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戚铮回过头来，视线对上陶涛满眼的期待，轻轻颌首：“我请客。”
    “这哪儿行啊？这么久没见，戚哥你都不给兄弟一个表现的机会？要知道这附近可是兄弟的地盘，必须让兄弟尽尽地主之谊的……”一听戚铮说要请客，陶涛立刻急了，连忙粗着嗓门反驳道。
    戚铮也不跟他辩解，只是冷淡的扫了一眼滔滔不绝的陶涛：“带路。”
    陶涛还没说完的那些话尽数都卡在了嗓子眼，瞬间就安静了。
    好吧，就算多年不见，他戚哥还是他戚哥，倍儿有威严！
    另一边，赵小金三人还在继续逛供销社。尽管之前发生了不愉快，但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否则，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这一次，姑嫂三人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动作也格外的干脆利落。看中了就掏钱，坚决不给那些售货员多说其他话的机会。
    其实在见识过方才那番唇舌大战之后，供销社内也没人敢小瞧这姑嫂三人了。
    更别说，赵小金可是被陶涛喊过“小嫂子”的。此刻就算没有陶涛跟着，那些售货员也是尽可能给了最低折扣，没少为赵小金三人省钱。
    就算赵小金三人不常来买东西，可最基本的市场价格她们也都是知道的。接下来一路上的顺利，她们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可心下都很清楚，这是沾了戚铮的光。
    赵小金就不说了，她本来就觉得戚铮是极好的。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影响戚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而孙春儿和钱敏敏就不一样了。两人不时对看一眼，同时默默点头，心下对戚铮的印象不由就大好了。
    果然如小金所说。戚铮这人不错，是个可以嫁的。
    ☆、11.第11章
    长辈看对象本来就是这般的简单。看长相、看性格、看人品、看能力……
    戚铮家境不怎么好，不管外在条件多好，都免不了让赵家人担忧。不过经由今天这件事，至少孙春儿和钱敏敏已经对戚铮改观了。
    并且在当天回到家之后，两人不遗余力的将白日里的遭遇告诉给了赵家其他人听。
    赵家人都没想到，戚铮还有这么一层人脉关系。不是说他们多爱占小便宜，而是从这一点上，赵家人看到了戚铮的可塑性，看到了赵小金日后的好日子。
    只要戚铮不是个有担当的，赵家人就能放心将赵小金嫁过去。而如若戚铮还是个有真本事的，赵家人就更满意了。
    既然戚铮还算不错，他们就继续积极为小金准备嫁妆吧！
    并不知道赵小金姑嫂三人今天的遭遇，今天的陈翠同样起了个大清早，催着赵奶奶去了一趟戚家。
    戚家也住柳叶村。但是跟赵家不同的是，戚家在后头湾，距离赵家所在的前头湾要走上半个小时，也更加的偏远一些。
    一进戚家院子，陈翠就越发坚定了绝对不能让赵莹儿嫁过来受苦的念头。等到亲眼见识到戚家饭桌上的吃食，陈翠只能说，连她都吃不下去，又怎能勉强她家莹儿？
    赵奶奶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打从坐下到起身走人，她连戚家的水都没有喝一口，只觉得这样的亲家就是一辈子不往来也无所谓。
    送走了面露不屑的赵奶奶和陈翠，戚妈妈周菊忍不住就看向了戚奶奶：“娘，我没听错吧？赵家人是来说亲的？给咱家老大？”
    戚奶奶也觉得有些意外。尤其赵奶奶说的对象不是赵家四叔的女儿，还是赵家大伯的女儿。这里面，就很耐人寻味了。
    “晚点让他爸去赵国强家里确定一下。真要是他们家的闺女，咱们家可算是积德了。”虽然不是一个湾，可怎么说也是同住一个村，比起赵四叔一家，戚奶奶显然是更愿意跟赵小金家里结亲的。
    “可不是？小金那姑娘，我可是见过的。人长得漂亮，又特别的水灵。虽说性子有些娇气，但谁家姑娘不娇？顶多娶回来后，咱们多担待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周菊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戚铮已经二十二，不能再拖下去了。
    周菊平日里就满心想着帮戚铮说门好亲事，可至今也还没定下来。现下有了赵小金，又是赵家的亲事，加上戚爷爷这个由头，想必戚铮不会再拒绝才对。
    “没事。姑娘家就是要娇气点。月红还小的那几年，咱们可不也带的很娇气？要不是后来老头子过世，咱们家也不至于……”戚奶奶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则是轻叹一口气，摆摆手，“算了，不提了。人啊，就是要往前看。过往那些事，都忘了、忘了。”
    周菊也不想多提老人家的伤心事。他们家现下这种情况，确实远远比不上当年。但是，日子总要过，再差也不能把活人给生生憋死。
    于是乎，周菊也没顺着戚奶奶的话忆想当年，只是皱着眉头担忧道：“这门亲事咱们两家都应下了，便是成了。不过这聘礼，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说也不能让小金还没过门就觉得受了委屈，让赵家人觉得咱们不够重视这门亲事。”
    “那是肯定的。”说起聘礼，戚奶奶也没有了旁的心思，跟着操心了起来，“要不然，我去找找他姑……”
