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如今这样被人当着面说出来，那种痛就像是狠狠撕开了心脏上刚愈合的伤口。温热的血汩汩地流着，连疼都麻木了。
    她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岑辛肆意嘲笑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疼，却无能为力。
    她行尸走肉一般上了车，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眸光不见波澜。
    小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却也不敢吱声。
    车子行至高架堵了一会儿。要在平时颜瑜希早就开始烦躁着抱怨了。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
    车里的人见此情形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刚刚有些暗下来。小竹把颜瑜希送进电梯便不再上去了。
    颜瑜希一直没理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样。
    小竹看着电梯门关上，一旁的液晶屏红色的数字一点点攀升。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希姐这是怎么了。
    颜瑜希出了电梯以后便往自己家方向走。
    立在门前，伸手机械地在包里翻找钥匙。
    可包里的东西太多，怎么翻也翻不到。她气得狠狠将包摔到房门上。
    “咔哒”
    房门从里面打开。
    颜瑜希闻声抬起头。陆江南立在门内，手搭着门把手，看到她的样子皱了下眉，淡声道：“进来吧。”
    颜瑜希僵立在当场，看着陆江南又转过身走进屋的背影，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她伸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蹲下身拿起包，走了进去。
    陆江南自顾走到客厅，矮身拿过茶几上的玻璃杯倒了杯水，转过身看向来人，把杯子递过去：“喝口水吧。”
    颜瑜希没有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漠：“你为什么在我家？”
    陆江南笑了笑，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看了眼她干燥的嘴唇：“喝完再说……”
    颜瑜希猛地伸手，“啪”的一声把水杯打飞。透明的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瞬间碎裂，水流了一地。
    “陆江南！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颜瑜希眼眶泛红，声音凄厉。
    陆江南侧过脸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勾起嘴角，看向她：“我装什么了？”
    “呵。”颜瑜希轻笑，“陆江南，这替代品的戏码你还没玩够吗？你没够，我都够了。”
    陆江南眉角一凛，笑意尽失：“你说什么？”
    颜瑜希扬起下巴，嘲讽一笑：“陆江南，你真是个孬种。也怪不得岑辛看不上你。”她轻哼，“我颜瑜希在多少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也就你，敢把我当替代品。”
    陆江南嘴唇一白，脸上血色尽失：“谁跟你说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到。”颜瑜希冷声道，“自从上次我出车祸那时便开始怀疑了。只不过，要感谢岑辛让我面对现实。”
    她笑了笑：“陆江南，我颜瑜希没有那么贱。所以，咱们俩之间，到此为止吧。这辈子你都别让我再看到你，现在，立刻，从我家滚出去！”她抬眼看向他，目光凌厉，“陆江南，我跟你，结束了。”
    陆江南身形一震，面色发白。
    他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瑜希……”
    “松手！”颜瑜希猛地挥开他的手，毫不留情。
    陆江南看着空了的双手，愣了两秒，继而苦笑，自言自语一样：“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颜瑜希不想管他说的什么疯言疯语，别开了眼。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转着圈，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黏腻得让人呼吸困难。
    “对不起。”静默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打破。
    颜瑜希手指一动。
    她扯了扯唇角。他道歉，等于间接承认了所有的一切。
    不知为何，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抓着。每跳动一次，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陆江南看着颜瑜希，目光温柔又贪婪，苦涩一笑，声音沙哑：“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混蛋就好了，大不了再找下一个替代品。”
    “可是瑜希，”他缓声道，“我爱上你了，很早很早，就爱上你了。”
    颜瑜希脊背一僵，看向他。
    陆江南冲她笑了笑：“你告诉我，在这世上，又有谁能替代你？”
    颜瑜希看着他的脸，表情有一瞬的动容。但也只有一瞬。
    她忽而轻笑：“陆江南，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挑了挑眉，“真是差一点就被你骗了。”
    陆江南皱眉，急道：“我没有骗你！”
    “够了。”颜瑜希抬手止住他的话，面色冷淡，“你的谎话我听够了，也不想再听了。”
    她转过脸，眼神中尽是嘲讽：“我不是初中生，你说两句爱我我就能当真。你从没接纳过我让我进入过你的生活，凭什么跟我说‘爱’这个字？”她觉得好笑，便就笑了出来，“我除了知道你叫陆江南，其余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岑辛，我都不知道，你还带她去看过你父母，带她去过你母亲在绣汀湾留给你结婚用的房子。”
