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阿尔菲翻开手里的卷宗看了一眼：“大人，那名女劫匪是一名向导，是沃金联邦一直潜伏在战地医院的一名护士，进入医院的时间是两年前，属下判断，虽然那个女向导不承认，不过针对杨赫的可能性非常大。”
    希达维轻轻颔首，示意阿尔菲继续说下去。
    “最近我们一直都在对那个女向导进行审讯，我们的人经验丰富，可是那个女向导坚持说，她选择劫持杨赫，是因为杨赫是她认识的人里军衔最高的那一个，这方便她能够开条件逃脱。大人，您知道，各星系公约，我们不能动用身体上的私刑。”
    希达维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文明人，不过，我估计那个女向导不会知道什么重要的情报，经过你们这一番审讯下来，她的意识云应该已经非常脆弱了吧。”
    阿尔菲听出了希达维的一些话外之音：“您的意思是……属下明白了。”
    希达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事，然后他缓缓开口：“还有莫沙·蓝顿。”
    听到这个名字，阿尔菲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板，听候着希达维的吩咐。
    “你先不用审讯他，他的罪行我很清楚，不过我更关心以前发生的事情。把蓝顿关在‘塔’的监狱里，这个人有大用处，至少他的存在让我知道，两年前ace计划的失败，这绝对不是意外。”
    阿尔菲原以为希达维大人一定会让这个哨兵生不如死，谁知，希达维的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希达维微微垂着头，揉捏着自己的拇指：“我听说他的父亲蓝顿老头儿在新联邦有些影响力，他的儿子才为‘塔’效力了几年，就已经让他做到了准将？”
    “是，大人。不过蓝顿准将的确是一名优秀的哨兵，‘塔’给他作为评测，等级是s。并且，他一直都是‘圣所’那里给作战部推荐的人选。”
    两人说话间，阿尔菲发现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头精神恹恹的雪豹，很明显，这只猛兽正处在自己的实体状态，它朝着阿尔菲的方向看了一眼，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对着屏幕舔了几下，转过身垂头丧气地走了。
    希达维额角微微抽搐，看着湿哒哒的屏幕，只能淡定地抽了几张纸巾把光屏擦干净。阿尔菲忍不住问：“大人，您的精神体一直都是这样吗？”
    有了精神体凑过来打岔，希达维似乎找到了与下属沟通的话题，气氛也随之变得活跃起来。
    “这小东西这些年就爱折腾我。”
    希达维背对着雪豹而坐，是看不见雪豹在干什么的。于是，阿尔菲就眼睁睁地看着雪豹缓缓走向墙角那一堆五颜六色的涂料，一边听着希达维继续说下去：“我这头雪豹，这些年都是这样，它也就打架的时候能有点威风，平时就蔫着脑袋。它还特别喜欢画画你知道吗？哦不是拿着画笔来画，其实就是把各种颜料抹在爪子上到处乱走……”
    希达维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一头色彩斑斓的“花豹”无辜地站在墙角。见希达维回过头，它就猛地往门外跑，一路带翻无数染料，洒得一地都是，花花绿绿的皮毛擦过雪白的墙壁，留下一长条诡异的图案。
    阿尔菲：“……”
    希达维：“…………”
    “咳咳，大人。”阿尔菲快忍不住了，只能强迫自己不要笑出来，“您的精神体，的确应该先处理一下。”
    希达维沉痛地点了点头，关掉了通讯，走向了蹿到门口的雪豹。
    “你啊……”希达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宠溺地摸了摸雪豹的脑袋。
    希达维平时事务繁忙，他的精神体一直都被关在高维空间里。希达维不把它放出来，长此以往，精神体感到孤独也是一定的。
    他抚摸着雪豹的大脸：“你这个习惯怎么还不改，以前有他和我一起宠着你，看把你给宠的！你还傲娇不给别人碰，还不是要我来给你洗澡吗？”
    雪豹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扬起了脑袋。
    希达维不想自己没脸，给下属看到他这头花豹子脸面何在？（虽然已经被看过很多次了）。希达维认命地把雪豹领去洗澡，在放掉整整三池水之后，雪豹才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给一只几米长的野兽洗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希达维的精神体非常高傲，等闲不给别人碰，如果有别的陌生人接近，它就不会显示出实体状态，这种性格使得希达维只能亲力亲为。
    雪豹洗完澡舒舒服服，看向那堆颜料的时候眼睛还在“biubiu”地发光，它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了希达维沉声道：
    “亚格拉斯。”
    雪豹听到主人喊了他的名字，还是很识趣地认怂了，它听出了希达维话中威胁的意思，就乖顺这趴在地上，任由希达维把自己的毛发擦干。
    “等过段日子，我就带你去看杨赫。只可惜这里离新联邦太远了，不然一直住在那里也不错，可是，杨赫不是属于那里的。”
    雪豹向希达维传来了精神通感：【杨赫阁下是属于我们的。】
    希达维淡淡一笑：【哪有你的份，他是我的。】
