孔，她突然俯身，拥抱他，面孔埋进他的颈项，察觉到他的颤抖，侧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轻声说：“你想以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
    你问秦青懂爱吗？她真的不懂，她最多知道喜欢，在她的世界里，事业和梦想比爱情更重要，她不重视情爱，也很难像其他女生那样重视情爱，天性使然，她也毫无办法。李覃对于她来说是特殊的，从她开始观察他开始，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气质问题，还是因为她自己的问题，她希望他能开心快乐，不仅仅只是为了尽女朋友的责任，也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他当她挡箭牌的恩情。
    她没想到因为这样，反而让他更加不幸，如果他觉得呆在她的身边，一直跟她在一起才会开心幸福，那么就让他呆在她的身边吧。以李覃现在超能力者的身份，全球科研联盟离他并不遥远了。但前提是他得在狱中表现良好，被断定没有任何威胁后被放出才可以。
    李覃眼眶刹那通红，心脏在此刻仿佛炸开了花，他把脸埋进秦青的颈项，贪婪地嗅着她发丝的清香，感受着她的体温，这一刻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所有承受的痛苦和忍耐都是值得的，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
    秦青离开监狱前，又去见了一次x。
    x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牢房内，说是牢房，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宽敞的普通卧室，他还在跟国外来的专家团用视频连线的方式，进行人造超能力者技术的探讨和教学。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囚衣，他这幅冷静自若谈吐不凡的学者模样，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犯人，也没有在坐牢，仅仅只是犯了一点儿错被软禁而已。
    秦青想，神创组织背后的那群人，可是是厉害，蒋帆可真是厉害，就这样就轻而易举地揭过了那无辜死在神创组织的实验台上的15万多条的人命。细思之下，每个步骤确实都很是完美，若是蒋帆没有提出那条法案，她恐怕也很难想到这居然是有人策划的。
    x和神创组织的所有人能这么顺利地从暗处转到明处，离不开三点：
    一、傅晟已死，x不是神创组织创始人；
    二、傅晟的继承人制造实验日志，也就是x的成长视频，以及x接手神创组织后实验体的自愿视频；
    三、人造超能力者技术已经成熟。
    这三点，是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最重要的原因，少了任何一项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而这三点之所以能完全满足，肯定是有意为之，尤其是第二项。
    秦青站在牢房外面，跟着听了近一个小时，里面的视频连线终于结束，看到秦青的时候，x下意识推了推眼镜，说：“你为什么不出声？”
    秦青没回答，她说：“我去看过李覃了。他说这几年你还挺照顾他的，其他实验体都很嫉妒你对他的好。”
    x顿了顿，“哦。”
    “嗯，再见。”秦青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
    秦青回头。
    “你是要回联盟了？”
    “对。”
    x看着秦青平静的眸，淡色的薄唇抿了抿，迟疑着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秦青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问的是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气他过去做的事，以及正在做的事。
    “没有。”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秦青已经大概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了，所以她和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除非他会改变，否则他们是做不成朋友的。
    秦青说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x看着她的背影，落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缓缓握紧。
    ……
    昨天凌霄来找过秦青，大约是凌薇在他面前把她夸赞得太过了，他竟然会以为秦青拿蒋帆和x他们有办法。以凌霄端正的军人心态，在知道这都是算计，他的两个兄弟白白牺牲，那15万多条人命不仅仅只是神创组织沾手后，当然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没有证据。一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人，玩不过手段高超阴狠毒辣的政客很正常，否则凌霄就不是红滕军队的队长，而是指挥官了。
    但秦青进入这个里世界的时间太短了，几个月前她甚至不知道神创组织是什么东西，蒋帆他们已经掌握了太多先机，人造超能力者技术已经成熟，也就是说，敌人已经快把路走完了，你才想要阻止，可能吗？而且由此可以想象，敌人有多庞大，怀着各种目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很多，而且几乎都位高权重，正是因此，几乎不可能对付得了，大概已经没人拿他们有办法了吧。
    秦青回联盟那天，是蒋帆亲自送她去的机场。
    “我很意外，”蒋帆说：“你对我起草的这条法案，没任何看法吗？”
