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这洞穴黝黑而宽深，湿漉漉地不停滴着水，不过这些水滴完全被莫心然的灵气罩隔开，滑落在地面上。
    足足走了一刻钟功夫，莫心然终于来到洞穴尽头。
    洞穴尽头地势高，一改外头的潮湿，较为干爽，但温度却要低一些。左侧处有一个小水潭，水温冰寒，原身当时是打算闭气进入水中，避过这个风头，毕竟灵蜂普遍惧水，而修真者体内有灵气，能潜伏在水底很长一段时间。
    莫心然凝目打量寒潭一侧，果然让她发现了端倪，那地面隐隐有阵纹，若隐若现。若单看一处，只会觉是地面稍有不平，但退开一旁，整体观之，就会发觉这些不平之处排列起来，有一种玄奥的规律，它们异常繁复但构成了一个整体。
    她走上前，在阵法边缘处挑起地面一层，石质地面被撬起，但阵基却纹丝不动。
    这阵基不知何种材质所铸，坚硬至极。莫心然学习过阵法，能辨认出这是一个传送阵，但年代应该相当久远，因为这阵纹她没见过类似的，布阵手法更不似现时修士所为。
    不知道多少年的沉积物已经形成了新地面，将这个阵法掩盖住，也间接证明了莫心然的推测。
    不过，这个阵法保存得相当完好，布阵手法亦高明，里面有小阵，可转化吸收附近灵气为阵法所用，让这个阵法无需放置灵石，便能保持正常运转。
    这种阵中阵的布置，在现今修真界已是相当罕有，非能力顶级的阵法师不可为也。
    这种流传至今的上古阵法，外面已经绝迹。莫心然因自家师父之故，颇为喜爱钻研阵法，一时倒有些见猎心喜。不过时间紧迫，她并不敢多留，匆匆扫了几眼，就不再多看。
    莫心然吁了口气，抬脚跨入阵中。她屏住呼吸，纤手攒成拳，虽然刚才已经检查过阵法的完整性，原身也是顺利传送进秘境深处，毫发无损，但自己亲身上阵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紧张。
    毕竟，传送阵是采用折叠与撕裂空间为原理，要是阵法不完整，传送目的地出现错误，这结果倒还算很轻的。
    上古时期距今，何止千万年，若是赫连启在此，肯定不会让莫心然轻易踏足其上。
    莫心然想到师父，嘴角不禁微微一扬，就算没有任务，她也肯定要上这传送阵，自家师父天资纵横，怎能龙困浅滩，终身修为不得寸进。
    莫心然在阵法中心站定，片刻后，阵法阵基泛起朦胧白光，并逐渐增加。她低头，只见一道道繁复玄奥、长短深浅不一的阵纹流光四溢，白光闪动。
    有几个呼吸时间，白光大盛，覆盖住阵纹的黝黑石质地面已经被掀开，阵法完全显露。这个阵法面积不大，不过一丈见方，阵纹却异常复杂，白光流动看似无章，却另一种奇怪的韵律在。
    半响，白光再次大盛，耀目至极的白光一闪而过后，阵法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一切恍是与之前毫无差别，只是站在阵法之上的莫心然已经了无踪迹，只余下洒满一地的碎石，以及重见天日的阵法，证明之前确有其事发生。
    良久，嗡嗡声又起，毒蜂大军成功突破枝叶阻滞，杀进洞中。但它们这回却失去追杀目标，只能在这残余敌人气味的石洞一再徘徊。
    却说莫心然，她被突然耀目的白光刺激得眼睛紧闭，接着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至，她勉强站定脚跟，待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景色已经截然不同。
    这里还是一个洞穴，而且莫心然从记忆中得知，这是一个在地底深处的地窟，幽深且庞大。
    莫心然面前是个不大的地下洞厅，她正在这洞厅的其中一个角落处。
    这地下洞窟跟她之前待的洞穴不一样，这里的石壁上生长这一种苔藓般的植物，隐隐发着微微黄光。这些苔藓植物若只有少量，作用肯定不大，不过这个洞窟里却生长着极其之多。生长旺盛的苔藓植物，几乎遍布了整个洞厅，密密麻麻的微弱黄光凑在一起，却足够照亮此地。
    这黄光柔和，一点不刺人眼，与强烈凑不上边，但也不算朦胧，让人能看清洞窟景物。
    莫心然抬脚跨出地上传送阵，她觉得自己的神识被压制得非常厉害，最多只能到达两三丈之外，要知道，正常情况下，金丹期修士的神识可覆盖方圆百里之地。
    她用神识碰触不远处的石壁，果然，跟记忆里一样，这里的石壁材质能隔绝并压制神识，莫心然神识探测范围大缩水，它就是罪魁祸首。
    要知道，修士的神识与视线不同，是可以穿透障碍物的。这么一来，习惯使用神识的修士们进入此间，等于成了半个瞎子。
    这地方十分静谧，似乎连昆虫类都没有，只有昏黄的光线与莫心然同在。
    这诡异的环境，她虽然在记忆中了解过，但亲身经历却另一回事，莫心然心绪有些紧绷。稍稍打量左右一番，并没发现危险，于是她定了定神，抬脚往小洞厅外走去。
