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重新升级好套房之后，江逸抱着唐晓秋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迈步进了四面都是玻璃的电梯。
    唐晓秋突然开始剧烈挣扎，“不用坐电梯！小逸！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走楼梯！”
    江逸依旧紧紧抱着他，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乖，没事儿，我不怕了。”
    唐晓秋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开始往上升，突然用力抱紧江逸，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了江逸的肩窝里。
    终于到了房间，江逸把唐晓秋轻轻放到床上，拉着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着他只露着脑袋的造型，心底蓦地一软，于是伸出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心疼道：“这里有浴缸，我去接点水给你泡澡，你老实待着，不准动！”
    唐晓秋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卫生间是用半透明的玻璃隔出来的，虽然看不真切，但隐约也能看个大概。唐晓秋只往浴室瞄了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随后又连同脑袋一起缩进了被窝里一动不动。
    江逸调好水温出来，走到床边看了眼整个缩在被子里，头也不露的人，走到床头坐下，打电话叫了两份晚餐。
    浴缸里的水已经接得差不多了，江逸掀开被子一角，看着缩成一团的唐晓秋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开始解他的衣服。
    却没想到才刚脱下外面的羽绒服，唐晓秋就抓住了江逸的手！
    “怎么了？”江逸问。
    “……”唐晓秋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声音压得很低，细听之下还有些许细微的颤抖，他试探着问：“我可以不洗吗？”
    “什么？”
    江逸不明白。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唐晓秋的生活习惯江逸自认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一向是最爱干净的，即便再累得不想动，每天晚上也都要先洗了澡才愿意上床睡。
    “……我知道了。”唐晓秋翻身下床跑进了浴室，“我自己洗就好了！”
    江逸皱着眉，总觉得奇怪，他到底怎么了？
    正要跟进去一探究竟时门铃响了，江逸开门伸手接过他要的晚餐，又把大门重新反锁上。
    浴室里传来水声，江逸放下手里的晚饭，靠在墙边越想越不对，索性直接推门进去。
    白色浴缸里飘着满满一层白色的泡泡，把整个浴缸遮得严严实实。
    泡在浴缸里的唐晓秋在看到江逸走进来的瞬间瞳孔不自觉放大，身体又悄悄往下滑了些。
    直到江逸走近他才小声说：“我、我马上就好！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
    “为什么？”
    江逸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迈步走到浴缸旁边弯下腰，看着唐晓秋闪躲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你是不是……”
    突然，话说到一半的江逸一把掐住唐晓秋的下巴往上一推，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额头上方隐藏在发际线边缘位置的那条——十足狰狞的疤！
    唐晓秋连忙抬手想捂住头，却被江逸一把拉了下来！
    微眯着眼凝聚着危险的光，他用眼神牢牢锁定那条疤，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戾气：“这疤哪来的？”
    唐晓秋试了几次想把头转过去，却怎么都转不动。
    江逸依旧死死盯着那道疤，两眼猩红：“我问你这道疤哪来的？！”
    “……不小心磕到的。”唐晓秋下意识地躲开江逸的视线，小声答道。
    “你当我傻是吗？”江逸怒不可遏，“除了这里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
    “……”
    慌乱的眼神加之凌乱的呼吸，唐晓秋满眼哀求，大口喘息着，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突然被人推进了深不见底的大海里。
    他近乎本能地一遍又一遍轻声低喃着江逸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救赎：“小逸、小逸、小逸……”
    这个时候江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怪不得！
    他松开了一直捏着唐晓秋下巴的手，依旧盯着他沉声道：“出来！”
    唐晓秋极其无助地看着他，疯狂地摇着头，低声呢喃着：“不能……我不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江逸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阴沉得吓人，他紧紧咬着牙关，沉声说：“我再说最后一遍！出来！”
    “不然等我拖你出来，到时候会不会再伤到你哪儿，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唐晓秋瞳孔疯狂颤抖，随后几近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叹息着吐了出来，随后慢慢从浴缸里起身，迈了出来。
    江逸的目光将他从头顶到脚趾，一寸一寸地扫过，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你转过去。”
    原本还凶狠的声音此时竟像浴室里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雾气，听不真切。
    被迫放弃挣扎的唐晓秋有些木然地在江逸面前转了一圈，他安静地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看清楚全部的江逸不自觉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往里吸气，颤抖着向唐晓秋伸出的手……
    然而还没碰到他，就僵在了那里。
    “小逸……”
    唐晓秋站在原地不动，声音嘶哑：“我……”
    “谁干的？”