    戚奶奶说的“他姑”，是她的亲生女儿、戚铮的亲姑姑，戚雪。
    而今整个戚家，其实也不是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比如戚雪，因为嫁人的时候戚爷爷还在世，可算挑了门富贵亲事。嫁的男人是柳叶村村长的亲外甥，夫家条件就很不错。
    不过，就算戚雪日子过得很好，却也从不曾想过帮衬娘家。按着戚雪惯常的一句话就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戚家没半毛钱的关系。
    戚雪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忘了当初戚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她时常拖家带口、又是男人又是孩子的往戚家带，蹭饭蹭的比谁都勤快，而且每次吃完了还必定会往夫家带。
    那时候的戚雪，每逢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走出戚家大门又碰到村里乡亲的时候，就会笑着美其名曰这是在帮婆家消食，谁让她就算嫁了人也还满心惦记着娘家，就舍不得娘家……
    戚雪真正跟戚家断了往来，就是在戚爷爷过世、戚家小叔发生变故之后。
    都说赵家人是忘恩负义，戚雪这个戚家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村里不少人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都会编排戚雪的没良心和吃里扒外。
    不过戚雪此人委实足够厚脸皮，哪怕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回应一句：“我自个儿的小家都顾不上，哪里还管的了娘家？”
    “娘，别，还是算了。他姑是个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就算您真的亲自过去了，他姑肯定也不会帮忙的。与其到时候将您气出个好歹，还不如我再回我娘家借借去。”周菊咬咬牙，一跺脚，就打算再回娘家去讨人嫌了。
    “你娘家那边也不是多宽裕。咱们之前欠的债都还没还上，现下哪好意思再去借？”戚奶奶是感恩周菊这个儿媳妇的善良和宽厚的。但是周家那边都是穷亲戚，谁家也没过的多么好。一直这样去给周家添麻烦，戚奶奶实在也没脸。
    再借下去，周家都快要变成他们家这般情况，连孩子上学都供不起了。
    真要是为了给戚铮娶媳妇，闹得周家那边捉襟见肘、砸锅卖铁，戚奶奶会良心不安的。
    摇摇头，戚奶奶忽而念头一闪，试探性的问道：“不然，咱们去找找老二家？”
    “娘，二弟已经跟咱们分家了。当时说好了的，各不相干……”但凡可以，周菊也想找戚家二叔去说说情。
    但是跟戚雪一样，戚二叔也是个铁石心肠的。当初戚爷爷重病，戚二叔都舍不得出钱，更何况现下只是戚铮娶媳妇？
    就这样，婆媳俩一坐一站，愁着脸在自家院子里一边商量一边否定，说来说去也没能想出法子。明明家里也不是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亲戚，可偏偏都是靠不住的亲戚。想想，还真是心酸。
    “奶奶、妈，拿我的学费给大哥娶大嫂。”戚月红已经悄悄躲在一旁听了好半天了。
    从起初得知大哥马上就要娶大嫂过门的喜悦到家里拿不出像样聘礼的忧愁……戚月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应该懂事点，不能再继续上学。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丫头的事？作业做完了？功课都复习过了？你马上就要念初三了，学习要抓紧，可不能懈怠偷懒，知道不？”没想到会被戚月红听见这事，周菊避而不谈戚铮的亲事，只管训道。
    因为之前已经让戚月红停过一年学，所以戚家众人心里都形成了难言的默契：说什么也不会再让戚月红停学。
    “可是妈，我大哥他……”戚月红是知道家里困难的。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没办法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只顾自己。那样的话，她就太自私了。
    “你大哥的事情，有爸妈在，不需要你操心。你现下是不是不想学习？那就出去砍些猪草回来。还有菜地里的黄瓜和西红柿都差不多熟了，你去摘些回来中午下菜。”不给戚月红继续多说的机会，周菊开始给戚月红安派起任务。
    戚月红的眼圈微不可见的红了。好半天后，才在周菊的不耐烦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提着篮子出门去了。
    望着戚月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周菊收起了脸上的不耐烦。叹着气摇摇头，转过身跟戚奶奶相视苦笑，很是一番长吁短叹。
    都怪他们当家长的没本事，累得闺女也必须时刻提心吊胆的跟着操心……
    戚铮回到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跟赵小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不得不说，戚铮其实还有那么些怀疑。然而，比起赵奶奶和陈翠来过家里的事情，赵小金今日在县里的举动才是真正让他安心的定心丸。
