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祖龙狼狈的趴在地上，忿忿中带着不甘道：“早晚有一天！”
    始麒麟眼中也涌现出了更多战意，尔后他们俩修炼起来更为刻苦，而顾元凤也没有片刻松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盘古的话越来越少，这一来是他没多少能说给顾元凤听的，二来他已经预感到那一天即将来临，也就是大限将至，撑起了天地的身体感觉到越来越疲惫，精神越来越不济。
    然而已趋向于稳定的洪荒大陆，仍空荡一片，万物不存，寸草不生。
    顾元凤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什么，他伸手摩挲着盘古送给他的拜师礼，想着要不要把他的一个在他看来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想法，说给盘古听，心念突然间一凛，让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极目看向他们所在位置的西方。
    盘古也有所感，语气沉稳有力道：“去吧。”
    “徒儿去去就回。”顾元凤难得的没有懒懒散散，而是带上了肃穆，和盘古说完这句话后，就化为原形朝着西方飞去，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而此时被顾元凤感念到的西方，祖龙正满身伤痕的和一个已看不出原型的神魔厮杀。
    严格来讲，那已不是一个活的神魔，而是在开天大劫中没能活下来的魔神，在被混沌罡气撕裂后的魔神所留下的怨气和憎恨，加上魔神本身具有的魔气，这几样令人畏惧的东西糅合而成的伪魔神。
    但这么一个伪魔神，也不是祖龙能轻松对付的，就在祖龙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时，顾元凤终于赶了过来。
    祖龙见到他来，眼中先是闪过了惊喜，紧接着却觉得羞愧起来，他可不想让元凤多了一个看不起他的理由，张了张嘴，想让顾元凤不要多事，他一定能将这个魔神打败的，然而顾元凤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见他拿出了一个还没有祖龙眼睛大的珠子，尔后将那珠子朝着那散发着浓浓魔气的伪魔神扔了过去，那原本很让祖龙有几分束手无策的伪魔神，就化作了一缕缕黑烟，被吸进了那颗本来看上去像是透明的珠子中。
    下一刻，那颗珠子就回到了顾元凤身边，顾元凤冷眼看着珠子中流淌着的丝丝黑气，等黑气像是消失不见后，这才看向呆愣住的祖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亮，而是清清冷冷的，让祖龙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但很快他就想到他本来就没有做错事，心虚个什么劲啊，于是就梗着脖子把头扭了回来，只还色厉内荏的小声嘀咕道：“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偏不说看你怎么说。”
    顾元凤的心却突然沉了下来。
    第6章 洪荒（6）
    当时盘古稀里糊涂收顾元凤为徒时，曾拿出了一堆至少是先天灵宝级别的法宝来，那其中就有由混沌青莲的莲叶化作的五方旗，还有诸如河图洛书，红绣球等在后世很有名气的，而顾元凤一上来就选中了混沌珠。
    混沌珠，顾名思义乃是孕育自混沌，在其内有一方肖似真正混沌世界的小世界，且内含空间法则，属于混沌至宝。传说中可以借混沌珠证得大道，成就圣位，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洪荒后来者追逐不已了，不过顾元凤看重的并不是这一点。
    该怎么说呢？
    顾元凤对成为不生不死的圣人，并没有丁点兴趣，再怎么说他转世再转世，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永生不死，又因为经历的太多，让他已成为一个无聊会死星人，可以说他不可能停下来向前追逐新鲜事物的脚步，先前他劝盘古放弃开辟天地，让一切重归混沌，未免没有这一原因在作祟，到底一旦重归混沌，元凤身死，他就可以在一切还未成定局前，从这方世界抽身，进入下一个不会一上来就是万年，甚至一元会（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世界。
    可话又说回来，盘古没有被顾元凤说通，那顾元凤他只有另想他策，这时候内含空间法则的混沌珠，一下子被他看重，就很好理解了，再有混沌珠和有着多次转世经历的顾元凤也十分契合，在顾元凤的祭练下，已成为了他的本命灵宝，和他心意相通。
    如今混沌珠第一次亮相，就不费吹灰之力般将围困住祖龙的伪魔神摄走，其威力可见一斑。
    祖龙还在嘴硬，本来还在思考其中症结的顾元凤感受到混沌珠的灵气波动，定睛朝着遍体鳞伤的祖龙身上一看，心往下一沉，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祖龙一僵，旋即就若无其事般说：“你让我说，我也不是不可以将来龙去脉都说给你——”他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声息，呆呆愣愣的看着化作人形的顾元凤。顾元凤此前就得了契机而化形，只是还没有在祖龙和始麒麟面前化形过，但见他长眉入鬓，一双凤眼中流盼生光，唇若丹涂，身量颀长，穿着一件最纯正红色的长衫，袖边绣有黑色的凤羽图案，也只有这点才能叫人和他的原形联系到一起，不过在他抬眸间，波光潋滟中似有流光溢彩，叫人望之而为之沉醉。
    这无疑是一种超越了世间局限的美。
    祖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元凤看。
