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程星采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苏莞尔原本还认真，这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十分夸张，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程星采看着她的样子，皱起眉头，“够了。”
    苏莞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即使她知道此时程星采已经不大高兴了，但她就是想笑，止不住的想笑。
    苏莞尔努力的收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坐正。
    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不笑了。”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程星采语气变得严厉了一些，苏莞尔一瞬间就不想笑了。
    胳膊肘规规矩矩的搭在桌子上，正儿八经的看着程星采，“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神经病？”
    “我看你现在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
    苏莞尔顿了顿，低头缓缓笑起来，反问道：“哪些人啊？”
    “你说哪些人？”程星采说，“你自己说。”
    苏莞尔半晌都没有答话，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程星采，你什么时候口才变得这么好了。”
    程星采这下没说话。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啊。”苏莞尔轻飘飘的说道。
    小时候的程星采也是这副正派的模样，他是这几个小孩里面最听话的一个，他自己听话，这倒没什么，他还总是劝解别人也听话，这就有些讨厌了。
    苏莞尔就是最讨厌他的那一个，因为苏莞尔最不听话，她小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说出来大概都不会有人相信，小时候的苏莞尔比现在的黄静雯还要张扬。
    她是孩子王，爬树偷枣，逃课打架，忽悠班级同学集体气老师，和老师对着干，这些都是她干出来的事儿。
    可不比现在，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卑躬屈膝。
    苏莞尔不愿意回想，每次一开了个头儿，都要告诉自己打住。
    不要再往下想了。
    “你小时候也不这样。”程星采说，“你以前只是顽劣，你看看你现在，虚伪，算计，一说到哪里不高兴立马就要报复回去。”
    苏莞尔抬起眼睛。
    “你看我干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程星采冷冷的笑，“你刚才对门口那个叫你的小姑娘那样说是干什么？让她误会你么？你是故意的吧？刚才你非要提到用过的手纸，也是故意的吧？你想干什么呢？”
    程星采一番话说下来咄咄逼人，苏莞尔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不承认，也不闪躲。
    “你以前哪里是这样的啊，”程星采继续说道，“你敢说不是这个学校，不是这个环境把你变成这样的么？”
    眼前的面有点坨了，一个小碗一个大碗，均一口没动。
    除了餐具擦得晶晶亮。
    “我敢说。”
    “什么？”
    苏莞尔突然出声，程星采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
    “我敢说，”苏莞尔重复了一遍，“我敢说不是这个学校把我变成这样的。”
    “那是什么？”
    这次苏莞尔没有回答，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包和黄静雯的水壶就往外走。
    程星采狠狠地怔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苏莞尔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面开满了泪花。
    苏莞尔很少哭，很少很少。
    程星采仔仔细细的回忆，除了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之外，长大之后他几乎没有见过苏莞尔哭。
    包括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程星采想过，或许不是苏莞尔没有哭过，只是她哭的时候没有人看见罢了。
    所以这次突然看到苏莞尔的泪水，程星采止不住的心疼。
    苏莞尔出了店门往外走了几步，程星采追上来，一把把热可可塞进苏莞尔的怀里。
    这时苏莞尔已经恢复如常。
    看着她微笑的眼睛，就连程星采都有点怀疑，方才自己看到的泪水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33章
    程星采拿着东西追出去，把那杯热可可塞进苏莞尔怀里。
    苏莞尔回眸, 眼睛格外明亮, 她笑着说, “这位选手动作很娴熟嘛, 经过训练哦？”
    程星采这次决定顺着她说，笑着点了点头, “嗯，练了十几年呢。”
    苏莞尔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微笑着没说话。
    “真不去我学校转一圈？”苏莞尔和程星采并肩往学校的方向走。
    “不去了。”
    有送外卖的摩托从苏莞尔身边飞速擦过, 程星采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苏莞尔说：“行吧, 不去就不去吧，你车站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程星采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苏莞尔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可以。”
    “你现在周末休息几天啊？”程星采问道。
    “算是一天吧。”想起这个，苏莞尔扬起嘴角，“我姑姑家在这附近, 我经常去她家，顺便给我弟弟补习。”
    程星采不认识苏莞尔的姑姑, 点了点头, “他们家人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
    “那……”程星采顿了一顿, 有些犹豫的说, “那你放假就没回过家么？”
    “回过。”苏莞尔说, 仰起脸来看着程星采，笑起来，“你是想问我爸吧？”
    程星采特别害怕苏浙，准确的来说，是讨厌。
    原因很简单，有一回苏浙喝醉了，程星采送苏莞尔回家的时候，苏浙以为是有人要对苏莞尔不轨，一下就冲了过去，但是喝酒喝得绵软无力，冲过去之后直接倒在了程星采的身上。
    然后吐了他一身。
    那大概是程星采这辈子最最黑暗的瞬间了，洁癖倒是谈不上，但他爱干净爱的要命，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将肮脏的呕吐物弄他一身的。
    从那之后程星采对苏浙的态度就变了，原本还带着尊敬和对才子没落的惋惜，现在就只剩下了鄙夷和厌恶。
    连带着对苏莞尔的态度都有些变化，对她若即若离，刚发生的几天甚至躲着她走，就好像她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样。
    好在苏莞尔并不care这件事。
    程星采看着苏莞尔清澈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躲开她的眼睛，“嗯，你父亲也还好么？”
    苏莞尔了然的笑了一下，“挺好的啊，该吃吃，该喝喝。”还把“该喝喝”重读了一下。
    程星采看了苏莞尔一眼，眼中带着责备。
    两人步速不快，但是这么聊着聊着，也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其实和程星采说再见的那一刻，苏莞尔心中是有一丝不舍的。
    从家里面一直到四中，跨越了一整个a市，感觉和以前的生活也远离了，那些人，那些回忆全都成了过去。
    苏莞尔自诩并不留恋过去，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不舍。
    四中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陌生的，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说话做事都要费十二分的心力，不能放松，她也会累。
    这里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她才会对程星采有一丝的不舍。
    就好像有的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就会想起某个知识点初中的时候学过，而且那时她还给程星采和穆小青讲过几次。
    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不是苏莞尔自己能控制的。
    但是程星采却一次也没有回头，一直走到那边的十字路口。
    苏莞尔一直到他的身影转过去，看不到了才进了校门。
    学校里面依然那么热闹，这个时间不少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苏莞尔还看到了张恒龙。
    自打报名了篮球赛之后，张恒龙几乎天天都泡在篮球场，不知疲倦的练习。
    苏莞尔走过操场，回到教室。
    同学们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回寝室休息，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苏莞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物理书看了一会儿，只看了一课就放下书，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伸直胳膊，把头枕在胳膊上。
    心里面压抑的难受。
    从前的那些片段，方才程星采说牧野他们的那些话，塞在她手心里的那杯热可可，这一切都像是打翻了一样，搅在苏莞尔的心里转个不停。
    苏莞尔把头埋在胳膊里，吸了一下鼻涕。
    过了会儿，苏莞尔坐直身子，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泛出晶亮的微光。
    苏莞尔伸手从牧野的桌洞里抽出一本他的书，垫在胳膊底下趴了一会儿。
    心这才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
    中午吃完饭，十中的那几个哥们叫牧野一起去打游戏，牧野没去，李子俊心痒痒的想去，牧野看出来了。
    “你去吧。”牧野说。
    李子俊吃完最后一口，“可得了，猴子不在，我得被他们血虐。”
    刘吉听了这话可就不乐意了，“怕啥的，一会儿我和你一路，我怎么就不信了呢，我看看谁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