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大半个月的家教，让他们两个每天上午都不得不待在一起，相处久了，俩人都渐渐摸清了和对方相处的诀窍。
    每到下午，两个人大多不会待在一起，偶尔一次相约一起去哪里，或者做什么事，也不会待一起太久。
    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久而久之，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也愈发像多年老友般随性又默契。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玩笑打闹一阵，也不会显得刻意。
    唐晓秋不再说关于感情的话题，江逸也不再对他时刻提防，避如蛇蝎。
    青江酒馆今天的客人并不多，王叔说：“趁暑假来旅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学生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所以这几天来的，基本都是一些本地常来的熟客，不需要多细心招待。”
    王叔正说着，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那人笑得爽朗：“老王，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们这些熟客怎么就不用你好好招待了？”
    王叔见到来人，连迎一下的动作都没有，只笑着打趣道：“只怕你对我店里的厨房比你自己家里的都熟悉！又不是外人，我招待什么？”
    来人哈哈大笑，在王叔肩膀上拍了拍。
    王叔指向一楼深处的雅座，冲那人说：“老赵，你那位置刚好空着，你先去坐，等下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赵斌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见王叔有朋友来，唐晓秋和江逸准备离开，却被王叔突然出言拦下了，“晓秋，刚刚那人是叔的朋友，性格豪爽，为人仗义，酒品也好，没什么事的话等下叔带你认识一下？”
    江逸眸光一闪，然后冲着疑惑的唐晓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唐晓秋见状压下疑惑，对江逸说：“你先别走，等我一下。”见江逸应下，才跟着王叔走了。
    江逸挑了个不显眼，又刚好可以看到那边情形的位置坐着，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一局游戏结束，唐晓秋就走了过来，“我们走？”
    江逸起身收了手机，跟他一起出了门。
    “这么快？”
    “嗯。”唐晓秋大概能猜到王叔为什么要特意带他去跟那人喝两杯，但还是想听听江逸为什么会支持他去。
    他问，江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你开学大一？”
    唐晓秋点头。
    “理工科？”
    唐晓秋又点头。
    “那人是开厂的还是开公司的？”
    唐晓秋惊了，眼睛越瞪越圆，“你怎么知道？”
    江逸淡淡答道：“就王叔那架势，显然一副要给你搭桥铺路的架势。对你没用的，他也不会专门拉你过去喝酒。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
    “……”
    唐晓秋装傻被拆穿，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于是转移了话题：“那你怎么猜到我是理工科的？”
    江逸依旧像看傻子一样斜了他一眼：“我们好歹在一起被迫‘学术交流’了大半个月！”
    唐晓秋皱眉：“但我都没看出来你有哪科不懂。”
    江逸撇了撇嘴，“你也不偏科！我也是从陈阿姨那里猜的。”
    “我估计是你妈跟她说什么了，所以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找些理科类的书让你给那小屁孩补。”
    “……哦。”唐晓秋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他不禁感叹江逸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
    想想，他们确实没聊过彼此专业的事，于是他问：“你呢？你报的什么专业？”
    “不知道。”江逸答道。
    难道是他想错了？
    江逸难道高中还没毕业？
    唐晓秋突然有种自己勾引未成年早恋的罪恶感。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江逸满不在乎道，“当初报志愿我就是照宿舍条件选的。”
    “青大有四人间，看着环境还行，我就选了青大，选哪个专业忘了。随便勾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冷门专业，名字长，没仔细看。”
    唐晓秋：“……”
    提起自己的专业，江逸对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各种吃喝玩乐的向往。
    无意中瞥见唐晓秋有些失落的表情，江逸笑笑，挑眉问：“你肯定报了个学校顶尖专业吧？”
    唐晓秋斜了他一眼，突然不想理他。
    江逸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我就不一样了，我对大学生活的全部向往就是吃好，喝好，玩儿好，住好。”
    他兴致勃勃地幻想着，嘴巴一开一合地说个不停，唐晓秋头一次觉得这人烦人透了。
    什么观察入微，亲切优雅全是假象！
    内在有多恶劣，只有他知道！
    这么一想，他突然又单方面原谅了他。
    不管怎么样，在江逸那里，跟别人相比，他总算多少有了些不一样的地位。
    唐晓秋家所在的小区距离枫林雅苑不远，仅相隔一个路口。
    出了青江酒馆，顺着学府路往回走，过了江边广场再往前走，第一个丁字路口右拐，左手边第一个小区就是枫林雅苑。顺着平川路再往前，紧邻着下个路口右拐，就是唐晓秋家的小区。
    那条路相比平川路要稍窄些，生活气息也相对更浓厚些。
    几乎每天晚上路边会有很多买各色小吃和儿童玩具、衣服之类的小摊贩，平常没人管，慢慢地也就发展成了一个小型夜市。
