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倒映着璀璨星光的茶褐色瞳眸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一点不舍。
    嗯。明天还要去车队面试，早些休息。
    高桥凉介不禁笑了，以拓海最没办法的、低沉悦耳的声音说着：晚安。
    与这边互道晚安的温柔画面不同的是，陷入包围的eg6的处境，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
    占用了redsuns的主场比赛，还妄想用那么恶心的规则欺负redsuns欣赏的熊猫86
    实在是无可救药的烂人。
    高桥启介要是能让对方赖掉这笔账的话，简直是白做了那几年暴走族的老大了。
    这时的redsuns no.2的表现，可完全不同于面对脑子里缺根筋的藤原拓海时，那种更多是无可奈何、虚张声势的恫吓。
    他只要像几年前对待部下那样沉下脸，锋锐的眉眼就透出让人心惊胆战的杀气，更别说那身线条流畅、微微鼓起的紧扎肌肉所传递出的魄力了。
    彻底落败的庄司慎吾，早就没有了开始时的意气风发。
    心神上本来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粉碎性打击的他，处于最萎靡不振的时候。
    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男人围住，粗鲁地把他右手的胶布撕扯开，哪怕手上还粘着乱七八糟的残余胶布，下一刻就被一只拥有怪力的结实臂膀强行拖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看清楚了。
    似乎是不满刚才亲手将这种垃圾从驾驶室里拖出，眉头拧得很紧的高桥启介，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这是speedstars的人，你要道歉的对象。
    他撇了撇嘴，点向被redsuns队员带来，一脸惴惴不安的池谷和健二，言简意赅地说：跪吧。
    庄司慎吾双目无神，浑身无比僵硬。
    他刚才重重着地的右侧手臂，大概是被地上的细小砂石擦伤了，火辣辣的一片。
    就算没破皮，应该也有些肿起来了吧。
    还有被用粗暴动作扯开胶布、这时还肿痛着的右手
    即便是这样，他感觉最烫的部位，还是应该没有受伤的脸部。
    从没有过的强烈羞耻心，简直让他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池谷和健二，差点感觉自己到了诸如山口组的处刑现场。
    起初是被显得无比陌生的高桥启介，突然释放出的令人窒息的气势所压倒，他们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口气，看到昔日嚣张挑衅、害他爱车受了重伤的庄司慎吾落魄悲惨的样子，他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池谷一直就是个标准的老好人，一有了于心不忍的念头，就小心开口替对方求情了：那个，其实我们也没受什么伤，要不
    你确定？
    高桥启介轻嗤一声。
    他冰凉的乌眸里像是沉淀着怒火，又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这么扫向了池谷：喂喂，你该不是忘了吧。这一口气，可是那个天然呆扛着那样不公平的规则，拼命替你争回来的。
    是啊。
    就连刚从山顶上赶下来的史浩，这时的面上也没有一点平时跟别人打交道时的客气笑容，而是显得冷漠又理性：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但池谷先生在做出最后决定前，还是先想想对方是不是值得这份慷慨吧。
    要不是藤原拓海的ae86开得实在太快，实力绝对碾压了庄司慎吾的话，这时被那种恶意撞击车尾的攻击方法害到的，恐怕不只是池谷一个人。
    听到高桥启介跟史浩的话，刚还有些不忍的池谷和健二，突然清醒过来了。
    对啊！
    他们这样随便地饶过了对方，岂不是浪费了拓海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替他们报仇的宝贵心意吗？
    甚至在一些不知情的人的眼里，还可能把拓海推到了逼迫别人的恶人位置吧。
    拓海一向是呆呆的，与世无争的温和脾气。
    会将拓海逼到应下那么苛刻的条件，在客场迎战性能更好的civic的境地的，可是受伤后向拓海肆意抱怨的他们啊！
    要不是拓海的技术好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那种抹杀fr的规则下，一旦86出事，得逞的civic只会迫不及待地把胜利的结果宣扬出去。
    是拓海毫不犹豫地赌上了秋名86的好名声，甚至还有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给他们这几个朋友，争回一句恶人不可能说出的道歉。
    我知道了。想通之后，池谷和健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深刻的羞愧，面红耳赤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们没有资格代替拓海原谅这个人。