    “有看法又如何？”秦青侧头看着外面的世界，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了，差点儿都要忘了外面是什么模样的呢，这高楼大厦，这川流不息的车流，来往匆忙的路人，那边商业街中亲密的情侣、热情的姐妹和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妇……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中，又有谁会是r物质携带者了。
    “但我相信，你对这条法案是看好的。”蒋帆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看，说道，言语中颇有自信。
    秦青扭头看他，“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了解。老实说，这条法案如果能理想化的进行，确实让人惊喜，但是这条法案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根本的错误。”
    蒋帆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首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一点没有丝毫问题，但是在现在这种和平时期，你们已经因为居安思危或者为了以防万一，而强制抹杀了每一个超能力者本身的梦想和自由，强求他们接受你们的掌控了。我猜着一点你们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其次，你的这条法案，看似是为了全人类为了社会的安宁和发展好，但是超能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属于超能力者自身的一部分，好比他们的心肝脾肺，这条法案就仿佛在说，你没有好好用你的肝脏进行排毒，你这是在浪费你的肝功能，所以你不需要这个肝脏，我要把它割下来移植给更需要它的人，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蒋帆，没有这个道理，这条法案算得上是在谋财害命。强制超能力者为人民服务，可能还没有那么明显的违背人道主义，但这条法案则是彻底的违背了人道主义，它是不会通过的，一旦通过，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你应该想一想。”
    蒋帆的脸色微微沉下，“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有些人本来就是畜生，自然不需要用对待人的方式去对待他们，就比如超能力者监牢内进行过恐怖袭击事件，杀害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罪犯，与其让他们一辈子都关在监牢内浪费粮食去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忏悔，那些被他们杀害的人也不能再活过来，不如直接将他们的超能力摘取出来，让他们失去作恶的资本，让更有用的人得到，然后去造福社会，不是更好吗？你的比喻也不恰当，一个人的肝脏好不好不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发展甚至人类的发展，但超能力会，他们还会因为自己拥有超能力而去作恶。”
    “我不跟你争辩这个。”秦青说：“到时候就见分晓了。”
    车子已经抵达机场，飞往联盟的专机正在等候秦青，秦青下了车，拉着行李，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了飞机。
    蒋帆看着秦青的背影，眉头微蹙，心里有些困惑，秦青就这么走了？这条法案她一点儿都不在意？没有丝毫插手的打算？
    尽管蒋帆困惑，秦青确实已经回到了联盟，将全身心投入了研究。
    ……
    在秦青在联盟忙碌之时，全球各国又接连有人提出了这个法案，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件事发酵得越来越严重，国会也分成了两拨，有人认为这条法案将有效改变世界，矫正r物质携带者扭曲的社会现状，强硬的手段才能制服那些卑劣无耻之徒，与那些人不需要讲道理，因为讲了他们也不会听，沉疴需猛药，这条法案就是这剂猛药。也有人认为不可行，这条法案不但违背了人道主义，也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而且有作为无作为弱小等等又如何来判定，由谁来判定，怎么保证公平性？吵来吵去吵来吵去，就是没有得出一个结论，最终各国元首交流探讨过后，决定以投票的形式来决定这条法案是驳回还是通过。
    每一个超能力者和r物质携带者都有投票资格，他们认为既然这条法案是针对超能力者和普通r物质携带者的，那么就应该由他们来决定这件事可不可行，连监狱内的超能力者和普通r物质携带者都能参与这次的投票。为了这次投票，所有外出的超能力者和普通r物质携带者军人都被召回，各国都在忙活这件大事，谁还有工夫捅别人刀子或者打仗？
    因此既然他们要投票，那当然这条法案就不再只有政府内流传，所有的超能力者和普通r物质携带者们，都得知了这条法案，当下，立刻引发了第一场轩然大波。
    龙魂学园内，自由学院和超能学院原本已经互相无视相安无事几年了，但是如今因为这条法案，很多人的神经都被刺激到了，两个学院的敌意就像好不容易熄了火的热炭中突然被浇了一泼油。
    自由学院内。
    “真是老天长眼了，这条法案一定要通过，我妹妹就是个垃圾，她根本不配拥有超能力！我才应该拥有！”有女生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
    “没错！那群社会败类，这条法案要是通过了，我看他们再怎么嚣张，呸！没有超能力，他们什么都不是！”
    “支持这条法案！支持！有了这条法案，那些人就不敢再没事到我们这边来耀武扬威了，要不然超能力就会被拿走哈哈哈哈……”
    “支持！”
    “支持！”
    超能学院内。
    “凭什么？！老子身体里自己长出来的能力，凭什么要给别人？国家分配法？强盗啊！”
    “什么叫无作为？所以现在连不思进取都要被阉割了吗？有没有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