    至于给赵小金的聘礼，戚铮沉默好半天后，认真的出了声：“这事我会看着办。”
    戚铮在家里向来很有说话的分量。要是其他事情，他这样说了，戚家人是不会怀疑的。但是涉及聘礼，提到钱，戚家人就算很想放心，却还是很难不去跟着发愁。
    “二弟和小弟明天都别下地了，跟我去趟县里。”顶着家人的注视，戚铮如此说道。
    突然被点名的戚泽和戚瑞都有些呆滞。不是他们俩不愿意听自家大哥的话，可大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怎么说也得再详细解释一下吧？比如说他们三兄弟一块去县里干嘛……
    ☆、12.第12章
    赵小金家里这几天都很有些忙碌。除了地里的活，全家上下都在为赵小金准备嫁妆。
    赵小金姑嫂三人买回来的布，被许梅直接拿回娘家找缝纫机做成了衣服。
    崭新的布料、缜密的针脚，无不透露出许家人对赵小金这个外孙女的喜爱和重视。而后一并送回来的，还有许家人特意为赵小金准备的新被褥，以及一百块钱的现金。
    赵小金在外公家一直是受宠的，这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实。不过赵小金嫁人，许家竟然出了一百块钱，连赵小金都有些脸红。
    前世她嫁给吴峰后，因为吴家人不喜欢她跟娘家人走动的太过频繁，她渐渐也就疏远了自家哥嫂，更别说外公一家了。
    现下再回想当初的呆傻，赵小金委实很想骂她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连好歹都不会分，整个就一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过，这一次不会了。不管是自家人，还是外公一家，赵小金是肯定会一直一直保持走动和来往的。
    至于戚铮那边，赵小金完全不担心戚铮会拦着她。戚铮可是顶好顶好的人，谁也比不上的。
    许家人送来的被褥和钱，许梅代赵小金做主，都收下了。完后不但叮嘱了赵小金，也叮嘱了赵振奇和赵振南两兄弟，日后不管过去多久，都得记住外公一家的人情。
    赵振奇三兄妹自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都点了头。他们本来就跟外公家走的亲近，以后肯定会继续保持下去的。
    就连孙春儿和钱敏敏，也是一脸的赞同。
    这年头的一百块钱真心不算少了，没看见她们嫁来赵家那会儿，娘家亲戚能随五块钱的份子钱，就已经是大人情，需得她们都拿本本详细记下来么？
    而今许家直接给了一百块钱，赵小金得铭记在心，她们当嫂子的也得连带一并帮赵小金记上。以后还人情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能帮赵小金出出力。
    不得不说，自打接受了赵小金要嫁去戚家这一事实后，赵家人尽数都在想方设法的帮赵小金。明里暗里帮衬赵小金的，远比赵小金一早预期的要多。
    赵小金自然也感受到了大家对她的好。拿着许梅交到她手里的三百块钱，刹那间就红了眼圈。
    “妈，这些算我借家里的。等以后我跟戚铮的日子好了，肯定加倍还给家里。”赵小金不是在说大话。她是实打实的这样想，也坚定打算认真执行的。
    再怎么说也是来自几年后的未来，赵小金比谁都更加清楚，戚家不会一直这样贫困潦倒。戚铮的本事和能耐，是日后经过时间和岁月的历练和考验，很大很大的呢！
    赵小金相信戚铮，也相信她和戚铮的未来一定会过的很好。所以，她并非是在跟许梅画大饼，也不是随便在说讨巧的话，而是真挚的承诺和保证。
    “行，妈信你。”许梅没有跟赵小金就此事多做争执。只要赵小金有这份心，许梅就觉得欣慰。至于还不还钱，许梅根本没想那么多。
    都是一家人，干嘛非要斤斤计较那么多？只要小金嫁去戚家的日子过得好了，许梅就安心了。
    赵小金也没有多说其他。等到以后她确实有能力来还家里的钱时，她自然不会含糊。但是现下，不管她说再多好听的话，也只是空谈，甚至连半点说服力也没有。
    所以，等着以后她和戚铮发达了再说吧！这一天不会太久的，她很有信心。
    比起许家的大方，赵奶奶这边就小气多了。连带赵四叔一家，都是完全对这门亲事不闻不问，好像之前逼着嚷着要赵小金嫁去戚家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赵小金也没期待从赵奶奶和赵四叔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赵奶奶那边没有动静，赵小金不意外，也无所谓。真要赵奶奶给了她什么东西，赵小金才会真的担心赵奶奶是不是有所图，又打着其他坏主意。
    就在这样忙忙碌碌的半个月后，戚家的聘礼到了。
    “呀，小金，你快出来看！”钱敏敏一打开门就看到停在外面的拖拉机，上面载着崭新又漂亮的家具，还有好几袋的大米、好几壶油、以及大半头已经杀好的猪，直把钱敏敏给惊呆了。
    都说戚爷爷是木匠好手，当初更是为赵四叔娶回了媳妇。而今戚铮这一手，当即又将戚爷爷的名声给打响了。
    周遭听着动静凑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也是不由就想起了那些年只靠戚爷爷一双手得了家中桌椅床柜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们大家，并不是每个人的日子都有现如今的滋润。可他们都能用上家具，可不都是戚爷爷的帮忙和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