    晚上无聊的时候，江逸跟着唐晓秋去逛过，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去过两次之后就不愿意再去了。
    “下午准备做什么？”
    今天回来得早，下午也没在王叔那儿待多久。明天开始，唐晓秋就没办法再用交易的理由大清早跑去江逸家做饭了。
    江逸打了个哈欠，说：“回家打打游戏，补补觉。”
    他顿了顿说：“最近起太早了，还剩几天，准备在家睡到自然醒。”
    眼见着过了路口，唐晓秋还想着之后要找什么理由去找江逸，就见江逸突然停住了脚步。
    顺着江逸的视线，唐晓秋看到一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车，停在了枫林雅苑门边的停车位上。
    随后，他听到江逸沉声对他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唐晓秋扭头看他，却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浑身冒着冰冷的低气压，他没有回话，只是在他身旁站定。
    扭头低声问道：“认识？”
    江逸依旧看着那辆通体黑色的迈巴赫，面色不愉，“嗯。”
    后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衣着考究、身量纤细、带着宽大墨镜的中年女人，穿着一双半高跟的精致凉鞋，款款下了车。
    女人转过身摘掉了墨镜，那张保养得宜，几乎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脸竟和江逸有七分相似。
    江逸依旧蹙着眉心，带着一身低气压迈步走了过去。
    “你来干嘛？”他问得毫不客气。
    那女人眼神哀戚，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小逸~”
    江逸冷着脸：“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女人眸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小逸，妈妈只是想来看看你，别跟妈妈生气了好不好？”
    “妈妈？”江逸冷笑一声：“你儿子不是江硕吗？我可没福气当你儿子！”
    说完他又冷哼一声，继续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到底来干嘛的？”
    女人皱起好看眉头，看着江逸：“小逸，你跟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都跟我没有关系，那些事也都不是我做的，你不能这么迁怒我。这对我不公平。”
    “你跟我要公平？”江逸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怎么不跟江源东和江硕要公平？”
    江逸带着隐忍的恨意看着她，压着声音反问：“难道你对我就公平过？”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江逸稳住情绪，又沉着脸问道：“是江源东让你来的还是江硕？”
    女人还没说话，江逸冷眼看着她说：“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废了。我现在就想过一天混一天，安心坐吃等死，不会再跟他们争什么，他们大可放心。”
    他伸手帮女人重新打开后车门，面无表情道：“我不给他们添堵，你让他们也消停点儿，别整天瞎他妈给我添堵，真惹急了我，谁特么都别想好过！”
    他目光阴鸷，如同一匹嗜血的孤狼，眸光锁定女人，女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带着满脸哀色上了车。
    江逸大力关上车门，女人委屈地透过降下的车窗看他：“小逸~”
    江逸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妈，我一个人挺好的，在这儿，至少我很安全，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想弄死我。”
    他面露悲哀，“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地活着，我安心，他们也安心，对所有人都好。你……也省心了。”
    女人红了眼睛，哽咽道：“小逸，妈妈是爱你的。你……”
    江逸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极为冷淡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再来了，省得江源东和江硕再对你不满意。”
    “走吧。我就不请你进去了。”他说。
    迈巴赫缓缓开走了，江逸转身，看到了一直站在原地看他的唐晓秋，那人的目光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柔悲悯，却又比那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走？”江逸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
    唐晓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觉得此刻的江逸有点脆弱，或许会需要人陪着，但江逸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过问他太多的私事，也不喜欢跟他一起待太久。
    “不走的话，陪我喝两杯？”
    “好。”唐晓秋看着他，想也不想地应下，随后轻声说：“你先回家，我去买酒。”
    江逸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疲惫，只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没有异议：“买点儿啤的吧。”说完，转身进了小区大门。
    唐晓秋看着他的背影，无端落寞，却隐隐让他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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