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成成成，都行。”王军妈妈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大好。都是亲戚，谈钱伤感情。更别提这摇篮还是她儿子主动开口找人家戚铮要的，这会儿倒弄得好像戚铮钻进钱眼里，非要将摇篮卖给她家似得。
    因为自己说错了话，也因为想到戚家的家里并不是太好，王军妈妈连忙跟戚铮道歉：“那什么，戚铮，婶子有口无心，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太喜欢你这亲手做的摇篮，一激动就说错了话。戚铮你大度，别跟婶子计较啊！”
    “不会。”戚铮摇摇头，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
    他是真的没有将王军妈妈的话放在心上。更何况赵大喜和王军已经帮忙解了围，他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真是好孩子！”有些长辈喜欢会说话讨人欢心的小辈，王军妈妈恰是另一种喜欢实在性子的长辈。
    这不，戚铮的少言寡语落在王军妈妈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稳重。
    “戚铮你等着啊！婶子这就给你装点东西带回去。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主要是婶子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跟婶子推，那是看不起婶子。”说实话，王军妈妈并不是那种很大方的人。不过她才刚得了大胖孙子，人正高兴，说什么就是什么。
    加上她又对戚铮印象极好，不光赵大喜提到的两只小猪仔、王军说到的猪蹄，王军妈妈还特意又给戚铮装了一罐猪油，外加一大块自家腌制的腊肉。
    “来来来，别跟婶子客气，有空多带小金来婶子家窜窜门。这可是亲亲的姐妹、亲亲的连襟，以后咱们要多多走动，那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能养的出王军那样的活泛性子，王军妈妈也是个会来事的。只要她想，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此刻她对戚铮说的话，也确实发自真心，是她的心里话。
    “好，谢谢婶子，我记住了。”戚铮本来是想要推拒的。但是转念一想，等到他手里的家具活忙的差不多，可以再回赠王家一整套的家具，便也没再一心拒绝。
    毕竟之前他只送来了饭桌和椅子，如床和衣柜之类的，晚些时候都可以慢慢为王家补齐。
    这样的打算，戚铮想在心里，并未直接言明。可他会用之后的实际行动来表明对王家这份人情的感激。这门亲戚，自然也是毋庸置疑肯定会认下的。
    眼看着戚铮送了摇篮出门，却又提着两个蛇皮袋子回来，赵小金诧异不已：“咦？怎么袋子里还装的活物？”
    赵小金话音才刚落地，就听到了小猪仔的吭吭声，登时就睁大了眼睛：“我姐婆家回礼了？是小猪仔？”
    “嗯，还有一只猪蹄、一罐猪油和一大块腊肉。”越是收到人情，越是要记得深刻。戚铮没有半点遗漏，全部跟赵小金报备了一遍。
    赵小金的眼睛登时就瞪得更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戚铮：“戚铮，你是怎么讨我姐婆婆高兴的？我姐婆婆就是给我娘家爸妈回礼，都没这么大方的。”
    赵小金是真的被吓住了。王军妈妈的为人，赵小金不说全部了解，却也是知晓一二的。像戚铮这次回来的收获，直接就把她给震撼住了。
    “我没……”戚铮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会讨人欢心？他本人是想要解释两句的，随即就对上了赵小金的盈盈笑眼。
    明了赵小金只是在跟他说笑，戚铮闭上嘴巴，将装了腊肉的蛇皮袋子带给走过来的周菊，自己则是打开装了小猪仔的蛇皮袋，将两只小猪仔抱了出来。
