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他爱她，不是喜欢，是那种全身心地爱她。
    就像在母亲怀抱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的，最不需要防备的停靠，他把她当成最亲最爱的人，在她面前软弱，把他最柔软的内心完全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前，她把他当成弟弟看，可又被他的健美身材吸引，情不自禁跟他亲吻，滋味还相当好。可这其中，尝试的心态也有，被吸引也有，无着落的茫然也有，胆大的放纵也有，可唯独少了死心塌地的爱情。
    她喜欢他，根本比不上他的爱情。
    简华的心被揉成了一团，酸楚，心疼，内疚，最后，她也把脑袋轻轻地搁到了他的脖颈处，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等他把内心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
    尚者挥着手，轻轻把族人全都带到了一边，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再好好体会体会亲人的感觉吧。
    “花那呢？”山猫惊呼一声。
    “飞鹰也不见了，肯定是飞鹰带着花那跑了。”香低呼。
    “木山、木光，你带着勇士，沿着山脚往蛇部落方向追，一定要把花那追回来。”木通大叔连声吩咐道。
    “是。”木山、木光领命，点起族里勇士。
    “天快要黑了，他们两人应该跑不远，快些追上去。”木牛大叔也是一脸怒容，催着道。
    飞鹰拉着花那，一路狂奔，离开了炎族所在的山峰，因快速奔跑，再次触动伤处，他大咳起来，似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花那脚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然后伏地痛哭起来。
    “你小点声，真怕死不了是不是。”飞鹰低喝一声，“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他的声音冰冷，全没有了往日的讨好和柔情。
    花那一下怔住了，她抽噎着抬起发白的脸，呆呆看着飞鹰。
    飞鹰肃着脸，目光平静而冷漠，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样淡的望着她，说道：“你阿姆在蛇部落，我把你送到蛇部落去，你以后再也不要过来了，也不要让你阿姆他们过来，真敢来，我就杀了你们。”
    “蛇部落……”花那愣愣重复道，“送我到蛇部落，你还要回来？”
    “是，我这条性命是大巫救的，这份恩情我得还。你今天想杀了大巫，花那，你怎么有那个胆。”飞鹰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上前一步，一把钳住花那的下巴，抬起她脸，冷冷道，“你怎么没在那个水里淹死，我就可以告诉自己，再不用管你了。”
    花那哇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飞鹰甩开她，把手指在兽皮上擦了擦，低低骂了一句，“你真蠢！”
    “飞鹰，你真得不管我了，我，我……”花那直起身，抱住他脚，哀求道。
    “停下。”飞鹰低喝，“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一句假话了，你说的假话已经够多了。”
    “哇……”
    花那这次真得哭了，哭得如同死去了阿姆一般。
    “不能让那个坏女人逃掉，她跟她阿姆一个样，心都那么毒。”草叶婶子用肘推了下木牛大叔，不忿嘀咕道。
    “现在天全黑了，外头根本看不见，也不知木光他们怎么样，明天我再出去追。”木牛大叔回道。
    “狼族的狼可以追人，它们能闻得出人的味儿，可惜我们抱回来的还是小狼崽子，起不了大用处。”木各看一眼四只排成一排，努力吃着碎肉的小狼崽子，叹道。
    “大巫救了飞鹰，花那干出这样天大的事来，飞鹰还是护着她，真是没有良心。”山猫愤愤骂道。
    “花那就是一条毒蛇，留着她总会坏事，应该抓回来烧死她。”香的感受最直观，花那一口反咬她推大巫下水，那一刻，她感觉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好了，大家别担心了，我刚才跟木山他们交待过，等看不清了就回来，明天再去追。”尚者合着眼睛，好似能看清简华的表情，拦住众人话头，说道。
    木通点了点头，众人住了口。
    简华翻着架子上的烤肉，心思有些飘忽，花那抓回来，真的要烧死她吗。
    烧死一个人，跟她在狼族危急时用木茅捅那狐族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样吧。
    可对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不应该心软，真抓回来了，那她就待在大湖边，随他们怎么处理。
    可……
    简华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木生，过来。”木野扬声喊。
    “阿哥，什么事啊？”小木生蹦了过来，扬起脑袋看着站在简华木屋爬梯上的木野，目光转到了他手中的草藤笼子里。
    那里面关着一只小白兔。
    “这只小兔归你养了，拿去好好玩吧。”木野大方把小兔递了过来。
    “阿哥，这可以吗，真的给我养，这可是大巫的小兔啊。”木生怯怯道。
    “阿哥说给你就给你养，大巫都是你的大嫂，她怎么会不舍得给你呢。”木野把草藤笼子塞到了木生手里，似松了口气。
    哼，羊鞭送的一只小兔，宝贝到现在。
    不行，他今天就要搬到这里来住，谁拦着都不行，他住定了。
