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天庭这边倒也是幸灾乐祸过，所以私下里关系也就那样。
    再者说了, 孙悟空他这次来天庭, 并不是来搞事的。他就是被猪八戒缠得烦了, 再加上心里还有点恶趣味，就优哉游哉地上了天庭。看他都是从南天门进来, 而不是直接出现在金銮殿, 就知道他还是有那么点诚意的。
    只这话儿若是说出来, 就连孙悟空自己都不觉得不可信, 但这也不是他被玉帝老儿和月老，目光灼灼盯着吃桃的理由！
    “咔嚓。”
    盯。
    “咔嚓咔嚓。”
    盯盯。
    “咔嚓咔嚓咔嚓。”
    盯盯盯。
    “咕噜。”
    盯盯盯盯。
    孙悟空他最后是囫囵吞桃, 连桃核他都没有吐出来。
    顾月老关切道：“我们不介意看大圣吐桃核的。”
    玉皇大帝：“……这就算了。”
    孙悟空：“…………俺老孙介意！”
    顾月老纯良一笑：“所以大圣来天庭除了吃桃, 还有其他事儿吗？”
    玉皇大帝挑挑眉, 继续盯向孙悟空。
    孙悟空还在心里纳了闷了, 怎么多年不见, 玉帝老儿却是变得这么无赖了？不过他想归想，没说出来戳玉皇大帝的气管子，当即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来瞧瞧故交吗, 再一想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来拜访下陛下，所以我就过来了。”
    玉皇大帝奇了：“你在天庭还有故交？”
    孙悟空随口道：“怎么没有？不说旁个，就是老君跟我最熟。”
    这说的就是兜率宫的太上老君。
    玉皇大帝当即就被气笑了：“既如此，那朕就不耽搁你访亲拜友了。”
    这话儿可就带了点讽意，而玉皇大帝也说好了这猴子死缠烂打的准备，哪想到孙悟空一挠头道：“陛下英明，我这就走。”他说完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一手揣上一个蟠桃，朝玉皇大帝拜了拜，就一溜烟地走了。
    玉皇大帝：“……？”
    等他回过神来，就冲顾月老没好气道：“你看看这泼猴！”
    顾月老淡定得很：“大圣吃不了兜着走而已，难道陛下还对他有不舍？”
    玉皇大帝还是觉得气不顺：“他真当天庭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啊？”
    过了片刻，玉皇大帝纳闷道：“你怎么不说话？”
    顾月老应声道：“陛下，您想我说实话吗？”
    玉皇大帝：“……”
    实话伤人，还是不说得好。
    好在顾月老很能体察上意，眉目一转就凑上来低声道：“陛下若实在气不顺，那不妨我回头给大圣牵一红线，让他为情痴，为情狂，为情把那地来覆把那天来翻——”他说着说着就差点变成咏叹调。
    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抹了一把额头：“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朕可不想到时候听如来来天庭念经。”
    顾月老却是松了一口气：“您这么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到底我想起来大圣是方外之人，不再姻缘一线牵的范围内。”
    玉皇大帝：“……你存心要气死朕吗？”
    顾月老神情自若地反问：“难道陛下没有随之想象下大圣为爱痴狂，做出比戴花还不堪入目之事的画面？”
    玉皇大帝假咳了两声，这就不要说出来了嘛。
    （孙悟空：“……”）
    这欺君罔上一事儿，就这样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他们君臣还是说起了正事。
    先前也提到过，玉皇大帝他越发认定天庭众仙官已在心中不满天规严苛，意图借机发挥。对此呢，且不说玉皇大帝觉不觉得天条严苛，关键是他并不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召顾月老来就是想让他来商议商议，看怎么将可能会有的动荡掐灭在萌芽中。
    玉皇大帝面沉如水道：“朕倒不是觉得你的提议不好，只是若是朕这次选择了妥协，非但没让他们懂得感恩戴德，反而换来得寸进尺呢？到时候难道还要朕一退再退，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顾月老想了想道：“陛下，咱们不是在说众仙官们对天条的态度吗？那和您并没有半分关系，到底天条也不是您制定的。”
    玉皇大帝恨铁不成钢道：“合着朕是白说了那么多吗？天条是不是朕制定的，可朕和娘娘负责执行它，从朕成为天庭之主以来都是了。天庭大大小小的事，可都是围绕着天条来运转的，在其他人眼中，朕和娘娘就等同于天条。”
    顾月老直言不讳道：“可您这么说，越发像是您将责任推脱到天条身上啊。”
    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的脸色不好看了啊，而太过于耿直的顾月老不慌不忙地来了句：“陛下有没有想过天条是需要进步的？”
    玉皇大帝眉心一跳，“你这是在怂恿朕反过来拿天条开刀？”这话儿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藏在心里多久了。
    顾月老沉默了半晌才道：“陛下您可真是随口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呢，以及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暴露出“狼子野心”的玉皇大帝正了正冠冕，很是轻描淡写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天条它觉得它时候进化一波了，它主动要求的那种。”
    玉皇大帝：“哈！”
    “您觉得匪夷所思？那您这么觉得就对了，因为我也觉得我这么想太过异想天开。”顾月老叹息道。
    玉皇大帝：“……”
    顾月老却是话锋一转：“只若是这么一想，那就可以解释为何天条还允许起了仙凡恋。正是因为天条想要有所变革，所以它才这样给出了一个暗示。诚然，这是一个极为隐晦的暗示，可正因为它的隐晦，我才觉得天条是认真的。”
