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韩冬点点头：“去医务室，拿个针筒吧。”
    然后他又从桌子底下掏出半截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也送给你了。”
    “诶，你还有蜡烛啊！”王超接过，疑惑道：“给我干啥？”
    韩冬说：“头悬梁，锥刺股。争取考入三百名。你我共勉。”
    王超：“……”
    王超收起蜡烛，放弃这边的攻略任务：“我去找别人问两道题目。你们先忙着。”
    随后扭头既走。
    叶西问：“冬哥，你有没有类似那种，傻瓜式富豪速成法？”
    “当然有。”韩冬说，“但是我不想告诉他。”
    叶西：“为什么？”
    “对我来说，告不告诉他都无所谓。对我没有任何影响。”韩冬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和赵奕杰一样，可以回到这里，会有记忆。那么他当初最大的遗憾到底是什么？是没作好弊，没靠进前三十吗？是没干扰到别人的发挥，让自己上位吗？”
    “额……”叶西想了想道，“肯定不是。”
    王超虽然二，但绝对不会有那么猥琐的想法。
    韩冬说：“如果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当然事实上并没有这个如果。还有一点现在的尊严，那么他最应该后悔的，只有一个。就是他明明答应了别人，却不是依靠自己。就跟杨雪婷她妈妈说的一样，他没有坚持这一件事。”
    叶西看了眼正在疯狂刷题的杨雪婷，又看了眼和装作不经意却总是往这里瞥来的王超，咬着嘴唇开始深思。
    人在陷入穷途末路的时候，总是会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哪怕是矛盾的，心虚的，他觉得不对的。
    可如果真的还是失败了，世界便更像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一辈子都要依靠别人吗？他真的没有一件，哪怕失败，也想要坚持去试试的事情吗？”韩冬道，“如果他和赵奕杰一样，回到了这里，想起了这些事情。他会为什么感到后悔，又会为什么感到欣慰？”
    韩冬说：“纵容，不是一种帮助。叶西，心软有时候，是有副作用的。”
    叶西说：“可是，袖手旁观，也是有副作用的。”
    “就是因为还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就发生了，所以才会有遗憾。”韩冬说，“二选一的另外一个选项，未必就是对的。”
    叶西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韩冬抬起眼皮道：“还有我不得提醒你，王超还是王超。就算是二选一，他未必就会选和原来不一样的那个。”
    叶西一惊：“什么意思？”
    门口进来一个隔壁班的人，喊道：“三班，你们班长在吗？校长找。”
    叶西起身过去。
    那人赞道：“三班灵魂，就是牛！校长在后面的花坛那里。”
    叶西：“……”
    她真的一直非常感谢群众的厚爱。
    叶西走到教学楼的背面，校长正蹲在地上铲土。
    走近一点，就听校长问：“你们班最近，怎么总出事情啊？”
    叶西望天。
    校长说：“班长是比较倒霉的。谁让你是班长呢？”
    叶西跟着蹲下来道：“校长啊，我能问问你对高三生早恋的看法吗？”
    校长拍拍小土堆，说道：“我其实同意你们的想法。”
    叶西：“……”
    她还没说自己的想法呢。
    “其实大部分的高三生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没有早恋这种说法，而且恋爱应该是自由的。”校长说，“以前的也没有十八岁还不许谈恋爱的规定，是吧？”
    叶西有些吃惊道：“校长，你认真的？”
    校长用他的小铲子拨弄土坑：“所以，真正的校规应该是，高中生不能谈恋爱。这我是赞同的。”
    叶西：“……”
    高三生谈恋爱究竟是不是早恋，她对这个辩题真的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你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学校会有这个规定。你们的认知在，为了保持学生成绩水平和学校升学率的观点上。是不是？”校长说，“但我认为，这条规定，其实是从人性化的角度出发的。”
    叶西：“额……”
    “吃苦是有用的，因为我吃够了苦，所以对未来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接受，我也可以适应。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它的恶意，我也感谢它的善意。”校长看着他们说，“可是你们不知道。虽然你们已经成年了，但你们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你们接触的只有学校，和家庭。你们只需要担心怎么跟家长要钱，而不是自己该怎么赚钱。在我们眼里，你们还是跟小孩儿是一样的。”
    “事实是，你们还认识不到成人社会的残酷。你们容易冲动，容易对自己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失恋一次就要死要活，糟践自己的人生。哪怕现在觉得无所畏惧，将来却说不一定。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受的事情了。”校长叹道，“哪怕你们现在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身为老师，一天要承担教导你们的责任，那漠视你们的不负责任，就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