    木野也不管一旁傻呆呆的小木生，飞快下了爬梯，一溜烟爬回他自家的木屋，卷了他的兽皮，又蹬蹬冲了回来，在木生更张大了嘴中把他的兽皮卷铺盖铺在了简华的兽皮卷旁边。
    然后他搓着下巴满意地看，再把兽皮铺四周拉拉平，可拉到第三角时，他看看木屋门口，好像有些担忧，又把他的那张兽皮拉远了些，再铺平。
    小树屋内，一左一右两张兽皮，看着很是整齐。
    木野站起身来，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不妥，一狠心，再把他的那张兽皮又拉到了简华的旁边，边边上还重叠了起来。
    拉平，起身，如同完成一桩大事般，他拍了拍手，雄纠纠气昂昂地出了木屋，走下爬梯，恍若无事人般，坐到火堆边简华身边，拿着烤肉吃起来了。
    木生捧着草藤笼子，看看木野的背影，再看看小树屋，犹豫一下，悄悄走上了爬梯，等看清小树屋内的兽皮铺，他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强，他的阿哥就是强。
    就是不知今天晚上会不会挨阿嫂的拳头呢。
    火堆燃得很旺，众人静默，黑狼独坐，身形凝滞。
    他身前被火堆烤得暖融融的，背后却觉一阵阵发寒。
    原来他那般无用，竟然是靠大巫，简华救了他的性命，这下，她会更加瞧不上他了吧。
    黑狼伸手搓了搓左右脸颊，又拉起兽皮，在右手臂上，一圈清晰的牙印，还泛着血丝，一丝丝，一丝丝的疼痛好像牵连着心。
    “黑狼，想什么呢，好容易捡回条命来，还不赶紧多吃点烤肉。”金猴推了推他，递过来一根烤得喷香的羊腿，“快吃吧。”
    黑狼慌得把兽皮拉下，遮住了那块牙印，接了羊腿，没滋没味地吃起来。
    “你说，大巫可真是神女，竟然会在水里活着，可真有本事哪。”金猴崇拜道，“你也好样的，那么大的水，一头就冲下去了，当时我都吓傻了。”
    金猴大力拍拍黑狼的背，兴奋不已。
    “我是个蠢蛋，傻蛋。金猴，你骂我，使劲骂。”黑狼猛地把脑袋埋进双腿间，双肩轻轻抖动。
    “咦，你到底怎么了？”金猴诧异，“不都好好的吗，大巫没事，你也活了，应该笑啊，怎么倒哭了。”
    他险些害死她了，黑狼把每一声哭泣都压进了喉咙里。
    黑福起身，来到黑狼身边，示意金猴让个位置。
    金猴摸摸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再看了眼黑狼，起身让开。
    黑福一只手扶到黑狼的背上，从上到下，一下一下抚着他背，低低开口，“娃子啊，大巫是大家的，你可以敬仰她，但你还够不上她。我们谁都够不上她，连木野也不行。而大巫选择木野，那是她愿意。”
    黑福说到这里，把黑狼手上举着的羊腿取了下来，又搭到架子上热着。
    他再次拍抚他，“大巫懂得很多，很多很多，她知道的超过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并且大巫有一颗仁慈的心，对我们每个人都那么好，这次春季交换大会，她带回来那么多的老人和娃子，我看有些老人比我还要老，在其他部落，就是自己去后山喂虎神的那种人了，可她愿意交换回来，带着老人一起种植，想让他们活下去。娃子，阿父都不敢想了，我们将来部落会发展成什么样，肯定是这块土地上最最强大的部落。这样的大巫，不要说你喜欢，就是阿父也喜欢。”
    黑狼肩膀的抽动渐渐停止了，他听着他阿父沙哑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
    第94章 一把篦子
    “今天阿父很高兴, 因为只有你，只有你跳下去想救大巫。我的儿子是好样的, 是个勇士，阿父心里高兴。”
    “可，可, 可我险些害死了她。”黑狼闷闷道。
    “怎么？”
    “在水下，我以为要跟她一起死了，我就抱紧她, 后来，后来她打我，我才明白她不想跟我一起死，就松开了她, 她在水里竟然像鱼一样灵活, 没有我拖着她，她一下就游动起来了。我, 我险些害死她，我真该死, 我真没用。”
    黑狼用拳头打自己脑袋。
    黑福想了想，回道：“娃啊, 大巫不会怪你的，要是怪你她早就不救你了, 她救你起来，就说明大巫一点都不怪你。”
    “阿父，我知道我不配跟大巫在一起, 可我，我心里还是难受。”
    “娃啊，这些都会好的，都会好的。”黑福沧桑的声音中盛着年老的智慧。
    生姜削皮，切片，熬成姜水，简华待水煮过几滚后，用稻草编织的垫子端起石碗，起身走到了黑狼处。
    “黑福大叔，今天黑狼跳下水来救我，我还没有谢谢他呢。这是我熬的生姜水，让他喝了吧。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天气还凉着呢，喝些生姜水去去寒气。”
    简华笑道。
    “好，谢谢大巫，谢谢大巫。”黑福赶忙起身接过。
    黑狼愣愣抬起头来，火光下简华笑靥如花，正温柔望着他，那明亮的眼瞳内没有一丝嫌弃，没有一丝生疏，没有一丝嗔怪，还是同往常一样，一样的柔和，一样的善意，一样的距离。
    他不要这样的距离，他宁愿她打他，她骂他，也许那样子，他才会好受一些。
    “简，噢，大巫，谢谢你的姜水，我会好好喝的。”
    最终，黑狼起身，憋出了这句话。
    “嗯，一定要喝光。”简华举手，握着拳头，做个加油的动作，“黑狼，谢谢你。”
    谢谢你的这份心意，还有，对不起。
    简华笑着转身离开，黑狼觉得她把他身边的光亮一齐全都带走了。
    “娃，喝吧，大巫亲手煮的。”黑福明白地拍拍他的肩头，把姜汤递给了他。
    黑狼接过，一口喝下，也没觉出烫来。
    众人吃完烤肉，仍坐在火堆边，有人拿起稻草搓草绳，有人打磨着石刀，等待还没回转的亲人。
    简华转头看一眼左侧的木野，今晚格外的安静，虽说惊吓了一场，可躲避着她的目光，这是为何。
    因为没跳下来救她，所以别扭？
    因为没拦住花那，所以愧疚？
    简华拍了拍手，起身往她树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