    “呀，长得可真壮实。”周菊一眼扫过去，就满意的直点头。同时也没忘扭头跟赵小金吩咐道，“赶明找机会咱们也得给你姐姐的婆家送点回礼，可不能让你姐姐在婆家难做人了。”
    “好的，谢谢妈。”周菊想的，也正中赵小金的下怀。
    比起她自己，姐姐赵大喜当初嫁给王军的时候，聘礼是没带那么多的。虽然心知姐姐在王家过的还算不错，但赵小金也不希望因为她，惹得姐姐跟王家长辈不和。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应该的。”周菊摆摆手，提着腊肉和猪蹄进厨房收拾去了。
    哦对了，还有一罐子猪油，她也得找个地方摆放好。省得一不小心给打了，那可得心疼坏她。
    说起来，在戚家住了这么几个月后，赵小金越发适应和自在了。如周菊说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她也就二话不说的相信了，之后也不会再追着多说。
    对戚家人的人品，赵小金格外认可，也甚是相信。她的人生，已然迎来了最大曙光。
    赵莹儿终于出嫁那一天，赵三婶何芸真的没有出现。连带，赵三叔也没回来。
    怎么也没想到赵国庆一家会真的不来喝这杯喜酒，陈翠别提多不高兴了。哪怕心里有所顾忌，却还是在赵奶奶面前表现出了不满。
    赵奶奶对此也很有意见。但是，赵国庆跟赵国强不一样。别看赵国庆的性格看上去很温和，也很好说话。可赵奶奶心里很清楚，只要是赵国庆做出的决定，就很难有人可以更改。
    尤其是在赵国庆娶了何芸这个媳妇后，就越发不受赵奶奶掌控了。
    如若可以，赵奶奶倒是很想要跟对待赵国强一家那般，只管硬气的强行对着赵国庆一家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然而，赵奶奶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魄力。
    咬咬牙，赵奶奶跺跺脚，拉着陈翠去找了赵国强和许梅：“老三一家那边是什么说法，还是让你们代为上个礼钱？”
    赵奶奶的问话很是犀利，一丁点婉转的余地都没有留，盯准了赵国强两口子就不打算放开。
    因为赵小金嫁人的时候，赵国富一家有特意强调，以后是不会跟赵小金走动和来往的。是以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赵小金也没上门来自讨没趣。
    至于赵国庆和何芸为什么没来，赵国强和许梅确实得到过说法。不过这个说法，他们之前就已经跟陈翠说过了。
    没时间，也没空。赵国庆和何芸今个都要上课，所以赶不回来。
    说实话，赵国强和许梅也不想来。然而，没办法的是，赵奶奶一大清早就上他们家去闹了。
    赵奶奶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大有一副今天如果他们家不来喝赵莹儿的喜酒，赵奶奶就坐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撒泼打诨的架势。
    不可否认，面对赵奶奶的厚脸皮，赵国强和许梅摇摇头，叹着气妥协了。
    只不过在上礼钱的时候，赵国强和许梅都没有多给，认准了之前赵国富和陈翠给他们家上过的份子钱数目，只给了十块钱。
    此刻见陈翠又将赵奶奶拉过来闹事，许梅委实有些无奈：“三弟和三弟妹在学校里忙，今个又都有课，这才没时间过来。礼钱的事，我也已经跟四弟妹说过了。刚刚不是已经拿给四弟妹了吗？四弟妹还不满意？”
    一听许梅这样说，陈翠立刻抓紧了赵奶奶的袖子：“娘，大嫂才给了两十块钱。说是一家十块钱，您信吗？”
    反正陈翠是不可能相信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何芸每次去赵国强家上礼钱，没有五十也肯定会有三十。再怎么说，也都是好几十块钱。怎么可能到了他们家莹儿出嫁，直接就变成了十块钱？
    说到底，许梅在意的不是赵国庆和何芸回不回来，而是在意收到的份子钱是不是少了！
    赵奶奶也没想到赵国庆和何芸居然只让赵国强一家代上十块钱的份子钱。不可否认，她也不是特别的相信。
    “只有十块钱？”皱了皱眉头，赵奶奶满是怀疑的看着赵国强和许梅，“你们俩没弄错吧？这钱是你们先帮忙代给的？别是传话的人听错了，你们俩是不是误会了老三一家的意思？”