    江逸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剧烈颤抖着盯着唐晓秋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点肉的身体上，满是错落交织的红痕和大片大片的青紫，以及各种姿态、极度狰狞地盘踞在他全身每一处的伤疤！
    瞠目欲裂的江逸几近疯狂地撕声大吼——
    “我他妈问你是谁干的？！”
    “我要宰了他！”
    “老子要宰了他全家！！！”
    伸出的两只手肉眼可见地剧烈地颤抖着，想要靠近唐晓秋却怎么都不敢真的碰到他，只好进退不得地僵在了那里。
    理智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心脏被撕扯得生疼。
    江逸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般喘不过气，直到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了一丁点撕裂破碎的气声——
    “呃啊…啊…啊……”
    剧烈的生理性疼痛疯狂挤压着神经，被憋得全身通红，青筋暴起的江逸突然弯下腰对着地面拼命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无意识地把嘴巴张到最大，身体和灵魂像是被一个身型巨大且面目狰狞的怪物整个从中间徒手撕开——
    一半恨意滔天，一半狂躁嘶吼！
    口水，鼻涕和眼泪一起拼命往外流，无论被吓到的唐晓秋怎么喊他，碰他，他都毫无感知！
    过了很久，发泄了好半晌的江逸终于被剧烈的疼痛拉回了些许理智。
    他难耐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丧失理智般的疯狂渐渐如潮水般褪去，剧烈的痛苦如潮水带不走的泥沙般被留下，而仅是这些也足够他痛不欲生。
    成片的眼泪如不断翻涌的潮汐，即使在无边的黑夜里依然涌动不息。
    他依旧泣不成声：“告诉我！唐晓秋你告诉我！”
    浑身颤抖的唐晓秋跪在江逸面前，慢慢伸手抱住了他：“别怕，你别怕！”
    一只不停颤抖、活像被一层人皮粗略包裹住的骨架一样的手放到他背上轻轻拍着，试图安抚他：“我不疼，早就不疼了。”
    感受到他依旧比常人要低的体温和小心翼翼地动作，头抵在唐晓秋的胸口上的江逸身体陡然僵硬了几分，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他倔强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生怕有什么动作碰疼了他。
    他恨极了！
    他强忍着抽泣，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问：“你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
    “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唐晓秋温柔地抱着他，柔声哄着。
    “小逸，先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心蓦地软了下来。
    江逸抬起头，再看见唐晓秋时依然心疼到窒息。
    他终于伸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唐晓秋，想到自己刚见面时还朝他后背砸的那几下，恨不得时间倒退弄死当时的那个自己！
    他实在忍不住呜咽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样？！”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想念、担忧、害怕一瞬间全部奔涌而出。
    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所有哽在喉口的话，最终能突破重围、脱口而出的就只剩下一句：
    “我都舍不得！连我都舍不得……”
    唐晓秋把脸埋进江逸的肩窝，安静地抱着他，手放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气，声音极轻：“我真的已经不疼了。没事了，真的没事！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你被谁打成这样的？”江逸继续追问道：“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别问了。”
    唐晓秋抱着江逸亲了亲，说：“这个以后再说，你衣服都湿了，先洗个澡。”
    “都什么时候了还洗澡！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儿！”江逸皱眉大声质问道。
    唐晓秋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说：“可是我很冷，要不你帮我洗？”
    唐晓秋身上确实是冰凉的，江逸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再问了，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自己的衣服，拦腰抱起唐晓秋重新进了浴缸。
    江逸的手一点一点在唐晓秋身上的数道淤青和伤疤边上小心划过，心疼极了。
    虽然唐晓秋说不疼，但这么多条长短不一的淤青痕迹，颜色还这么重，又怎么可能不疼？！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江逸说。
    唐晓秋突然一愣，半晌后才慢慢转过紧绷的身体，伸手环住江逸的腰，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忐忑的撒娇和祈求：“不要去医院~我们就去药店买点药膏，你帮我抹，行吗？”
    江逸抬手摸了摸唐晓秋的脸，问：“不想去医院？”
    “嗯。”唐晓秋软软地回答道，“我不喜欢医院。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真的只是皮肉伤，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江逸突然想起了去年夏天的那场车祸，便也没有再强求，只是还有些不放心。
    “你确定？”他挑眉问。
    “嗯。”唐晓秋满眼认真，“你相信我！”
    江逸又看了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唐晓秋笑着再次抱住他，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他微微挺直脊背，看着江逸的眼神里溢满了浓厚的爱意和相见的欢喜。
    “小逸……”
    “嗯？”
    “我想亲你……”
    江逸严肃的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唐晓秋，也没说话，直接伸手按在了唐晓秋有些扎手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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