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

    紫苏不说话，脚步轻快地在前面带路，就在两个嬷嬷焦急不安的时候，她终于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子门口收住脚，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紫苏姑娘，可是来了新人？”一个婆子过来问。看这个婆子身上的穿着，应该是萧家低等的下人。
    “王婆婆，这两位可不是什么新人。”紫苏语带讥讽回答，“她们是从宫里来的，是太后娘娘特意派来教小姐规矩的嬷嬷。”
    “啊！？”婆子竖起耳朵大声问。
    紫苏笑着摇摇头，大声吼，“是宫里来给小姐立规矩的。”
    “柜子？啥柜子？”王婆子声音也变大了。
    “她的耳朵不好，你们不用管她，她管偏院子后面的几分菜地。两位是从宫里出来的，能力和规矩自然与众不同。家中的丫头大多数都是从外面买来的粗人，每日里都是各有分配，就不让她们过来伺候两位了。宅子里的条件有些简陋，两位将就着住下，需要什么物件，可以去找王管事。”紫苏笑眯眯地交待她们，“辰时为早饭时间，午时吃中饭，戌时晚饭，两位可以到左转的大厅吃，也可以领回来回院子吃，过时不候。”
    就这么简单？也没有给她们分几个丫头过来伺候？灵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了，我家小姐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寒受不得太吵，如果没有太重要的事情，两位千万不要在宅子里乱走动。往右走的院子是家里的作坊，里面做得东西需要保密，世子爷特意安排人手在那边守着，两位千万不能乱闯，小心被当作奸细抓起来。左边更去不得，那边是郎中住的地方，小姐平时吃的药材都在那边炮制，世子爷最重视那一处了。因此，郎中平日里见到不相熟的人过去，一律都是当做坏人处置的。”紫苏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
    灵云立刻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么说来，她们是被萧堇颜当作贼来防呢？
    “我们平日里是不是只能待在院子里，哪里也去不得？”心中有愤怒，灵云自然而然也就表露出来。她知道紫苏是楚宣烨的人，她不能随意拿捏紫苏，可她好歹也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人，她对楚宣烨忌惮，并不代表着也怕楚宣烨手下的一个丫头。
    紫苏果然不愧是从荣王府出来的婢女，面对灵云的愤怒，她淡笑着解释，“照理说好像是这样，不过也不是完全尽然。湖边僻静的院子里是用来排戏的，要是两位闲的无事的话，倒是可以过去听听戏。”
    她这么一说，灵云也被堵得无话可说了。
    “里面的被褥床铺齐全，平日里也有人打扫，很干净。不过两位是从宫里来的，要是特讲究看不过眼，你们可以再随意整理一遍。”紫苏特别特别“好心”叮嘱她们后，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两个嬷嬷面面相觑，这就走呢？不应该将她们领进去看完房子再走吗？
    “进去看看再说。”灵云冷冰冰地开口。
    灵秀不说话，点点头先推开门进了院子。
    正如紫苏所说，院子里不大，但胜在干净，她们找到了两间厢房，并排在一起，屋子里床铺家具都有，收拾得也不错。好似并没有值得挑剔！
    “萧堇颜如此对待我们，回宫后定向太后娘娘如实禀报。”灵云气呼呼地嘀咕。
    “你只管说，别拖上我。”灵秀板着脸转身就走。
    “哼，胆小怕事。”灵云不屑地看着她的背影吐了一口。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这才是第一天，就被楚宣烨下了一个下马威，剩下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她忽然泄了气。
    别说她的担心并无道理，她们从宫里到萧家三天后，才再一次见到萧堇颜。这三天里，她们需要自己用冷水洗衣服，得自己去食堂打饭，一切的一切俗事都靠她们自己。
    想她们自从在宫里当上了嬷嬷，哪里还做过这些粗活，三天，灵云就有些受不住了。
    “小姐今日得空，你们可以过去伺候了。”就在她备受煎熬的时候，萧堇颜终于派了紫苏过来请她们过去。
    伺候？一个流连于夜店的黄毛丫头，也有胆量让她们过去伺候？灵云心里带着火气，想到了一百八十种整治萧堇颜的方法。