    任谁见识过赵国庆和何芸以前的手笔，再来对比今天这个十块钱的数目，都会不敢置信。陈翠和赵奶奶是这样，赵国强和许梅其实也不是不疑惑的。
    但是，这个话是许梅特意去找何芸确定过的。的的确确就只有十块钱没错，也不是赵奶奶所想的“由许梅先代给，何芸之后再还给许梅”。
    这里面的顺序很简单，何芸给了许梅十块钱，请许梅来代为上礼。没有多的钱，也不可能有多的钱。
    “娘，这十块钱是三弟给的，不是我们家代出的。”许梅是个厚道人。根本没有提及何芸的名字，直接就推给了赵国庆来顶罪。
    “不可能！”许梅的话，赵奶奶一个字也不相信。满心怀疑的望着许梅，赵奶奶的语气开始变得不善，“许梅你是不是从中间扣下了老三一家的礼钱？都是亲戚、一家人，你这样做都不觉得脸红的？信不信我今个就去县里找老三面对面核实去？”
    许梅绝对是莫名其妙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还顶上了这么一个大罪名。
    轻轻摇摇头，许梅颇为无语的长叹一声：“随娘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您想去找三弟核实，现下就去。我就坐在这儿等着您回来便是。”
    许梅的为人，赵奶奶其实是愿意相信的。三个儿媳妇里面，赵奶奶自认她最能拿捏得住的，就只有许梅这个大儿媳。
    以许梅平日里的作风，她既然说到这个情面上，赵奶奶还真不好继续追究。
    扭头一看陈翠满是不高兴的嘴脸，赵奶奶冷哼一声，琢磨着要不要改天再去找赵国庆和何芸理论清楚。
    然而，陈翠却是不肯就这般轻易罢休。
    早在许梅只给了她二十块钱的时候，陈翠心里就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
    听闻赵国庆和何芸只上十块钱的礼钱，陈翠别提多恼火了。与其说她是不相信赵国庆两口子会如此小气，还不如说她是不愿坦然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
    陈翠何尝不知道，比起她，何芸跟许梅这个大嫂更加亲近？她又何尝不知道，早在当年她联手赵奶奶打压挤兑还在坐月子的何芸的时候，就彻底将何芸给得罪了。
    何芸那么高傲的人，只怕早就将她恨到了骨子里，哪里肯特意回来为她家莹儿撑场面？
    不过，就算何芸和赵国庆确实不打算回来，对陈翠来说也没太大关系，不至于让陈翠当场失态发怒。只要何芸肯上份子钱，陈翠无所谓看不看得到何芸那张傲慢的嘴脸。
    哪想到何芸确实本人没回来，可礼钱居然只给了十块！！！
    何芸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当她不知道，赵小金嫁人的时候，何芸给的是五十块钱？
    她那天有特意盯着何芸瞧的，决计不可能弄错。
    凭什么赵小金嫁人就有五十块钱，她家赵莹儿却只能有十块钱？何芸就算想要区别待遇，也不能如此明显啊！
    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陈翠转而就盯上了赵国强一家。
    反正礼钱是许梅代给的，谁能保证许梅没有从中硬扣？
    跟赵奶奶的想法完全不一样，陈翠是坚决不打算放过今天这个机会的。
    于是乎在赵奶奶看过来的时候，陈翠非但没有劝着，反而还不遗余力的开始煽风点火：“娘，我瞧着大嫂这是有恃无恐啊！怎么？大嫂是不是觉得，反正三哥三嫂家里也不差钱，就算娘真的找上门了，三哥三嫂也会碍于跟大哥一家的情面，咬牙认了这笔账？”
    很快就找到了继续发难的接入口，陈翠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语气也跟着明快了起来：“该不会大嫂是想要让三哥三嫂多出一份钱吧？就算是自家亲兄弟，可大哥大嫂这样的作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呢！”
    陈翠倒是反应迅速，思维也足够敏捷。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是赵国强和许梅不得不补上陈翠嘴里的所谓“漏洞”了。
