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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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严海安冲了一泡铁观音,动作流畅,没有花哨,就跟这个人似的,什么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极为妥帖。
    “每次易生过我这里来,那些小妹妹们就要花痴一回。”李卿撩了撩头发,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要我说,这就是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好的,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岁,准来倒贴你。”
    不可否认,严海安和莫易生站在一起很容易被忽视,他不像莫易生那样光芒万丈,像一颗不懂掩饰自己的钻石。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安静的树,挺拔而内敛,这种内敛不是羞怯更不是懦弱,恰恰相反,那是有力量的,对于有些人而言,自有一番让人想天长地久的魅力。
    严海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算作对这句话的回应,话题转到了前几天的事情上:“那天我们就那样走了,没给你找麻烦吧?”
    李卿明白他真正想问的是孙言会不会找他们麻烦,摇了摇头:“我理解你,易生这孩子是要好好保护。虽然他那样的也能算一个卖点,他最开始的画我可就是那样卖出去的,别见怪,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
    严海安当然不会见怪,相反他还很理解李卿:“我懂,大家都要吃饭。”
    “可不是。”李卿一笑,很直接地切入了正题,“孙言家里面的事儿吧,当年传得还挺大,多少算是个传奇了。说来也是倒霉,这飞机出事故一年之中有几回啊?就有那么寸,让他爸妈给赶上了。他当年在美国读书,一家子是赶过去看他的。幸好他哥有事走不开,不然那真是一锅端了。”
    后面的发展就像tvb大剧了,两个年轻人在孙家这个靠做房产起家的庞然大物中没有被有心人给搞下来还最终掌了权,虽说也有亲戚帮了忙,但是也是那两人厉害。
    “别惹他。”李卿点了点严海安,“孙凌是不管他的,还会帮着他。孙家两兄弟都不是善茬,不过幸好他爱玩,还是玩得有原则的。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不屑干,人家玩的就是心甘情愿。他现在被许珂哄着呢,也不知道许珂怎么赶上的,暂时顾不上易生,你好好把易生藏着就是了,贵人多忘事,等过了就好了。”
    严海安揉了揉额角,真是最糟糕的对象了,怎么就这么倒霉:“我知道了,谢谢。”
    李卿姑且安慰了一句:“这圈子水深着呢,以后这种事保不准会再发生,习惯就好了。”
    越是光鲜亮丽越是藏污纳垢,严海安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要面对什么是一回事,动到莫易生头上是另外一回事。
    从李卿的画廊出来,严海安赶回去时又带了同款蛋糕回画室,果然迎来一拨小妹妹们的热烈欢迎。
    他们这种速成画室不负责系统教学,只是让那些对画画有兴趣的成年人能临摹一张名画,指导老师在旁边看着,不需要太高深的水平,所以都是从美院找的学生做的兼职,工钱少。当然有时候人手不够时,严海安也会上场,莫易生兴趣来了也会帮忙,特别是对那些被家长带来的小朋友们,他总能和他们玩得很高兴。
    “易生还没下来吗?”严海安留下一块,问前台的小妹,“吃中午饭了没?”
    小妹摇摇头:“莫老师一直在画室里。”
    严海安叹了口气,不怪小妹,莫易生一画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他环顾了一下店里,觉得没啥问题,就从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这是一间明亮而空旷的房间,半工业风的设计,吊顶没有特意修饰过,墙壁刷成白色,并排挂着三副画,看起来应该是一套。朝南的落地窗占了一整面墙,角落处有个布艺的三人座沙发,摆的位置怪怪的,仿佛是随便放在那,但坐下来就能晒到阳光,也刚好能看到画布的正面。
    靠另外一面墙的地方有一张原木的大方桌,上面布满了草稿纸。
    莫易生坐在窗边,前面就是画架和画布,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严海安没有立刻打扰他,而是把蛋糕和装着可乐的塑料口袋放在桌上,先整理了一番散乱的草稿,上面都是设计稿,看得出莫易生是想画一个大场面。他是很学院派的古典画派,画面里是合理的构图和优美的形象,这幅人物众多的画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和混乱,反而在热烈中有种使人舒服的平衡。
    严海安绕到莫易生身后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莫易生作画。直到照在地上的阳光移动了一段距离,他估算着差不多时间可以告一段落了,才出声打断:“易生,来吃点东西吧。”
    莫易生被他一打岔,用手掌揉了揉脸,朝窗外看了一眼,才转回头,脸上还是茫然的。
    严海安起身到桌边取了饮料和蛋糕,明知故问:“又没吃饭?”