    校长说：“其实如果你们足够坚定，足够了解自己，能保证自己在遇到挫折的情况下，也不肆意践踏自己的人生。不管是高三生还是初三生，谈恋爱而已，我都是支持的。”
    “可是我们无法判断，哪怕你们自己，也不能判断。你们不够坚强。所以就算你们怨恨，你们反对。从教育者的角度上来讲，我支持这项规定。”
    校长提着小铲子看着她道：“而且你们急什么呀？急这几天，急这一年的。人生是很长的。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做决定，就晚了吗？要知道有的人谈恋爱，要谈几十年呢。”
    叶西抱着手臂，唏嘘道：“情难自抑啊。”
    “难以抑制，但是可以克制嘛。”校长脱下手套，拍拍她道：“而且这只是我们的初衷，也没见你们遵守嘛。离经叛道，反而变成你们的浪漫了是吧？”
    叶西摇头：“我是个遵纪守规，好爱学习的好同学。”
    校长揶揄道：“男生宿舍女生宿舍那些事情嘛，理解理解。我最怕的还是你们搞失恋搞分手，我头大。”
    叶西跟着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杨妈是这样跟杨雪婷说的，女儿啊，你不要在高三的时候搞分手啊，就算搞了分手，也不能因此消沉啊。不然你们就高三毕业再谈恋爱好了。这不是好听多了吗？”
    校长道：“长辈害怕你们走上悲剧的老路。而你们没有经历过，不认为自己会走上那些老路。就像你们不信任他们一样，他们也不信任你们。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话，最恶劣的表述来伤害你们，是认为这样才能让你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忽略了你们的自尊，而你们因为自己的愤怒忽略了他们的用心。代沟就产生了。”
    叶西问：“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教育，应该是一件终身的事情。为人父母，也应该接受教育。可惜这个社会没有。没有人是与生俱来会做父母的，他们也一辈子都在学习。”校长说，“所以如果他们做错事了，希望你们能原谅他。毕竟你们曾经做错的每一件事，他们都原谅了。你觉得呢？”
    叶西想想，的确是的。
    杨雪婷冲动私奔，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父母。
    “班长要多跟他们做做思想工作。我知道老师的话他们是不会听的，就辛苦你了。”校长给了她一捧小番茄，“好了你回去吧。”
    叶西看着自己的小番茄。
    任重而道远啊。
    又是一天过去。
    从沉迷转为颓废的王超，正式步入了倦怠期。
    他发现前三十和他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总之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重要的还是人民群众。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都是为了爱情。”王超含泪道，“同志们，就靠你们了！”
    三班班众：“……”
    看他的确很痛苦的样子，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王超正趴在桌上动员：“你们这些成绩比我好的人，考的稍稍差一点。我再努把力，说不定就成了呢？”
    苏成说：“我觉得重要的是，‘成绩比你好的人’，这个范围有点太大了。毕竟你动员不了全校同学吧？”
    王超哼哼道：“只要排位好，我发挥稳定，没有问题。”
    毕竟是市模拟考，座位也打碎重排了。
    秦毅道：“如果你前后左右……”
    王超往手上哈了口气，肯定道：“不！我从小考运就好。命运是庇佑我的！”
    苏成叹道：“我觉得重要的还是过程。毕竟你不会每次需要帮助的时候，旁边都坐着一个大神。”
    然后看向叶西，问了一句：“班长，你说是吧？”
    王超道：“不会读书，也不代表没有前途。比尔盖茨不也没大学毕业吗？我会用未来证明的！”
    “总说比尔盖茨辍学，你怎么不说人家先考上牛津了呢？”叶西道，“总想着找共同点。告诉你现实，除了都有个有钱的爹妈，你们之间，没有其余任何的共同点！”
    赵大成弱弱道：“还有性别。”
    叶西：“那也只是生理性别。”
    王超先是错愕，被触及痛点，继而大怒，拍桌而起：“叶西，你不要太过份！”
    “现实一点吧王超！”叶西也跟着怒道，“为什么杨雪婷她妈妈看不起你？因为她认为你连一件事都坚持不下去，所以不配和她女儿在一起。而你现在想做什么？就算你抄进前三十又能怎么样？你用你坚持不下去后的逃避，来向她妈妈证明你的决心？”
    “看看杨雪婷，她在靠自己的努力！她才是在认真的对待，践行，证明这件事情。而你呢？你对得起她吗？你在衬托她的可笑吗？你才是真正过分的人！”
    王超望向杨雪婷，终于沉默了。
    抄起桌上的书本，一声不吭的走回自己教室。
    叶玲担心道：“他生气了吗？”
    叶西：“那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叶玲迟疑一下，摇摇头。
    田文文叹道：“雪婷真的压力好大的哟。我也不知道哪边是对了。啊，爱情怎么那么让人痛苦。”
    在考试前两天，排位表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根据座位号一算，王超的隔壁桌，极有可能就是杨雪婷。
    叶西不得不叹它一句：“真特么的是人生如戏啊。这不会是黑幕吧？”
    韩冬看透世事般的，呵呵一笑。
    叶西不信邪道：“冬哥，你就不能表示一点惊讶吗？”
    “惊讶。我非常惊讶。”韩冬说，“我惊讶你竟然会这么健忘。”
    “……”叶西道，“毕竟十年了诶！我不记得这些小细节很正常好伐？”
    韩冬捏着声音道：“不知道当时谁告诉我。冬哥，六班那个王超居然考的比我还好。我要不要去向他学习作弊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