    杨赫向“塔”递交了申请之后，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机构惊人的效率。
    工作岗位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着落，目前他仍然在星桥舰队服役，时间未满，暂时还没有符合要求，不过，“塔”却还是为他筛选了一个对象。
    “塔”在恋爱上的原则是自由恋爱，并不会强制婚配，他所做的就是给哨兵与向导提供相处的人选，杨赫在递交了自己的各项条件之后，搜索结果为他显示了一个人名。
    ——希达维。
    杨赫：“………………”
    希达维这种仅仅存在于传言里的人，杨赫对他的感觉就是对方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客服姑娘却非常温柔：“先生，您是对这个人选不满意吗？我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符合希达维先生对伴侣的条件，您在条件上这么符合，不如去试试见一面？”
    杨赫其实是觉得自己有点发抖：“你也知道，希达维先生是新联邦‘塔’的最高长官，是要我和他谈恋爱吗？”
    客服姑娘答道：“‘塔’的原则是双向选择，双方提交各自的条件，再由系统进行合理化配对。杨先生，你对伴侣的要求不多，可是你正好符合了希达维先生对伴侣的要求，如果不是特别抗拒的话，不如见一次面？”
    杨赫却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他看着客服姑娘真挚的脸，又看了看希达维的照片，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奇特的错觉。
    这种感觉归于两个字，那就是巧合。
    杨赫审视了一下自个儿，他目前是一个未婚的向导，男，就算是希达维能算计他什么？或许是真的走了运呢？
    思考一会儿之后，杨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见面吧，如果不合适，我再向‘塔’提出新的申请。”
    客服姑娘点点头，转而就在自己的光屏上操作了一会儿：“先生，按照规定，双方互相交换通讯联络号码，这是希达维先生的联系方式，你们可以进行联系沟通。祝你生活愉快。”
    杨赫走出服务大厅的门，想想“塔”给他配的那个坑爹的对象，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的确是想和一个对象相处看看，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找机构“塔”的那位*oss谈恋爱吧？
    有一种被黑箱的感觉扑面而来……
    ☆、第12章 新联邦（十二）
    在原本的敬畏之心渐渐消退之后，杨赫思忖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
    说白了，希达维就是一个没有向导的哨兵，“塔”的最高长官，最多加个身份是帝国皇室，新联邦就是帝国附属国，皇室嘛，说不准要求还很高，哪有那么容易和自己结成一对伴侣的？
    不过说起来，当年自己的精神力暴走，给他治疗的就是“塔”，这其中会有希达维的授意吗？
    杨赫一路走一路想，等和父母在医疗中心汇合、登上了回家的飞梭之后还在一直沉思。教授夫妇二人不着痕迹地相视一笑，并没有去追问杨赫的私事。
    远在上百宇宙时之外的希达维得到了“塔”的反馈消息，杨赫的通讯号码其实是容易弄到的，可是他没有理由去和对方联系，就算知道也是空置着干瞪眼，如今“塔”能够让他们见面，希达维心情大好，就去逗弄着自己的雪豹大猫。
    雪豹刚刚才被梳过毛，正是最好说话的时候，希达维没有说话，向自己的精神体传去了精神通感：【你说我现在就去新联邦和杨赫相亲，结果会怎么样？】
    大猫骄矜地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杨赫阁下现在还不认识您呀，陛下。您可以进行远程恋爱来培养感情。可怜的议长大人，您如果不告而别，斯普林斯大人就会抓狂的。】
    希达维试着提出了一个方案：“那这回我们走之前，和他说一声不就成了？”
    大猫：【呵呵……】
    希达维警告地看了大猫一眼：“亚格拉斯，你再这样就没有五花肉吃了。”
    【……】大猫见对方拿出了诱人的筹码，心里很是纠结：【要不这回您和议长大人一起去，把杨赫阁下接回来？我想和杨赫阁下的点点一块儿玩了。】
    希达维没有回答，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大猫的脑袋，所有所思，雪豹开始的时候还能享受得哼哼唧唧，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可是时间久了，大猫就发现不对了：【不能再摸了！再摸我就要秃掉了！】
    雪豹在高维空间发出一声啸叫，抡圆了爪子就扇向了希达维。
    希达维怎么会真的被大猫挠到，头微微一偏就躲过了大猫的攻击：“好了亚格拉斯，今天晚上不许把你的毛弄脏，和我去新联邦。我给你去拿鸡肉条好不好？斯普林斯议长能力不凡，他做事我信得过，反正偷偷溜票的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大猫对此表示没有意见，它更关心的还是希达维的许诺，便跟在主人身后呼唤：【陛下！我的五花肉——说好的五花肉呢！杨赫阁下说过精神体也是不能欺骗的！】
    希达维脚步一顿：【算你识相，还把杨赫给我搬出来了，你跟我来。】
    星系全境“塔”的最高长官（等等头衔以下省略六个字）——希达维，端着一盆五花肉，就把自己的精神体骗上了前往新联邦的远航战机。
