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九月中下旬的夜风温柔而多情，白色的纱幔在柔和的灯光中浪漫起舞，摇曳生姿。
    一|丝|不|挂的唐晓秋摊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江逸仅着上衣坐在唐晓秋身边的地毯上抽着烟，灰白色的的烟雾随着白色纱幔一起被风吹得四散飘零。
    “唐晓秋，腿上的疤不提，你后背上的又是怎么回事？”
    上次离得远，他只大概地看了两眼，今天留了心思，仔细看过才发现，那看似光滑白皙、肌肉紧实的后背上竟有许多条不易察觉的痕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连用手摸都不容易摸出来。
    但有过伤口的皮肤，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浅淡的印记。
    唐晓秋沉默着起身，弯腰捡起了衣服穿上，然后走到江逸身边，拿了抱枕蹲下来放到江逸身边：“坐这里吧。”
    江逸抓着抱枕抱在怀里，放到自己两腿中间，依旧面无表情地吞云吐雾。
    “不想说？”江逸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说：“那我猜猜？”
    唐晓秋挨着江逸坐下，突然很想就着江逸的手吸一口烟，但常年隐忍、克制早已成了习惯，他只盯着烟卷看了一眼，就重新收回了视线，之后淡淡开口说道：“我没跟你说过我妈吧？”
    江逸随口嗯了一声，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天也没等他说出第二句话来。
    “然后呢？”江逸催促着。
    唐晓秋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很久。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事情在心里憋了太久，藏了太久，这么多年下来，他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洗脑说不能说。
    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观念形成了太久，以至于等他终于想跟一个人说说的时候才发现，才极为悲哀地发现，他说不出来了。
    不止那件事说不出来，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一时间，他整个人就只能那么被动地、无悲无喜地僵着，连眨眼都困难。
    江逸终于发现了他的怪异，跟他说话也没什么用。江逸皱着眉推了推他，才发现他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
    “晓秋，晓秋？你怎么了？”
    唐晓秋终于稍稍缓过了一口气，缓慢地转过头看他，当他清楚地见到江逸眼里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忧的时候，突然慢慢珉起了嘴，无悲无喜的脸上赫然溢出了委屈。
    他依旧不说话，江逸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寸细微的变化。
    江逸的眉心越蹙越紧，片刻后，他看着唐晓秋的眼睛沉声问：“你不是不想说话，对吗？”
    唐晓秋看似非常轻缓，实则用尽全力地点了头。
    江逸又问：“你想说但是说不出来？”
    唐晓秋再次点了头。
    “……心里觉得不该说？”
    唐晓秋看着江逸，没有再点头。
    江逸依旧看着他的眼睛，满眼认真严肃，一字一句地说：“你现在试试看深呼吸，慢慢来，不着急。”
    “尽可能地用鼻子吸气，让气息下沉，然后慢慢用嘴呼气，把注意力集中在胸口，试试看。”
    唐晓秋跟着江逸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做了好几遍，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可他放松下来的同时，眼泪也同时掉了下来。
    他没有在哭，也并不难过，甚至觉得很轻松。
    江逸坐到沙发上，拿着一个靠枕扔在两脚之间的地毯上，“来背对我坐着。”
    唐晓秋依言缓慢地坐到靠枕上，江逸扳正他的肩膀，低声说：“目视前方或者闭着眼睛都行。”说完就把手放到了唐晓秋头上，开始给他放松头皮，慢慢按摩。
    “舒服吗？”
    唐晓秋点了点头，江逸重新把头给他掰正了，说：“用嘴说，头别动。”紧接着又问了一遍：“舒服吗？”
    “……舒服。”唐晓秋低声说道。
    “你一直都这么乖，这么听话？”江逸问得随意。
    唐晓秋却答得认真：“嗯。”
    “要是不听话会怎么样？”江逸又问，语气依旧淡淡的。
    唐晓秋的头皮又开始紧了，江逸突然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下，“疼不疼？”
    唐晓秋老实回答：“有点。”
    虽然疼，但唐晓秋的头皮却松了一些。
    “你还没说呢，不听话会怎么样？”江逸继续帮他按摩。
    唐晓秋回答：“不知道，没试过。”
    “为什么不试？”江逸问：“男生不是就该从小调皮捣蛋，上房揭瓦吗？”
    唐晓秋慢慢深呼吸着，回答：“不能。我妈会生气。”
    头皮又开始慢慢紧绷，江逸双手不停，同时慢慢弯腰，在唐晓秋头顶上方把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近乎诱哄的柔情：“妈妈生气了会怎么样？”