    顾元凤也不恼，甚至他还朝着祖龙微微一笑，似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祖龙脑中一片空白，连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只下一刻顾元凤就手持混沌珠，无情又冷酷的朝着祖龙砸过去。
    混沌珠不大，可它可是独立开辟了一界的混沌至宝，在顾元凤的指使下有着千钧之重，哪怕祖龙皮糙肉厚，他在短暂的空白后，还是感觉到撕心裂肺之痛：“……嗷！！！”
    疼疼疼！
    祖龙终于回过神来，也意识到顾元凤对他做了什么，他打了他。
    再一次！
    祖龙眼睛都红了：“元凤你——”
    顾元凤眨了眨眼睛，一派纯良的反问：“我怎么了？”
    祖龙莫名觉得有点委屈：“你干什么又打我？”
    顾元凤挑眉抬眸，并没有立刻就给祖龙一个说法，而是看着被混沌珠一砸后，祖龙的伤口处往外溢出来的时黑时红的丝丝魔气，由此可见先前那由魔神死时怨气和憎恨而重组的伪魔神，并不是要和祖龙拼个高低，而是借机侵入到了祖龙体内。
    既然如此，顾元凤就操纵着混沌珠好好的“敲打”下被“觊觎”的祖龙吧。
    于是，祖龙非但没讨个说法，还再次被打了。
    祖龙：“！！！”
    这家伙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认为顾元凤这是在借机教训他，哪怕顾元凤刚才才救了他，可这太让龙没面子了。“你，你凭什么打我？”
    回应他的，是混沌珠再次撞击了下他，痛得祖龙下意识龇牙咧嘴，而顾元凤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受苦受难，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又为了保住最后一点颜面，祖龙硬扛下了身上的剧痛，半点呻吟都不溢出来，还狠狠地瞪着顾元凤。
    顾元凤不为所动。
    这时候混沌珠已将所有侵入到祖龙体内的魔气逼出来，并将其吞吃，只是祖龙身上的伤痕更显得辩驳，龙血顺着龙鳞间的缝隙往下流。
    顾元凤眼前一亮，将混沌珠收回来，缓缓走向已单方面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祖龙身边，徐徐一笑，那笑容温柔如春水，就像是春天枝桠上新发的第一蹙嫩芽般叫人心折，接着他用温和如清风拂面的语气说：“很疼吗？”
    祖龙哽了半晌，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而顾元凤则是忘记他刚才暴行般，伸手抚上祖龙的伤口处，他的动作很轻柔，给了祖龙一种他要给他疗伤的感觉，这让祖龙更为不自在，在心里想就算是顾元凤给他疗伤，他也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是这样没错。
    可惜片刻过去了，祖龙仍没等到顾元凤的抚慰，他忍不住扭头看去，只看到顾元凤手持用灵气幻化出来的瓶子，在专心致志的接他流出来的龙血！
    祖龙呐呐道：“元凤，你在做什么！”
    顾元凤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看到了吗？避免浪费啊。”祖龙可是混沌神兽，可以说是全身都是宝，经过那么多次转世彻底点亮技术宅标签条的顾元凤，是怎么都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的。
    祖龙目呲欲裂：“你你你！”
    “对了，你的龙鳞掉了一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给我收藏吧。”这听起来像是在征求意见，可实际上呢，顾元凤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把那片龙鳞收了起来。
    祖龙本来还怒火冲天，可听了顾元凤这话，不知为何气势就弱了下来，话不禁大脑就说出口：“难道你羡慕我有鳞片你没有，所以才这么想要我的鳞片不成？”
    顾元凤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祖龙一下子就卡了壳，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顾元凤斜睨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实话？”
    祖龙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恰好这时始麒麟找了过来，他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也不禁愣了下，等回过神来后艳羡道：“元凤你化形了。”
    顾元凤轻轻点了点头，将收起来的龙血还有龙鳞收回到混沌珠中，又随手对着祖龙施了个治疗法术，面向始麒麟将祖龙遇到的情况简单扼要的说了。
    始麒麟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不是说三千神魔早就湮灭在开天大劫中了吗？”先前也说过盘古开天总共需要一万两千年，而早在最开始时，三千神魔就承受不了混沌世界的变化而被罡风绞杀，此后再过数千年，直到最近洪荒大陆趋向于稳定，才有了混沌神兽，也就是说没道理魔神死时的憎恨和怨气还能残存至今。
    顾元凤边驾起云边和始麒麟道：“说不定有神魔侥幸未身死道消。”
    始麒麟一凛：“这可如何是好？”再怎么说三千神魔和盘古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作为盘古开天后衍生出的生灵，他和元凤还有祖龙也会被迁怒到，再说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弱肉强食的原则也摆在那儿呢。