    大猫这些年没有精神伴侣陪在身边，出来打架的时候，它的精神头一直都严重不足，把唯一的热情都放在了吃和用爪子画画上了，吃饱了五花肉，雪豹就用鼻子拱出了心爱的涂料，想把希达维的战机好好装饰一番。
    结果，大猫还没有来得及伸出罪恶的爪子，希达维带笑意的声音就在它身后响起：“去用爪子摸啊，你怎么不摸了？事先说好，战机上能源不怎么够用，缺水少油的，我是不会帮你洗澡的。我不拦你，颜料就在前面。”
    这种威胁太过有效，大猫火热的劲头一下子就被浇了个透心凉，整张大脸都皱了起来，默默地蹭到了角落里趴着。
    希达维心里得意地想：连自己的精神体都管不住，以后我就别出去混了。
    在经过最后一道关卡——人工虫洞的时候，希达维有点良心不安，就在过关卡之前给斯普林斯拨通了一个远程通讯：不久，光束从通讯器的底座散开，投射出了斯普林斯那张年轻英气的脸。
    在经历过希达维的几次不告而别，并进行多次危机处理之后，斯普林斯如今已经非常的淡定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陛下。”斯普林斯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我马上就要去议会开会。陛下，感谢您把偌大的国家托付在我们的手上，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对外就说您出去旅游了。”
    希达维有点感动，就听斯普林斯继续道：“现在我们国家还缺一位第一伴侣，陛下，请您在新联邦量力而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请放心，我们有救兵在时刻等着您的求助。我现在还有急事，就不和您多聊了。我已经知道您出境了，不用您和我多说，我都懂的。祝您旅途愉快。”
    说完，斯普林斯就利索地按掉了通讯。
    希达维：“………………”这种被人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希达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议长大人三言两语给堵住了。
    他寻思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什么叫“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还有那句“我们有救兵等您的求助”是什么鬼？
    希达维在短短时间之内遭遇了自己的精神体和得力属下的两重连击，人工虫洞已经近在眼前，在跃迁之后，在他面前出现的是又一片浩瀚的星海。
    新联邦的首都已经近在眼前了。
    希达维站起身，拉开操作台的抽屉取出了一张权限卡，□□一只凹槽里，随着战机缓缓接近首都空间港，用于关卡安检的红色光束笼罩在战机其上，随即响起了机械的系统欢迎语：
    “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希达维大人。”
    能够在首都上空如此快通过安检的飞行器数量极其稀少，这些人里自然包括着“塔”的掌控者希达维。当他进入新联邦的那一刻起，他入境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塔”的高层——他的那些亲信那里。
    机构“塔”的总部占地极大，并没有像新联邦首都其他的地方一样高楼林立，而是采取了中低层的建筑群。如今由于希达维的莅临，这里的一切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地下停机坪的入口已经被完全打开，纯黑色的战机缓缓降落着陆，众多“塔”的高层守候在停机坪的一旁，狂风吹乱了他们精心打理的头发。在战机停稳之后，希达维打开舱门缓步而下，他的身后跟着一头威风凛凛的雪豹，随着他一同走了下来。
    首席秘书阿尔菲并没有急着迎上去，希达维向他比了一个手势，阿尔菲认出，这是让他等会儿再去找希达维汇报的意思。
    他什么也没说，就在希达维的授意后退了下去。
    希达维坐在上位，声音沉沉：“诸位都是我新提拔上来，‘塔’的新一任中枢人物，每当时间到了，你们中的一些人就会开始腐化。不过没关系，不破不立，铁打的位子，流水一样的长官，希望我能看到各位的时间能比你们的前任要更长一些。你们之中，谁能和我解释一下前任事务部部长辛德的事情？”
    谁都没有想到，希达维回到新联邦的第一件事就是过问准将莫沙·蓝顿的恶*件，因为发生在事务部，新任部长自然就开始向希达维解释：“您请放心，目前蓝顿准将已经被捕，前任部长辛德先生的事情绝不会在这里再次发生。”
    希达维看着对方带着冷汗的脸：“希望如此。我虽然不在首都，却也听到了一些让我很不高兴的消息。有人对我进言，准将莫沙·蓝顿是少有的天才，为‘塔’立下了功劳，希望看在他的功劳的份上能够从轻进行处罚。我一向都主张哨兵向导地位平等，他立下过功劳，难道‘塔’没有给他报偿吗？”
    所有人都噤了声，不过希达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关于这些话，诸位可以等待最终的处理结果。我的态度一直都不会变，我和‘塔’都不需要一个无视规则、肆意妄为的哨兵，就算他是s级也一样。”
    希达维看向事务部部长：“你带我去蓝顿那里。我要见见他。”
    部长在前，希达维在后，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地面，光锃可见，连他风衣的衣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