    莫心然记得，原身遇上师父是在前面一段，自己得马上赶过去，宁可早点也不能迟了，要是与师父错身而过，那她就得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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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仙途 十一
    太虚秘境深处凶险异常, 连位于修真界顶级的化神期修士都有陨落可能。
    莫心然一个小小金丹身处其间, 真是嫌命太长，这点她也不是不知道, 因此硬着头皮走那么一小段路，她走得是心惊胆颤。
    万幸的是，这段路很短，她拐出洞厅，转入地道，平安走过来了。
    但问题又来了, 原身是一转出来就碰上赫连启，而她现在都站了好一阵子，他都没有出现。
    师父怎么还没来？
    莫心然有些焦急, 她担心自己来晚了。仔细估摸一番后, 她最后肯定，自己的速度就算不比原身快, 那也不会慢的，师父应该是还没到。
    就在这时, 一种被窥视感从侧边而来，同时袭上心头的, 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烈危机感。她心下一颤，立即侧头望去。
    嘶！莫心然头皮发麻, 幽幽黄光下，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侧前方不远的岔口处, 竟伸出一个硕大的蛇头，两只眼睛小灯笼般大，发出莹莹绿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条蛇出现的无声无息，莫心然丝毫无法感受到它的到来，很明显，对方实力远胜于她。
    修士修为越高，感应越强，莫心然凭借这隐隐的感应以及巨蛇的出现方式，可以轻易判断出，它最少比自己高出一个大阶。
    莫心然想退开，脚下却重若千钧，根本无法抬起，这就是境界的绝对压制。筑基对上练气还不明显，境界再往上，强者面对弱者，光凭修为上的压制，便能让弱者无法动弹逃脱。
    好在，这大蛇是兽类，修为再高亦本性难脱。他的头颅高高昂起，往前伸出一截，露出后面足有两个水桶粗细的身躯，这是准备捕猎的前奏。
    莫心然瞳孔猛地一缩，唇角紧抿。
    好在，她并非全无依仗，只得束手待毙之人，就在大蛇对莫心然施以威压的同时，一道暖意自她挂在胸前的玉符升起，进入体内，并顷刻间蔓延至全身。
    莫心然身体刚恢复了活动能力，她立即从戒指空间中取出一块玉符，那玉符约半个手掌大小，里头封印着赫连启的一道剑意。
    这种玉符制作很不易，赫连启统共封印了五块，其他弟子一人一块，莫心然得了两块。
    手里与颈间的玉符，是赫连启给她保命的东西。
    大蛇暗黑的大嘴倏地一张，粗.硕的身躯猛扑上前。莫心然顶住那铺面而来，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及时把灵力注入玉符，将剑意激发。
    一道强悍剑意耀目如虹光，自玉符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迎向大蛇，瞬间将它轰成渣滓。
    剑意余威不息，这段深藏地底的洞窟隐隐震动，坚硬至极的石壁，开始不停地扑簌簌落下碎屑，发光的苔藓几乎被震动脱落殆尽，黄光逐渐黯淡下去。
    莫心然将玉符收回来一看，上头出现一道裂痕，那道剑意被用去一部分，剩下的大概能再用两次。玉符剑意封印时用了特殊手法，可随使用者心意激发一部分，待剑意完全用尽后，玉符会变成粉末。
    这样使用其实相当浪费，因为剑意使用绝对不是三减一等于二，这样大概只能使出剑意的几十分之一的威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次激发更浪费，化神修士与元婴级别巨蛇实力天差地别，要不是玉符最多只能分三次使用，莫心然还想多分几回。
    化神修士剑意果然非同凡响，就这么几十分之一的剑意，就将这个石质特殊的洞窟震得粉尘飞扬，莫心然之前试过，她的剑无法动其分毫。
    好吧，这太虚秘境深处，果然不是她一个小金丹能来的。
    莫心然刚把玉符收好，一道人影瞬息出现在她身边，那人一手抱住她的芊芊细腰，身躯微动，两人同时消失在这段没有光线的地方。
    “师父！”莫心然又惊又喜，激动万分，她伸手抱住那人腰身，连声呼唤道：“师父，师父！”
    他手臂搂住她的时候，莫心然已察觉到那异常熟悉的气息，她绝不会错辨。