    被忽视的祖龙扬声道：“始麒麟你怕了？”
    顾元凤睬都不睬祖龙，继续和始麒麟交谈：“那只是我的猜测，再者注定不被新世界容纳的他们，和我们相比谁强谁弱可说不准。”
    始麒麟沉吟道：“说的也是。”
    祖龙：“喂！”
    顾元凤终于理会祖龙了，只是他仅仅是轻飘飘地瞥了祖龙一眼，清风朗月般的轻笑一声，就飞身而去。
    祖龙跳脚：“他那是什么意思？”
    始麒麟也默然着看了他一眼，稍后就把头扭了过去。
    祖龙：“……”
    反正祖龙接下来就没有再到处溜达，反而是打了鸡血般修炼再修炼，争取早日雪耻，而顾元凤在和他们分别后，就回到了盘古跟前，开始潜心研究起吸收了可恐魔神怨憎之气的混沌珠。混沌珠中的一方小世界，本来就是仿照原有的混沌世界，如今再混入魔神魔气，在某种程度上就更像盘古曾生活的那个混沌世界了，因而顾元凤没有急着将那好似垂死挣扎并试图反扑的魔气给祭炼掉。
    顾元凤想到这儿，若有所思的看了面带疲惫的盘古一眼。
    盘古是在混沌世界中被混沌青莲孕育出来的，然而混沌青莲随着开天大劫而分崩离析，再怎么样也组合不到原样，就像是混沌珠的魔神充其量只是个赝品一般，不过混沌珠里的小世界也不是真的混沌世界来着。
    那既然混沌青莲没有正品，是不是可以找到替代品呢？
    顾元凤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混沌青莲分崩离析后，还留下来的四颗莲子。这四颗莲子在洪荒时代分别成为了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十二品功德金莲、十二品业火红莲和十二品灭世黑莲。先不说那三个十二品莲，单就来说三十六品净世青莲，从它的品级上就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来，还有一点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据说是因为没有开天功德，所以为天道所不容，花开之时就是花谢之时。
    顾元凤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单音节：“唔。”
    第7章 洪荒（7）
    盘古大限将至。
    无论是盘古，还是顾元凤都对此心知肚明，只是先前都直言不讳的顾元凤，这时候却权当不知，从没有将此事和盘古提起过，又因为盘古精神不济，他们也不像是先前那样无话不谈了。
    ——盘古无话不谈，顾元凤则是负责把天聊死。
    只这一日顾元凤飞驰到盘古面前，“师父，徒儿有话要说。”
    盘古：“哎？”
    顾元凤这次一本正经得很，不用盘古再催促，他就一脸认真的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盘古听后，心里不禁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踟蹰片刻道：“这是你推演出来的？”盘古在意识到自己不能以力证道后，也在心中进行过推演，哪怕他并非圣人，可对于未来还是能有模模糊糊的感应的，可他这个徒儿如今修为连所谓的准圣都不到，再怎么推演也不能推演到他推演不到的吧？
    顾元凤听得出盘古的弦外之音，他一本正经道：“不，是弟子异想天开。”
    盘古：“啥？”
    “您想得到一线生机，单就现下的境况来说，无异于想天道网开一面，所以弟子无论提出什么样的后招，都等同于异想天开。”顾元凤之前和盘古提议的，旨在能让盘古不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能够有朝一日再回到他创造的洪荒世界，但就像顾元凤自己说的，这听起来就像是异想天开。
    盘古：“……”
    “唔，您好像没能深刻理解‘异想天开’这个词的含义，那——”顾元凤假模假样的思考一番，接着给盘古大神做成语释义，突然他左手握拳，砸在摊开的右手上：“有了，在您开天之前，混沌滋生的三千神魔怕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您会想改变混沌世界，想着开辟出天地，在您举起开天斧前，他们说不得就在心中嘲笑您，‘盘古啊盘古，你竟然异想天开，呵呵！’”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盘古：“…………”
    盘古有一瞬间竟想放弃举天撑地，让一切重归混沌，好让顾元凤这个不肖徒不去祸害他人，万幸的是盘古他老人家也是有点免疫力了，在无语凝噎过后就幽幽道：“你直说你并没有把握不就行了。”
    只盘古说完这句话，他和顾元凤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顾元凤出言打破这份叫人觉得压抑的默然：“师父，您一针见血了——您是不是不好理解‘一针见血’这个词，需要弟子为您解释吗？”
    盘古下意识道：“不用了！”
    顾元凤故作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盘古：“……”
    盘古借机转移了话题：“说来混沌青莲留下来的四颗莲子，其实都不在我这儿。”
    顾元凤蹙了蹙眉，但很快就松开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题，哪怕他并不清楚十二品业火红莲，十二品灭世黑莲还有十二品功德金莲在被炼化成前分布在哪儿，可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在哪儿落户，他还是从他以前的记忆中翻找了出来，当下便道：“他们和您分了家么，这徒儿可以理解的。”
    盘古颇为无力道：“随你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