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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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那诗也是你写的?”卜凶眼神幽暗地盯着他。
    郑元青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愣了一下:“诗?什么诗?”
    “你不知道?”卜凶皱眉。
    这时郑元青身后的江德阳走了出来,在郑元青耳边低语了一阵。
    郑元青明了后一皱眉,似乎对江德阳的做派颇为不喜,江德阳诺诺退下后他用刀指着卜凶:“这事算我做得不地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仗势欺人,你与我比试一场,若是你能赢我,今天我就放你走。”
    江德阳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将军万万不可!”
    “放肆,连我的命令你都想违抗了吗?”郑元青呵斥住他,然后大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若是卜凶能够赢我,我就放他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我可不觉得我会输。”
    卜凶道:“好,不过我有个条件,若是我赢了,你不仅要放我走,而且还要将写此诗的人交由我处置。”
    江德阳面色大惊,这成功让卜凶和卜凶身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诗就是他写的,郑元青回头看了眼江德阳,直接问出声:“这是你写的?”
    江德阳连忙摇头挥手,刚想说这诗是主公写的,郑元青就已经回头答应了:“好,那便出手罢!”
    说完两人便拿出各自刀剑,周围的人主动退开,给他们让出了一个足够在马上打斗的场地。
    二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郑元青在心中暗暗震惊,这卜凶实力果然不容小觑,都与他斗了几十回合,却依然分不出胜负来。
    卜凶心里也有些惊讶,心道自己之前确实是小看对方了,而且这郑元青的做派看起来到也是个光明正大的,是个值得他去欣赏的人。
    又继续战了三百回合,虽然场面看起来依然是势均力敌,但是郑元青已经隐隐有要败落的趋势,一边的江德阳看的心急如焚,郑元青要是输了,难道就真的要把主公交出去吗,这算个什么事儿!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么想着,江德阳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神顿时坚定了起来,他拿起随身的弓箭,拉弓,瞄准,场上二人的位置一直在变动,绝对不能出差错如果射中的郑元青就不妙了,就是现在!发射!
    “将军小心!!!”场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卜凶和郑元青难解难分的比试,只有一人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江德阳的动作当然也没有逃出他的视线,等他看清楚江德阳瞄准的人是谁的时候,他立刻飞奔过去,以身挡箭。”
    卜凶正与郑元青战得痛快,眼看着就要赢了,身后的动静让他以为事情有变,立马撤出对方的攻击范围,警惕着郑元青的同时,余光打量着旁边中箭倒地的属下,他身后的人也拔出了各自的武器,双方一触即发。
    他还没有发作,郑元青便火冒三丈地吼道:“是谁?”
    江德阳咬着牙站了出来:“将军,属下……属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事关重大,还望将军三思。”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郑元青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抬头深吸了几口气:“你最好有个理由说服本将军,否则我今天一定要治了你。”说完之后他对卜凶大声说道:“这事是我治军不严,我郑元青既然做错了那就绝不推辞,今日本将军就大发慈悲放过你卜凶一马,来日再战三百回合,全军听令,都给我撤!”
    顿时北军如同流水一样随着郑元青离开,顺便也带走了刚才被卜凶杀掉之人的尸首。
    “到底是什么事情?”等看不见卜凶之后,郑元青瞪着江德阳大声问道。
    江德阳看了看左右,弱弱地对郑元青说道:“那诗……是主公写的。”
    郑元青愣住了。
    而卜凶这边。
    等敌人都散去后,他跳下马去查看那个为他挡箭的部下,见对方口吐鲜血,呼吸困难了。
    “这剑直接刺穿了内脏,将军……”旁边为那人查看伤势的部下面色有些为难地看着卜凶说出这句话,卜凶立马就明白这个人是救不回来的了。
    他蹲下,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那人又吐了口血,断断续续说道:“照顾……我……妻小……如果……如果可以,我想……想求将军收……我儿……做……做义子或者义女……能……有将军……这样的父亲……我……死,无憾……”话还没说完,那人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好,本将军答应你。”
    卜凶用手覆盖住他的双眼,一阵风刮过,似乎带走了对方的魂魄。
    后方是姗姗来迟的江天成和他带领的救援大军。
    “瑞之,要追吗?”见他没事,江天成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卜凶摇了摇头,他察觉今天郑元青撤退时有什么隐情,那个江德阳似乎隐瞒了什么,他回头对江天成说道:“让我们的探子去查一查那个叫江德阳的人。”
    “没问题,胆敢偷袭,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卜凶低低地应了一声,江天成看出他情绪不太高,便也不再多话,二人带着军马,赶回大本营去了。
    京城,皇宫,陛下的书房内。
    华怀允阴沉地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打密密麻麻的书信。这是他在卜凶军营里面的探子送来的书信,书信上写的都是好消息,几乎与卜凶送来的消息没有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面更多的说的是卜凶的日常,比如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大致说过什么话。
    纵使有这么多,但是他还是觉得半个月一次的送信完全不够,若果不是担心探子的存在被卜凶知道了,他真的想命令人每日都送一次。
    这样被动的压抑,难以抑制的思念,令他的内心一日日狂躁起来,然而表面上谁都看不出来,他隐瞒得很好,然而内心的深处却因为这压抑而诞生出了一粒黑暗的种子。
    如果……如果他能够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如果用铁链锁住他,他肯定就不能再逃离了。
    不,自己怎么能够产生这样的想法!华怀允使劲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逐出脑中,冷静下来之后,他对外面的人说道:“让祝大人进宫来见朕。”
    外面的人应声道:“是。”
    听说最近祝和玉和卜吉的关系很好,那就叫祝和玉进来问问卜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缺什么,不管怎么样,在卜凶外出之时,自己也有义务帮助他照顾家人。
    第41章
    南边叛军之事到这里忠于得到彻底解决, 身为最高军事长官的卜凶,原本应该跟着大军一路回京面圣,但是这次他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留下来。
    “我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办。”卜凶对江天成如此说。
    江天成皱眉, 想了几秒后他忽然脸上露出了醒悟的表情:“你要去兑现你的诺言?”