    江逸始终冷静至极的眼睛透过电视屏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唐晓秋委屈的表情，他说：“妈妈生气了会打人。”语气像个小孩子。
    江逸或轻或重地继续给唐晓秋按摩头，声音依旧轻柔：“妈妈会怎么打？”
    唐晓秋慢慢开口，缓缓说道：“会用衣架，用鸡毛掸子，用木棍，还会用遥控器、杯子、烟灰缸。”
    江逸呼吸一窒，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继续按摩，只有语气中充满疼惜：“宝贝疼吗？”
    “疼。”唐晓秋的表情依旧带着单纯地委屈，同时，又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唐晓秋情绪很平静，依旧只是单纯地流着眼泪。
    眼泪流出来的同时，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很多。
    江逸有技巧地继续按揉着唐晓秋的头，然后继续在唐晓秋头顶说：“晓秋乖，揉揉就不疼了。”
    委屈的表情像是在唐晓秋脸上做了定格，江逸压下心疼，又问：“为什么不告诉爸爸，让爸爸保护你？”
    唐晓秋委屈更甚，慢慢深呼吸着开口说：“爸爸发现过，每次都会跟妈妈吵架，之后妈妈会更生气。爸爸不在的时候妈妈会更凶。”
    江逸跟唐晓秋一样深呼吸着，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才又问：“所以我们晓秋是怎么做的呢？”
    唐晓秋沉默片刻，幽幽开口说：“躲起来。带妹妹一起躲起来。”
    江逸没有立刻问，又给他按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问：“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唐晓秋慢慢回答：“妈妈经常不在家，但是妈妈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我不在家会很生气。妈妈上班时间我会偷偷跑出去，把晓婉送到朱霖家，朱霖和桐桐会陪她玩。”
    “我会趁机跑去跟奶奶学做饭，学做家务。回来做给晓婉吃，也做给爸妈吃，这样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还有吗？”江逸继续问。
    唐晓秋沉默了会儿，微微垂下了眼眸：“晓婉太小了，会调皮，不小心惹妈妈生气也会被打。我是哥哥，要保护晓婉。所以……”
    “所以什么？”江逸轻声问。
    唐晓秋又深呼吸几次才回答：“我保护晓婉。我抱她，把她送走。”
    唐晓秋说得很简洁，江逸却都听懂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客厅打小女孩，一个比小女孩稍大些的小男孩跑过去抱住小女孩，替她挡下拳打脚踢的场景。
    他想象着小男孩整天小心翼翼地讨好妈妈，同时为了保护妹妹，每天偷偷把妹妹送到可信任的叔叔家里的场景。
    难怪，一个十七岁的男生，本该肆意张扬的年纪，居然会有那样悲天悯人的眼神和与世隔绝般的疏离。
    而他这么久以来，竟只把那些伤痕的残留当作他的温柔，甚至不时颂扬。
    “晓秋是个好哥哥。”江逸隐住情绪，轻声说道，“晓秋长大了还会被揍吗？”
    唐晓秋慢慢回答说：“不会直接揍。只会被骂，偶尔被东西砸。”
    江逸再次用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把自己心里肆虐的情绪稳定下来，平复之后才柔声问道：“晓秋长得这么好，妈妈为什么会打你？”
    唐晓秋很平静，只是过了很久才淡淡开口：“因为都是我害的。”
    江逸正想接着问就被唐晓秋握住了手腕，唐晓秋仰着头看他，目光表面平静无波，江逸却在那云淡风轻之下看到了一丝委屈和撒娇：“小逸，我能抱抱你吗？”
    江逸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沙发上，伸手把他抱进自己怀里，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他后背上，一下又一下轻柔地顺着。
    过了好久他才问：“还疼吗？”
    唐晓秋回抱着他，卸去了全身力气，整个窝在他的怀里。
    “不疼了。”他带着满足喟叹道。
    江逸慢慢把他的衣服撩起来，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随后起身跪坐在地毯上，让唐晓秋趴在沙发上，在那些细小的疤痕上一寸寸抚弄摩挲。
    唐晓秋有点不自在，想起身，江逸却突然在其中一个浅淡的疤痕上落下一吻，两秒后，密密麻麻的吻由近及远慢慢铺散开来……
    “乖，别动。”在唐晓秋看不见的地方，江逸满脸疼惜，“我亲亲就不疼了。”
    一个又一个的吻顺着颈椎一路向下蔓延，唐晓秋的呼吸渐渐变得越发粗重：“小逸，不要亲了。”
    江逸的眼神也从原先的心疼渐渐染上泛着红光的欲|色。
    指尖轻轻地跟随着细碎的吻痕轻捻慢挑着继续向下，江逸压着暗哑的嗓音问：“小哥哥，给上吗？”
    小哥哥仅用了两秒的时间思考之后就点了头：“给。”
    江逸却突然起身，帮唐晓秋拉好了衣服，压着声音说：“算了，不欺负你。”
    ※※※※※※※※※※※※※※※※※※※※
    写着一段的时候真的压抑了很久，直到写完还是有是心跳加速、喘不过气的状态，但碍于实在笔力有限，很多细节无法精准的描写出来，特此跟小可爱们道歉。
    这个情节是我想了很久，对我有特殊意义的情节，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游刃有余地再把这段重新叙述一遍。再次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