    也就是说，陈翠认定了赵国庆和何芸不可能只给十块钱的礼钱，那么陈翠想要的“更多”，就必须由赵国强和许梅补上了。不管赵国庆一家究竟给了多少，反正陈翠认定不止这么十块钱。
    赵奶奶不愧是跟陈翠同住一个屋檐下多年的家人。转瞬间就明白了陈翠的打算，当即就站在了陈翠这一边：“老大，你说说看，你到底扣了你三弟一家多少钱？今个可是你亲侄女嫁人，你别给我玩虚的，赶紧把老三的份子钱全部上交！”
    这便是打算蛮不讲理强行要赵国强一家认下这笔账，必须多给钱了。
    赵国强和许梅都不是傻子，登时就明白了陈翠和赵奶奶的盘算。
    “娘，您还是去找三弟和三弟妹确定一下吧！”许梅不想当众跟赵奶奶吵架，态度温和的回道。
    “确定什么确定？你们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非要我当众撕破你们的脸皮，你们才知道丢人？明明就是老三一家给莹儿的份子钱，你们从中贪了去算什么事？都是姓赵，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在村里过下去呢！”赵奶奶越说越大声，毫不顾忌的引来了周遭一众宾客的注目和围观。
    钱敏敏几人是晚了一会儿过来的。
    本来么，以他们家和赵莹儿一家现下的关系，但凡可以，钱敏敏都想拉着孙春儿在自个家里吃饭了。
    反正家里已经去了两个代表，也给赵莹儿上了礼钱，他们再去不去凑热闹、喝喜酒，自然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钱敏敏又不想让赵莹儿一家占那么多的便宜。有饭吃为什么不去吃？他们连礼钱都上了，不吃饭多亏？
    是以，在家里拖延磨蹭了好半天后，钱敏敏才跟孙春儿一道，带着三个孩子跟着赵振奇两兄弟过来了。
    不过，他们才刚到，就发现自家爹娘又被找麻烦了。
    粗略听过赵奶奶的喊叫之后，钱敏敏撇撇嘴，脸色刹那间就沉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讨厌赵奶奶和陈翠，也实在不想认这门亲戚。如若可以，她是巴不得自家人跟赵奶奶这群人自此都老死不相往来的。
    太厚颜无耻了！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赵奶奶和陈翠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肆意信口雌黄？
    她们就真的不怕，一旦被人不留情面的堵回去，是很难堪、也很羞于见人的事情？
    哦也对，以陈翠和赵奶奶的厚脸皮，只怕根本不会在意丢不丢脸。她们两人的脸皮，早已经厚到一定境界，寻常人根本及不上的。
    赵奶奶的指控无疑是足够诛心的。听得钱敏敏几人心火直冒，也听得陈翠神气不已。
    陈翠一直都很信奉一个道理。只要赵奶奶肯站在她这边，不管何时何地，她都肯定吃不了亏。
    眼下的境况，更是让陈翠见证了这个信念，心下也越发坚定了要讨好赵奶奶的决心。
    跟陈翠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许梅和赵国强两人无言的沉默了。
    同样是为人子、为人媳，赵奶奶的偏心早已没有了国度界限。这一点，他们两人心下有数，也早有领教。
    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赵奶奶和陈翠还非要算计到他们头上来，就委实太过面目可憎了。
    迎上赵奶奶满脸的怒火，以及陈翠不乏得意的挑衅目光，赵国强站起身来。
    “早在你们非要逼着小金嫁去戚家那天，我就明确表示过，爹娘我会继续养，但是老四一家，我们不会再互相来往和走动。”赵国强突然提及此事，瞬间就让陈翠变了脸色。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爹娘可都还在呢！你……”赵国强之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却被陈翠几人给彻底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