    卜凶点点头:“军中的事务就暂且麻烦你了, 我会在回京之前追上你的。”
    “那好吧,”江天成知道卜凶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秉性, 也只好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他转头对那些等待解释的属下们说道, “你们将军大人去见他儿子去了, 咱们先出发, 他之后会追上来的。”
    卜凶将要有个‘儿子’的事情军中骑兵营的人都知道,而那个士兵以身挡箭的事迹也一度成为他们夸耀自己骑兵营的谈资,提到那个士兵的时候没有人不羡慕的, 能够成为将军的救命恩人,这简直是他们这辈子都向往的荣誉。
    所以‘卜将军要有儿子了’这个话题渐渐从这里传开来了,原本洁身自好从未娶亲的将军突然有了儿子,这个八卦经过各种加工, 最后变成了卜凶早就有家室,儿子都有多大了。
    华怀允在军营里的探子忠实地记录着这些经过不知道第几个人加工之后的流言,随后送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很快送信人骑着一匹马从这里出发,最快半个月后就会将这封信送到京城的陛下手中。
    话说众人启程以后,卜凶单独带着一小队人马去往另一个地方,那个方向正是那个死去士兵李老五的家乡, 他既然答应了他临死前的要求,那么就一定会做到,况且还是他救命恩人的愿望。
    卜凶快马加鞭,两日之后就达到了那个村子,跟着带路人的指引,他们找到了一户人家,从外面看过去,感觉门庭有些破败,整体看起来有些凄然。这让来这里的卜凶一行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从前去敲门,但是敲了半响却不见有人来开门,卜凶皱眉,正想差人去村里找人询问,路边正好遇到一个庄稼汉,卜凶亲自下马询问,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这户人家啊,早死绝了。”一个扛着锄头的庄稼汉颇为唏嘘地对卜凶说道,“他男的出去打仗,一去就是几年,常常几个月没什么音讯,上次回来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传早死了,他媳妇一个人怀着孕,靠着他男人的军饷过日子,倒也还过得去,只是前不久他媳妇被一群混混给盯上了,你说着一个独居女人,还怀着孕,手里掌握着不少军饷,怎么能不被盯上?等我们村里发现的时候,孩子娘已经只有半口气了,家中被洗劫一空,她呀,一个人撑着半口气把孩子给生下来之后就死了。”
    “死了?”卜凶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眼中的杀气吓得他腿一软,差点跪下。
    农夫双腿打颤,小心翼翼道:“军爷,不关我事啊,而且她还是我们村里出钱下葬了的。”
    卜凶放开了他的手:“那孩子呢?”
    “孩子暂时被养在村长家,正愁怎么办呢,军爷您该不会是孩子爹军营里的吧,孩子他爹……”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眼神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他想问孩子的爹是不是还活着。
    卜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村长家的位置,那个农夫看着卜凶的排场,不敢得罪,于是立马巴结地将卜凶等人带到了村长家。
    村长同样也是十分惶恐地接待了卜凶等人,卜凶不想多费事,直接问道:“我帐下士兵的遗腹子可是养在你这里?”
    “请问您是……”村长看着卜凶身带煞气,而他后面的仆从也几乎都带着刀,一时不敢肯定他到底是土匪还是什么将军。
    卜凶身后的人想替他开口说话,被卜凶止住了:“我们乃是当今太尉账下骑兵营下的,你们村的李老五使我们骑兵营的兄弟,几天前他在战场上为了救太尉大人牺牲了,太尉大人答应照拂他的家人,收他子女为义子义女,但是,”卜凶说道这里,语气忽然严厉起来,站起身刷地拔出腰间长刀:
    “你们胆敢放任流氓混混欺辱我军中之人的家属,真当我们手上的刀是用来砍白菜的?”那模样,在村长眼里活脱脱的阎王在世。
    村长当时就给卜凶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军老爷啊,我们真的是无辜的啊,那些混混居无定所,还与这附近的山贼勾结,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时不时来抢点东西,但是好歹也没有伤人,我们是种地的平头老百姓,哪里敢得罪他们啊,所以也就忍了,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报官了,但是没人能管啊!”