    玉皇大帝：“？？”
    “您可以想象一下，若是咱们没有发现这个暗示，照着以往那般严惩三圣母，将三圣母关押在华山，那等三圣母的儿子长大，他怕是会效仿显圣真君劈山救母，而众仙官诚如您所见，内心已有了消极之意，那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推波助澜？还有您也知道咱们和佛门之间的龌蹉，他们又惯常会投机倒把，到时候会不会跟着添乱？”
    这真不是在黑西方佛教，这是在实话实说。
    而顾月老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他面容极为肃穆道：“而这样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会是在天庭兵戎相见，闹个天翻地覆，而最后天条极有可能会在众心所向下，不变革也得变革。又变革后的天条是因为大部分人奋斗而来，他们必然会极为推崇它。这对天条来讲，实在是一劳多得啊。”
    可怕，天条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条：“……”）
    玉皇大帝已目瞪口呆，他压根就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就好像他之前就没想到，众仙官欲凭借三圣母触犯天条一事借题发挥一样。又也像上次一样，顾月老他说的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叫人乍一听就觉得他并非在大言不惭，也并非在危言耸听，而是在阐述事实。
    当然了，达到眼下的效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顾月老他这不是在一步步铺垫吗？像他之前就提到过三圣母的孩子非同凡响，如今又提到了，而佛门本来就不干净，更巧的是斗战胜佛他刚来了又走，且他都没明说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那就不由得玉皇大帝不去联想。又眼下就着顾月老这番阴谋论去联想，那可真是联想完都噤若寒蝉，没觉得四面楚歌都是好的。
    玉皇大帝：“！！”
    顾月老都有点于心不忍了，他铿锵有力道：“幸好我们抓住了这个暗示，让它由暗转明了。”
    玉皇大帝这才恍惚回神，“哦哦，没错。”
    他沉思了片刻，彻底镇定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咱们该如何应对？”
    “我是觉得陛下已掌握了主动权，便是天条要变革，也得在您的掌控和推动下了。”顾月老一脸正直道，就好像他并没有在谄媚一般，而玉皇大帝却很吃这一套，连表情都变得超然起来。
    顾月老对此无话可说。
    不不，接下来要怎么掌握主动权，他还是可以说上一说的。
    等他离开金銮殿时，立刻就被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的太上老君给堵住了。
    顾月老眨了眨眼：“怎么了？”
    太上老君气得吹起了胡子：“你还敢说怎么了？孙悟空来了！他跑到兜率宫外来找我，说要跟我叙旧！我和他能有什么旧情可叙的！”
    顾月老无所谓道：“这不就完了。”
    太上老君瞪他：“要是这么容易，我会跑来这儿堵你。”
    “不是，”顾月老重申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当面和他说你和他没有旧情可叙？”
    太上老君：“……没有。”再怎么说他和孙悟空都是有身份的仙人，就是孙悟空厚颜无耻，他也不能当面这样对待他啊，人家背后还靠着佛门呢。
    顾月老毫无同情心道：“老君啊，你要勇敢说‘不’。”
    太上老君：“……去你的！你快给我想办法，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兜率宫外。”
    顾月老“唔”了一声：“老君，你有没有想过炼制荤仙丹？”
    太上老君：“？？”
    顾月老笑着说：“大圣如今已皈依他佛，不能吃荤啊。”
    太上老君这会儿反应过来了，没好气道：“仙丹可不分荤素，好吗？”
    顾月老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精益求精啊老君。”
    太上老君：“……滚！”
    到最后太上老君还是求着顾青去了兜率宫，兜率宫外已热闹起来。玉皇大帝说孙悟空在天庭没朋友，可实际上人家还是很有几个有交情的朋友的，像是哪吒三太子，还有太白金星，杨戬也能算是一个，所以得知孙悟空上天庭来了，除了没在天庭的杨戬，哪吒和太白金星都跑了过来。当然了，太白金星更多是忧陛下之所忧，来旁敲侧击孙悟空来干嘛的。
    只等他们过来，都纷纷被孙悟空的造型惊住了。
    盯。
    盯。
    孙悟空：“……”
    哪吒毫不客气地笑出来：“哈哈，你这样子可真是好玩！”
    孙悟空眼睛一转：“你们是不知道，凡间如今正流行这样。”
    哪吒一愣：“真的假的？”他还真不知道凡间的流行。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子：“那凡间正流行什么样的胡子？”
    孙悟空：“……络腮胡，没错，络腮胡。”
    太白金星一僵，他可不喜欢络腮胡，嘀咕道：“凡间的流行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孙悟空汗颜了一把，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诌。
    顾月老就是这时候到的，至于太上老君？他悄悄溜回到兜率宫了，不过等他出来才知道月老和太白金星已擅自替他决定要出份子凑一桌。他们倒是已辟谷，可又没有辟口腹之欲，而太上老君，太白金星和月老凑一起来一席也是常有的事儿，又眼下做地主招待孙悟空，也是理所当然的。
    孙悟空兴致挺高的，他就主动贡献出了他刚得的蟠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