    越说越觉得荒谬，也越说越觉得可笑。颜瑜希眼角含着泪，嘴角却是高高地扬起。抬起眼，视线直直对上陆江南的，黑眸深处尽是荒凉：“你为她做尽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如今怎么敢大言不惭地对我说爱？”
    “呵，”她轻蔑一笑，瞥了眼陆江南的胳膊，“那里的伤疤好利索了吗？你在说爱我的时候，那里都不会痛吗？”
    陆江南身形一僵，下意识便想要将手背到身后。
    “藏是没有用的，藏不住的。”颜瑜希惨然一笑，“什么……都藏不住的。”
    陆江南眉头狠狠皱起，另外一只手握着小臂，手下便是凸起的伤疤。他狠狠捏着，却感觉不到疼。
    他闭了闭眼，笑得苍凉。他以为他可以瞒住她一辈子的，所有的一切。却原来，不过是痴人说梦。不过一夜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没想到，心脏的疼痛，要比想象的更难以忍受。
    颜瑜希扯唇，目光冰凉，看向客厅的鱼缸：“那条红龙鱼，你带走吧。只要一想起这是岑辛送的，我就想把它弄死。”
    她看了他一眼，冷冷勾唇：“让我觉得恶心！”
    陆江南身形有些不稳。颜瑜希厌恶的眼神好像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他艰难地弯起唇：“那天第一眼见到那条鱼，我便觉得……它与你很像。一样的漂亮、耀眼，一样的……活泼。”他垂下眸，低声道，“我把它送给你，只是因为想送给你。跟它是怎么来的没有关系。这是我，给你的。”他笑了笑，“留下吧。”
    “我不要。”颜瑜希冷声道，“就因为是你送的，我更不想要。”
    颜瑜希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睫的湿润：“陆江南，我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你。拿上你的东西，带上你的鱼，从我这里离开。”顿了顿，“再也不要回来。”
    说着她便走去卫生间，把当初陆江南将小红搬来时装它的那个水桶提了出来，扔到陆江南脚下。
    陆江南低头看着圆滚滚的水桶滚到了自己脚边，撞上小腿，停了下来。
    静默了几秒，他挑起唇角：
    “瑜希，我可以走。但让我离开你，我做不到。”他再次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全都沉了下去，“我可以出去几天让你消消气。也可以留在这里任你打任你骂，但分手，你想都别想。”
    陆江南撂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去玄关。
    颜瑜希先是怔愣了一瞬，继而便怒火中烧。
    “陆江南！你混蛋！”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得声嘶力竭。
    怒极攻心，颜瑜希伸手，使出全部的力气将面前的鱼缸推倒。一瞬间，玻璃碎裂声，水声，还有龙鱼离水后摔在地上的“噼啪”声。
    “滚出我的生活！”她站在一片狼藉中，脸上满是泪水，绝望地喊道，“滚出我的世界！”
    陆江南听见身后巨大的声音心脏一瞬提了起来，忙转过身，跑向颜瑜希，面色担忧：“怎么样？你没事吧？”
    颜瑜希没让他靠近自己，狠狠将他推开。
    陆江南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在一堆玻璃碎渣中，登时手掌就被刮破，伸出了血。颜瑜希不为所动，眼神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她居高临下，看着狼狈倒地的男人。眼眶还含着泪，眼神却是冷峻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深呼吸，捏了捏拳，转过身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语未发。
    陆江南丝毫感觉不到手心的疼痛，坐在一片水渍中，好像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鲜红色的龙鱼就在他身边的地板上扑腾，“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他抬起头，看向颜瑜希的背影，低声道：“我知道，你八年前就与陆江北相识。也知道，是他救了你们姐弟俩。”陆江南苦涩一笑，“瑜希，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过陆江北？”
    颜瑜希顿住脚步，空气一瞬安静。
    陆江南紧紧凝着她的背影，害怕错过一丝一毫。
    女人默了良久，不曾转身。
    “我当初之所以会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把你错认成了江北哥。”她没有转过身，所以陆江南只看见她的肩膀抖了抖，似是在笑，“所以，也该拨乱反正了。”
    拨乱反正。
    陆江南下颌一瞬绷紧，慢慢站起身，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住。原本扎在手心的玻璃嵌得似乎更深了些，血，成股的从掌心留出。
    “吧嗒”，一滴落地，砸进水里，溅起鲜红色、漂亮的水花。
    陆江南脖子上青筋毕露，沉黑的双眸酝酿着深重的情绪。
    “那你……有爱过我吗？”
    颜瑜希笑意深了些，转过了身。看着眼前的人，这个给她带来了屈辱和痛楚的男人。
    心里的邪恶因子在作祟，想要用最锋利的言语让他也体会自己的痛苦。
    她扬了扬眉尾，轻笑道：“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喜欢他，爱了他整整八年。你觉得，你能抗衡得了我的八年吗？”
    陆江南脸色一瞬惨败，就连永远都是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似是受到了剧烈的打击，他身形微晃，脚下后退了一步。
    而颜瑜希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一样，仍往他心上插刀。
    “或许，我是喜欢过你的。但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哪个你。”她眼神放软，“我想，应该是那个把我当做岑辛来爱的陆江南。”她抬起眼，“而不是现在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摊牌了。。。所以，嘿嘿，摩拳擦掌要开虐男主了
    ☆、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