    卜凶冷笑三声:“没人能管?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事我能不能管管,留下两个人照看好孩子,其余人都跟我去官府,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狗屁县官连几个山贼都管不了。”
    其余人皆是骑兵营的,他们见到自己昔日伙伴保家卫国出征在外,家里却变成如此模样,不由地便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曾受过别人的欺辱,甚至靠别人接济过日子?
    听到有人说他家都死绝了,一行人悲由心生,凉意袭来,只觉人生悲惨,但是当他们看到卜凶“凶恶”的模样,顿时像找到了人生的指向标。
    对他,大人会为他们做主!
    怕什么!干他娘的狗屁县官,他们的大人一定会带着他们亲自杀掉这些山上的狗贼混混,为伙伴报仇雪恨!
    卜凶骑着快马一路飞奔到官府门前,看门的衙役看到卜凶一行拿刀骑马,气势汹汹,吓得立马扔了手中的剑,连滚带爬地往县衙内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大大大大事不好啦!反贼杀到这里了,大家快跑啊!”
    此时卜凶等人下了马,迈步就往里面走去,而那个衙役的话也正传入他们的耳中,卜凶身后的小弟一听到他的话,当即就火了,手一伸就从腰间掏出一块金闪闪的令牌,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敢叫我们大人反贼?”
    那人看到令牌,眼睛霎时瞪得老大,膝盖上仿佛长了根,死劲往地上扎下去,后面几个不明真相的人惊恐不安地看着来人,当他们一个个看清楚那令牌时,全都跪下了,人人的心中皆是震惊,那位传说中的大人,怎么可能来他们这种小地方。
    “去让你们县令来见我。”卜凶随手指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是。”那个男子惊喜地站了起来,偷偷地瞄了一眼卜凶的模样就欢天喜地去通报了。
    他刚才知道卜凶身份后的表情被卜凶看到了,面对这个崇拜自己的小迷弟,他当然第一时间选择并利用了,这样的人办事方便。
    就在卜凶杀到县令衙门的时候,这里的县令却正在花楼里搂着一个女子睡大觉。那个年轻男子想都没有想就往花楼里去找人,县官老爷的“雅性”他们可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在这种小地方,山高皇帝远,他身为一方官员,想怎么做自然就没人敢管他了。
    这里的不少人都知道县令和山贼有勾结,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们讨公道,也没有谁能为他们讨公道,他们就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那个年轻男子眼中闪烁着光亮,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这位大人绝不会无视这一切的。”
    压制住自己的兴奋,他找到了县令,果不其然,因为打扰了县令大人的好觉,他被严厉地训斥了一顿,然而这次他却没有跪下,甚至眼神中还露出了些许怜悯。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有尊贵的客人今天到衙门了,指名要见你,县令大人。”他最后的那声“县令大人”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听出来。
    县令丝毫没有注意到今天这个手下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他十分不耐烦地由人伺候着穿衣洗漱,然而当他听到卜凶的名号时,全身忽地停滞了一瞬,他僵硬地转身:“你刚才说谁?”
    “当今圣上亲封的太尉,率领五十万大军南征凯旋的卜凶大人。”
    县令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敢在这个地方骗他,而且卜凶打仗的地方虽然不在这里,但是离这里也不算远,万一人家一个兴致起了,来这里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他衣裳都还没来得及穿好,发冠也只梳了一半,但是也不敢再耽搁了,他推开一众伺候他的下人,惊慌地吼道:“快!快为我准备马车,决不能让那位大人等我,来不及了,来人!来人!唉!一群废物,碍手碍脚的养你们何用!”
    说着他干脆不等下人准备,衣冠都没来得及弄好,就匆匆下楼,这时马车也拉出来了,他慌张地迈出脚往马车上,然而马车抬高,垫脚凳又没准备好,旁边也没人扶着,他这匆忙一踏,不仅没有上去马车,反而还让衣裳的下摆给绊到,身子一个倾斜,脑门就磕到了马车上,痛得他哎哟哎哟直叫唤。
    青年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透露着悲哀。
    这种人,这种人居然当了他们几十年的父母官,实在笑不出来。
    第42章
    那青年跟着匆匆忙忙的县官来到卜凶面前, 还未等那县官开口说话,他便跪下大声喊冤,希望卜凶能够他做主。
    那县令脸色当场就变了, 不停地命人将这个无礼之徒拉出去, 来抓他的人还没有动手,卜凶就阻止了, 他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名叫李赐。”那名叫李赐的青年倒也没有拖延,当即就将县令这些年来玩忽职守, 欺压百姓, 勾结山贼等罪名一个不落地说了出来, 话讫,他将额头重重地往地上磕去:“还望太尉大人能够为这一方百姓做主,李赐以性命担保, 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觉无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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