    来人身形高大，浓黑剑眉入鬓，一双向来淡然的眼眸此刻锐利非常，正是赫连启不错。他一改平时重剑藏锋的淡然模样，锋芒毕露，威势逼人。
    这洞窟不但对神识压制得厉害，灵力也同样如此，赫连启进入此处已多天，对这里颇有几分了解，他发现只要使用瞬移，体内灵力消耗速度就会极快。
    赫连启补充灵力的丹药之类并不缺，但他此次进入秘境的目标已经达到，为了谨慎起见，他出洞窟的路并没有使用瞬移，以免灵力剧烈波动惊扰洞里的老居民，到时候就棘手了。
    往外疾奔而去时，前面有两者对峙，赫连启就算神识被压制地厉害，也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在意，这洞窟生物可多得去了，弱肉强食再正常不过。
    直到那熟悉的剑意波动传来，赫连启剑眉微蹙，这种玉符不过他座下几个弟子手上有，但问题是，几人绝不会出现在此地。
    难道，他们手上玉符被人强行夺去？若是这样，玉符主人怕是已凶多吉少。
    这般思虑间，以他的速度，已经往前赶了一截。然而剑意需要灵力激发，随后，熟悉的灵力波动隐隐传来。
    赫连启心头大惊，已经不再多想她为何在此，也无法顾忌自己灵力是否会惊动原住民，一个瞬移，来到小徒儿身边。
    这里动静太大，只怕马上就会有不少东西赶过来，赫连启没有任何停顿，一把捞起小徒儿，接连在地窟中几个瞬移，远远离开此地。
    “你怎会在此地？”赫连启放下小徒儿，蹙眉问道：“难道你不知此地危险。”
    他声音严肃，面色沉凝，若不是想到依小徒儿的能力，这短短几天时间，怕是无法在赶到秘境深处，赫连启早就厉声训斥于她。
    饶是如此，赫连启依旧愠怒，刚才那个境况她危险至极，一旦反应稍慢一瞬，就算他发现不妥赶上，怕是也无力回天。
    莫心然刚才激发玉符时全神贯注，粉尘落下前没有第一时间撑起灵力罩，因此头脸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
    小徒儿妍丽动人，女修也少有不顾及自身形象的，赫连启还是头回看见她灰头土脸一面。他一时倒有些心疼，怒气缓了缓，手上捻了个辟尘决，将狼狈的她整理干净。
    修真界的法诀确实是个好物，但莫心然此刻无心感叹。她看见师父生气，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急急辩解道：“不是的，不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那可是有人挟持你？”赫连启眉眼一厉，心中怒极。能几天赶到秘境深处的，非化神期修士不可，他早年有不少对头，但能突破化神的，就那么两三个罢了，难道是这些人？
    “也不是这样，”莫心然被自家师父打断话头，他还自行揣测一番，她听到问话更焦急了，连忙开口解释。
    于是，莫心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对赫连启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师父，幸好遇上你了，不然我……”
    是的，没有遇见那条大蛇，哪怕莫心然事前做多少心理准备，也不会有那么深的感悟。那种实力的绝对压制，对手一个意念，便无法动弹的渺小感，哪怕只经历过一瞬，她也永生不能忘。
    哪怕大蛇已被轰成碎屑，莫心然仍心有余悸。
    赫连启听罢，半响无语，他只能庆幸，小徒儿运气没有坏个彻底，一被传送过来后，就遇上自己。
    他也是从练气期逐步突破到化神，艰难局面遇见无数次，更有几回是险险死里逃生过来的，看见莫心然脸色有些发白，还什么不明白。
    “你这次做得很好。”赫连启温声安抚小徒儿，“修仙之途艰难险阻，遭遇险境时就该临危不惧，设法夺取生机。”
    “日后，你可能还会遇上更艰难的局面，你要切记，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轻言放弃。”赫连启对其他弟子，向来淡然理智对待，唯独对这个算是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徒儿放心不下。不过他知道，修仙道上一路坦途反是坏事，适当的挫折利于她的成长。
    “为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遭遇过一次必死困境，是到了最后一刻才获得生机。”赫连到底是心疼小徒儿，教导一番后，就再次低声安抚她，“所以，你做得很好，以后须继续保持。”
    小徒儿筑基后，刚开始表现确有不足，但此乃修士必经常态，在赫连启耐心教导，严厉训斥之下，她长进不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