    灵秀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半点儿不高兴，自从被萧堇颜发配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她就没有一点儿不满。今天被萧堇颜召见，也没有没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对此，灵云觉得她就是在装。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萧堇颜的院子里，到了这儿，灵云和灵秀忽然明白，萧堇颜为什么在晾了她们三日后后，忽然又想起了她们。
    屋子里，不但有萧堇颜在，楚宣烨和小太监同样也在，原来不是萧堇颜想到她们，而是因为楚宣烨在，可以为她撑腰。而且好像太后也特意派了人过来盯着了。
    “世子妃，太后吩咐，即使世子妃再忙，每一日必须抽出一个时辰来练习规矩，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世子妃多体谅。”小太监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很假。
    “前几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忙碌一些没有顾不得上。这几日倒是有空，每日两个时辰肯定是能抽出来的。”萧堇颜淡笑着回答。
    灵云听了，心里兴奋起来，呵呵，风水轮流转，看她的了。
    “有劳两位嬷嬷了。”萧堇颜微笑看着她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得罪了世子妃。”灵秀微微给她行礼。
    灵云也装模作样跟着附和几声，“还请世子妃多多担当。”
    “你们是师傅，等会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两位嬷嬷尽管训导。”萧堇颜微笑着开口。
    难得的是，楚宣烨居然坐在一旁一声未哼。
    灵云的胆子忽然变得大了一些，就说嘛，世子再顽皮再不讲理，总得给太后老人家几分薄面。
    “贵族小姐无论是坐立行，甚至是笑都有一套标准，今日练得是行。”灵云直接上去就给萧堇颜来了一个最厉害的规矩。
    “奴婢负责的是仪容。”灵秀轻声解释。
    萧堇颜点点头，说实话，经过三天的询问，她已经从王瑶那儿知道了一些规矩。在这些规矩中，萧堇颜最烦的就是练习行走了。
    古代的行走和现代不同，不是猫步，也不是妖娆的舞步，而是小碎步。平常人走的一步，贵族小姐得用三五步才能走完。
    这种走法，打死萧堇颜也走不出来。
    至于其他的规矩，萧堇颜好歹在现代也是富家小姐出身，无论是社交的礼仪还是餐桌上礼仪，包括面部表情，她都掌握得很好。
    那些，她还真不担心。
    “取碗水过来。”灵云得意地吩咐王瑶。
    王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该学的规矩她都学过，深知其中的苦处。
    她端了一碗水过来递给了灵云，然后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萧堇颜。
    “头顶一碗水，必须走的是直线，碗中的水不能洒了。”灵云冷声说完，就将碗放在了萧堇颜的头上。“请世子妃跟着我学。”
    头顶上放碗要想保持平衡，就必须头抬起来，眼睛平视前方，走路小心翼翼才可。
    作为练舞的人，平衡什么的，萧堇颜觉得没有什么难处，但小碎步完全是可以要了她的命呀。带着小心，她好不容易走完了嬷嬷放的作为标志的椅子旁。
    “好了，就练到这儿了。”萧堇颜还没有嫌累，楚宣烨却不耐烦了，“我瞧着世子妃走的步子不对，灵云，你亲自示范一遍给世子妃观看。”
    灵云一听，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也看出萧堇颜走的不稳，就等着再来一遍，用手里的棍子好好教训萧堇颜一顿了。
    别看萧堇颜是未来的世子妃，在教习嬷嬷面前时，她啥都不是。
    灵云曾经教导过不少的公主和郡主，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想请她都不容易。那些身份尊贵的小姐、公主，要是做得不好，她还不是照样用棍子教训。
    “是，世子。”不过，楚宣烨在京城里是奇葩，灵云还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楚宣烨是个混人，要是他一不高兴打折了她的腿，她也没地方去说理。“世子妃，看好了。”
    说完，她收腹挺腰，抬起头将碗顶在了自己的头上，迈开脚步缓缓上前。
    她头顶上的碗稳稳当当，水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溢出来。
    萧堇颜满眼冒星星，表示对她佩服之极。
    一趟走完，灵云刚想取下头顶的碗，楚宣烨就开口了，“你就是这样教导世子妃？想让她出去被人笑话吗？”
    语气严厉，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