    这些话，你们自己跟那个笨蛋去讲，与我无关。
    高桥启介冷漠地别开了眼。
    不过，那个笨蛋应该已经被他大哥哄回家，不会看到这一幕了吧？
    啧。
    自从退出暴走族以后，高桥启介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接手这些烦人的事了。
    大多数的人也很爱惜性命，轻易不会招惹到他头上来。
    没想到这次会因为那只呆兔子破了例。
    像是等不耐烦了，他随手抓了下后脑勺上的头发，然后一脚重重地踩在了还在装死的庄司慎吾的背上，语调危险地骤沉：喂，你啊！还想再在地上赖多久？
    第66章
    藤原拓海回到家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老爸藤原文太还是老样子。
    盘腿坐在客厅里，一边听着电视，一边优哉游哉地抽着烟看报纸。
    我回来了。
    不同于上次一整个花束的显眼，藤原拓海这次从凉介先生那里得到的玫瑰花饰，被他小心地藏在了左手的掌心里，若无其事地用自己身体挡住了。
    他目不斜视地往楼上走时，就听到自家老爸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将那朵玫瑰花火速放到自己卧室后，他才重新下楼，镇定自若地说：对了，老爸，明天上午我要去一趟栃木县的y市面试。
    至于具体方位，他目前还不清楚。
    他问起时，凉介先生说过还没最终确定，但会在周日上午该出发前，亲口告诉他的。
    既然是这样，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哦。
    藤原文太敷衍地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在藤原拓海准备缩回自己房间时，他冷不防地问：要加入职业车队了？
    咦。
    藤原拓海愣了愣，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暂时没有正式加入职业车队的打算，只是应聘一下试车员。
    是吗？
    对于这个答案，藤原文太弯了弯唇角，不置可否。
    没有得到故作神秘的老爸进一步提点的傻儿子拓海，在一脸莫名其妙地等了一会儿后，不满地嘟囔着又装神秘，重新关上卧室的门了。
    栃木县y市啊。
    藤原文太自言自语着，将指间的烟在烟灰缸底给摁灭了。
    他倒是挺熟悉的。
    那不只是他很久没有见面的老劲敌小柏健居住的地方，也是东堂商会的地盘。
    在东堂商会旗下的职业车队，当然是以东京为活动中心。
    而与它拥有着紧密联系、甚至朝其他小职业车队也输送了不少新鲜血脉、被称为职业车手预备役的基地的东堂塾，主赛场就在栃木县y市。
    藤原文太自从隐退以后，就很少关注职业赛车界的动向了。
    可就算这样，对东堂商会注资的职业车队最近战绩不佳，引起了一系列恶性循环的消息，他也略有耳闻。
    这样一只自顾不暇的车队，还有余心招揽拓海那傻小子做什么试车员么？
    按照常理去想，应该从自己创办的东堂塾里挑选新秀精英，才更加便宜合理吧。
    算了。
    藤原文太眯着眼，挠了挠下巴后，就决定不再操心了。
    反正拓海这个笨小鬼又不是真的才满18岁，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不谨慎，那么容易上了别人的当的。
    而楼上的藤原拓海，在洗完澡后，就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盯着被他插在之前充当花瓶的半只塑料瓶上的那朵玫瑰。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不管是一朵还是一束，只要是凉介先生送的，都让他很喜欢。
    晚安。
    小声向玫瑰说了晚安后，拓海在心里悄悄地补了句：凉介先生也是。
    擦到头发不再淌水的程度后，虽然摸着还有些潮，发懒的他仍是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照例在三点五十分起床，开车上山送货，回来继续睡觉。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以前周日不睡到中午绝不睁眼的他，为了下午的面试，九点就起来了。
    不知道凉介先生通知他具体地址的电话，什么时候会打来？
    藤原拓海在帮老爸整理了上午要出售的豆腐后，就专心致志地蹲起了家里的电话机。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他没有等上太久，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引擎声。
    在白天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行驶时，车速当然是要放得很低的。
    处于低转运作阶段的转子引擎，发出来的声音远比高速奔驰时的沉闷。
    公道地说，绝对是称不上好听的响声。
    藤原拓海双眼缓缓睁大，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去：咦？！