    “我没想到这么晚了。”莫易生放了画笔和调色盘,蹭到严海安身边,又揉了揉脸,下巴沾了一抹颜料,这让他看上去毫无防备。
    严海安无奈地伸手帮他擦了擦:“去洗个手,来吃点蛋糕。”
    莫易生听话地去了洗手间,严海安捋起袖子把他用过的笔收在一起,放进画架脚边的金属洗笔桶里,里面装了半桶洗笔剂,严海安看了看,还可以反复用几次。
    室内突然响起钢琴乐,闷声闷气的,严海安抬起头找了一圈,最后在沙发的坐垫夹缝里抽出莫易生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莫易生对严海安完全就是事无不可言,严海安只瞄了一眼那个陌生号码就接了起来:“喂,你好?”
    “易生吗?”男声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这造成了一点点暧昧的氛围,“画怎么样了?”
    严海安一脑门问号挨次闪过,电光火石间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他客气地道:“孙先生。”
    那边沉默了片刻,孙言嚣张地反问:“你谁?”
    不知他从哪里搞来莫易生的电话,严海安心里焦躁,语气平静:“我是莫易生的朋友,他现在在盥洗室。孙先生有什么事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站在莫易生旁边那个人吧?”孙言笑了起来,“你们画室在哪里?”
    “孙先生要看画吗?”严海安也笑了,“这样吧,让易生先打个粗稿给孙先生看,孙先生看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现在太早了。”
    即使隔着话筒,孙言话里的漫不经心也很清晰:“你知道我是来看什么,别碍事。”
    严海安忍不住揉了揉鼻梁,声音依然是营业式的耐心和亲切:“我不明白孙先生在说什么。”
    孙言嗤笑一声:“好的,不明白先生,告诉易生,我近日内会上门拜访。”
    不再给严海安说话的机会,电话就挂断了。
    严海安看着电话,长吁了一口气:“真麻烦……”
    第3章 慢慢来
    “我脸上没擦干净吗?”
    莫易生咽下蛋糕,斜着眼睛看向木着脸的严海安,下意识地擦了擦下巴。
    严海安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刚才孙先生打电话来。”
    “哦……”莫易生想起那天一面之缘的孙言,惊讶道,“问画的事情?他还真上心啊。”
    “他说之后有空会来画室一次。”说到这里严海安就脑仁疼,既然已经引起孙言的兴趣,那之后再躲就没意义了,而且对这种人而言说不定越躲他越有兴趣。
    严海安沉吟片刻,看着莫易生打了个预防针:“虽然会耽误一点时间,但是孙先生这个人我们最好不要得罪,所以还是得专门接待一下。”
    这句话处处戳莫易生的雷点,他这么一说莫易生就皱起了眉头:“我不想应酬。”
    老实说莫易生这非黑即白的处事原则老实说也着实让严海安有些担心,太不适用于社会交际了:“易生,你答应过我什么?”
    莫易生孩子气地埋头吃蛋糕,并不想理他。
    看这样子不会被孙言三言两语拐走,严海安摇摇头,伸手帮他拧开可乐:“再怎么样都要露一面,好吗?其他我来处理。”
    莫易生把整块蛋糕吃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严海安道:“对了,他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他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莫易生一听,才真是烦得要死,“李姐?”
    “应该不是。”如果是李卿,至少李卿会给自己提前说一声,严海安看莫易生拿过电话,干脆地摁了关机键,然后冲严海安耸了耸肩。
    严海安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莫易生吐了口气,把嘴一擦:“改不了。反正联系不上我的人会联系你的,我去画画了。”
    一旦莫易生投入新的创作,严海安基本上就要变成一个保姆,至少拿出一半的心思放在照顾莫易生上,另一半里还要忧着不知何时上门的孙言。
    没过几天,孙言上门了。
    春末的温度还算宜人,严海安接到了前台小妹的电话,从工作室走到楼下。孙言穿着短袖和休闲裤,手肘靠在前台的桌子上,压低墨镜环视了一圈画室。
    画室里来学画的都是女孩,严海安敏感地察觉到大部分的视线都若有所无地扫过孙言,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他迎了上去:“孙先生来得真突然。怎么不先通知一声?”