    灵云大吃一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过楚宣烨不满意，说明她的确有地方做得不好，她不敢反驳，立刻给楚宣烨跪下，“请世子爷教诲。”
    “爷凭什么教诲你？你算什么玩意。”楚宣烨冷笑看着她，“今日你自己好好练，今天练不好，明日继续练，明日练不好，后天再继续，一直练到你自己明白了结束。”
    “奴婢愚昧……”灵云还在垂死挣扎，想说服楚宣烨放过他。
    楚宣烨转脸看着小太监，“你看出她错在哪里吗？”
    小太监被他一问，吓了一跳，灵云作为当事人不明白为啥，他作为旁观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灵云错在哪里？当然是错在她对萧堇颜太严厉了，让萧堇颜吃苦了。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却又不能不回答楚宣烨的质问，想了想，小太监笑嘻嘻地回答，“圣人云，因材而施教。世子妃是个奇女子，你怎能将她和一般胭脂俗粉比较。”
    他一开口就是对灵云的指责，“逼着世子妃用碎步行走，不是在刁难她吗？”
    这也算是理由？灵云诧异地瞪着小太监，整个人差点儿气疯了。哪家小姐不是用碎步走，不用碎步，难道要像那些粗俗的女子大步往前冲吗？
    小太监暗暗叫苦，不住偷偷给灵云使眼色。平时看着嬷嬷也很聪明，今日怎么这么傻？她也不想想，和楚宣烨讲理，京城里见谁赢过？
    “紫苏、枯夏，你们盯着她练。”楚宣烨满意地点点头，见灵云眼中露出不服，立刻冷笑着又吩咐两个婢女看着。
    小太监顿时暗自在心里对灵云又同情了一把。
    “媳妇，过来坐歇歇。”楚宣烨一脸殷勤地招呼萧堇颜。
    萧堇颜没有理睬他，而是转身让灵秀教导她别的规矩。
    “既然如此，奴婢就给世子妃坐姿把把关。常言说，坐如钟站如松，世子妃仪态不可挑剔，不过京城中大家……”灵秀说话要婉转许多。
    萧堇颜听得十分仔细。
    “嬷嬷，你看我坐姿如何？”萧堇颜坐在椅子上，摆出了姿势。
    “世子妃果然兰心蕙质，如果能保持好这份坐姿，也就算过关了。”灵秀笑着回答。
    也就是说，坐一项萧堇颜算是过关了。
    接下来，萧堇颜一鼓作气，又让她教了其他的规矩。
    这些规矩和现代有些大同小异，萧堇颜做得自然没有什么让人可以挑剔的。
    这份进步简直亮瞎了小太监和灵云的眼，同时也带给了楚宣烨一份大大的惊喜。
    楚宣烨不在乎什么规矩，他高兴的是萧堇颜的这份通透。
    一个时辰过去，除去灵云负责的行以外，其他规矩，萧堇颜几乎都是秒过。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灵云可就悲惨多了，她在紫苏和枯夏的压迫下，愣是顶着碗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下来，灵云觉得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腰也几乎要折了一般。吃足了苦头以后，她终于想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了，她就不该对萧堇颜发狠，楚宣烨和萧堇颜这对未婚夫妻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呀。
    一个故意找机会整她，一个故意去陷害她，不是人呀。
    灵云认定了萧堇颜学不会行方面的规矩，完全是在针对她。
    可惜萧堇颜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否则一定告诉她，冤枉人呀！
    小太监临走的时候，满头都是冷汗，回去怎么向太后禀报？实话实说，估计太后不会相信他所说。萧堇颜一个养在乡下的丫头，居然比京城内任何有一个世家小姐学习规矩都要学得快，谁信？他要不是亲眼看到，估计也不会相信。
    “堇颜愚笨，连累嬷嬷受苦了。”萧堇颜微笑看着灵云道歉。
    她不说话倒好，一开口，让灵云简直要疯狂。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萧堇颜就是典型的人呀。
    “一切错在奴婢，奴婢惶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灵云吃了亏以后终于学乖了。
    楚宣烨冷笑一声，“既然是太后身边的人，就该着给太后挣脸面，下去吧。”
    “是，奴婢惭愧。”她低声回答。
    “哼，这样心术不正的东西就该着这样惩治。”等所有人散去后，楚宣烨笑眯眯地拉着萧堇颜说话。
    “她看着也怪可怜的。”萧堇颜也跟着楚宣烨学坏了，“不过我看着觉得特别解恨。”
    “她是活该！”楚宣烨龇牙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