    几乎是辨认出那道引擎声音主人的下一瞬，懒洋洋地坐在柜台旁边的休息椅上抽烟的藤原文太，就愕然地看到自家那个迟钝的儿子嗖一下地，直接窜出去了。
    什么啊。
    藤原文太差点没拿稳烟，不解地跟了出去。
    就看到简直在身上写着兴高采烈的拓海，站在白色的fc旁，俯身跟驾驶室里的人交谈了几句。
    然后微红着脸，很熟练地绕了fc半圈，拉开车门，坐到助手席上去了。
    大概是发现了跟了出来、正站在店门口发呆的文太，fc的右前灯还很礼貌地闪烁了下，表示打招呼。
    藤原文太茫然地看着fc驶离，抓了抓额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那一幕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蕴含着让人说不清楚的微妙感。
    白色fc的车手他倒是早就通过拓海认识了，是高桥家的长子，那间大医院的继承人。
    不然光看刚才的阵仗，简直像是拓海在和哪个不得了的富家女谈恋爱，对方开着跑车来接人约会一样。
    最后确定下来，今天要去面试的，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富士迅速道队。
    fc平稳地朝栃木县y市的方向行驶着，在这样的路况下，耗时是需要将近四个小时的漫长。
    高桥凉介就利用车上的这段时间，跟藤原拓海简单地解释了起来：就跟所有的职业车队一样，他们的总部在东京。在最理想和正式的情况下，他们当然希望能邀请你到东京走一趟。但考虑到你不仅周一要回学校上课，半夜还要赶回来送货的状况，我就替你回绝了。他们退而求次，决定临时借用一下东堂商会的赛场，所以这回才要去栃木。
    听到东堂这个名字后，心里一直转着诸如凉介先生今天居然穿着深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真的好帅的念头的藤原拓海才清醒过来。
    他脱口而出：啊，是东堂塾吗？
    原来你也听说过吗？高桥凉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微微笑着说：是的，就是他们。
    就算过去了整整十年，藤原拓海也还是对东堂塾这个车队记忆犹新。
    只因为在d计划的他，第一次与其说实力、更多是靠运气夺得的胜利，以及第一次对上职业赛车手的体验
    都是来自于出身于东堂塾、为东堂商会的职业车队效力的现役车手馆智幸。
    他还通过与对方的对战，自行领悟出了关车灯行驶、狙击对手的技巧；也学习到了对方藏进后视镜死角，走消失的线的技术。
    那场胜利来得太勉强，让他感觉不到实感，还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的低迷状态。
    d计划还没开始，那么快就会跟东堂塾的人碰上吗？
    富士迅速道队的赞助方，似乎跟东堂商会关系不错。高桥凉介继续说着：所以这次派来面试你的成员，还是富士迅速道队的，只是暂时借用了东堂塾的场地。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这个消息后，藤原拓海倒也称不上失望。
    十年前的他，会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或许根本就不如凉介先生而迷茫担忧。
    现在的他，却毫不夸张地说着，拥有能克服一切的自信和勇气了。
    那是在英国向wrc资格奋斗的那些年，他参加的数不胜数的拉力赛事，经历过无数场恶战，积攒下的丰富对战经验和精湛技术。
    伤病能夺走的，是能让他在职业生涯上更进一步的健康。
    但他通过时间获得、积累下的更多东西，是连它也无法摧毁的。
    况且站在这里的，还是一度失去一切、无比珍惜着握住方向盘的每一个机会，跟曾经最亲密的86伙伴参与的每一场比赛的自己。
    他是一定配得上d计划的。
    而这个由凉介先生引荐的试车员的工作，他也绝对不会让凉介先生失望。
    不管怎样，让凉介先生陪我跑这一趟，还专门开车来接我，实在是太浪费你的时间了。
    藤原拓海很快从久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其实真的只要告诉我地点，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高桥凉介温和地说：我是最开始的引荐人，至少你们双方第一次都在的场合，不好不露面的。至于接你的事
    话说到这里时，fc刚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于是一直侧着头，朝右边的驾驶室看着的拓海，突然就跟那双墨蓝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或许是被日光渲染着，平时显得幽深沉静的眼瞳，现在要温暖柔和得多。
    像是倒映着蔚蓝天色的秋名湖，时而掠过粼粼的波光。
    我之前想的是，单纯从经济方面考虑，合开一辆车会更加合适。才在没有过问你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了。
    藤原拓海愣了愣。
    高桥凉介的眸底，浮现出再明显不过的温柔笑意，语调很自然地回答：毕竟熊猫trueno君曾亲口教过我，说这样比较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