    孙言取了墨镜挂在胸前,歪着头,仿佛第一次正眼看严海安。严海安保持微笑,任他打量。
    末了,他嘴角带了点无所谓的笑:“这不是打不通电话吗?”
    “啊。”严海安露出点让人信服的意外,“易生一旦开始新作就特别投入,说不定手机没电了也没发现。”
    孙言也不知信了多少,没有接话,往严海安走来的方向看:“易生在上面?我来接他吃午饭。”
    “他还在睡觉。”这话并不是撒谎,严海安对他解释道,“他画起画来没日没夜,昨天又是熬了一个通宵,拖到不得不睡了才会眯一会儿。”
    “这样可不行啊。”孙言令人看不懂地一笑,“对身体不好。”
    严海安附和道:“我也这么说他的。”
    两人寒暄的气氛倒像两个好友,孙言抬腕看表:“那我先去吃个饭,一会儿再过来。”
    严海安心道你他妈可真闲啊。
    他邀请道:“难得孙先生来一次,让我来招待吧。”
    “不难得,以后打算常常来。”孙言说完,盯着严海安丝毫没有动摇的脸,重新戴上墨镜,嘴角一扬:“走吧,带路。”
    为了廉价的租金,画室的地段算不得好,周围自然没有高档的餐厅。两人坐孙言的跑车一路杀到市中心,进了孙言选的西餐厅。
    菜单上的图片精美,标价不菲,孙言显然是常客,没怎么看就点好了餐。
    严海安点了菜,关上菜单,服务生退下。他道:“上次看到许珂和孙先生在一起。他现在怎么样?”
    孙言神态从容地道:“那你得问他本人。我和他现在不是很熟。”
    餐桌上一时无人说话,严海安盯着桌布上雅致的花纹,脸色不知不觉变得有些严肃。
    他长得不如莫易生精致,但仔细看也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孙言饶有兴致地问:“想好和我说什么了吗?”
    被打断思路,严海安微微出神,又很快恢复了沉着,温和地道:“我想起别人对孙先生的评价,说孙先生是个喜欢你情我愿的人。”
    孙言敷衍地笑笑,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所以你在莫易生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我只提过你要来一趟。”严海安实话实说,诚然他直接跟莫易生说了孙言的龌蹉打算会更好办,但一来莫易生的应对可能会很激烈,那时候孙言有什么反应实在无法预估。二来严海安也是一百个不愿意莫易生接触到这些东西。
    他希望莫易生的双眼一辈子都不被污染。
    这个愿望在现实中被衬托得特别幼稚,严海安也知道自己只能尽力而为。
    “但是老实说,我确实不希望孙先生对易生产生太多兴趣。”严海安还不了解孙言,说话间很是斟酌用词,以免戳到对方,“他的性格和生活都不像孙先生这么开放。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更喜欢女性。”
    他话音一落,孙言立刻正色道:“那是因为他之前没有遇到我。”
    严海安:“……”
    孙言太义正言辞,严海安有点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孙言好像是觉得挑明了,就干脆说开了:“我一见易生就觉得很喜欢,既然你是他朋友,就不应该阻止他找到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吧?”
    严海安:“……”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孙言,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严海安的思维都慢了几拍,最后只能怀疑孙言脑子有病,努力拉回自己的步调:“孙先生,易生不是那种喜欢玩的人。”
    “谁说要玩了?”孙言托着腮,撩起的唇角类似一个微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随意,让他看起来不羁而帅气,“说不定我是认真的呢?”
    严海安无名火四起,不得不垂下眸,让自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可余光瞄到餐刀的一瞬间,他想要给孙言捅过去。
    “其实你长得不错。”孙言突然道,“可惜不是我的菜。”
    “孙先生。”严海安气极反笑,保持着风度道,“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孙言礼貌地道:“不客气,你见识太少了,该多出来见见世面。”
    服务生来上菜,隔开两人的视线,桌上安静下来。醒好的葡萄酒被斟入高脚杯,孙言擎着杯脚,顺时针晃了晃,对严海安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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