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节

    尤其是暗访出来后，民众发现除了布书材料不符规定之外，这些几个人就能一年做出上百本童书的操作居然是符合国家规定的，这无疑是狠狠地扇了出版总局的耳光，响亮而公开。
    暗访，哪有那么轻松，除了看得到危险，还有看不见的危险。
    “我得立刻去忙一下，这边不能陪你看了，你觉得合适就签了。”高冷拿出几张银行卡给沐小冷，琢磨了几秒后交代道：“虽然东帮的人护着你，没杀手敢动你，可现在我们在网络上被人黑，这种阴招应该不会出杀手，但是怕有别的，一会你离开这里的时候，等东帮的人来接。”
    小冷连忙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丝丝紧张，她第一次看到高冷这么严肃，她有些担心，可这担心只是几秒钟就消失了，微微一笑：“好的。”
    沐小冷从来都相信，她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从高冷还只是一个小狗仔的时候，她就相信。
    可简小单就不同了。
    “出版总局给你电话了吧？我这边刚收到了他们发过来的邮件。”高冷刚启动车辆，小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神情紧张。
    被出版总局传唤，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媒体工作这些年的小单深知其中各种可能性。
    “嗯，你现在也往那边赶吧。”高冷说道。
    “你打算怎么应对呢？”小单问道，问完后她叹了口气：“现在可真是两面夹击，步步艰难啊。”
    网上的舆论疯狂地发生着变化，对方带节奏组织得很好，咬死了星光集团是为了推自己的童书杂志才暗访，弱化垃圾公版童书，再加上高冷被人称为高斩星，抨击其人品。
    本来，公版童书就符合规定，这些小作坊几个人一个月就能做出四五本书出来，粗制滥造是没错。可外行人，尤其是那些并没有生孩子，并没有仔细去看内容的年轻人，其实光看书的外表是看不出这书到底垃圾在哪里，毕竟印刷很好，铜版纸那叫一个亮晃晃。
    网络上的声音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斗”，举起了坚决反对“暗访的枪支掌握在邪恶的人手里”的大旗。
    而出版总局一大早召高冷立刻前往，想必也是会非常严厉的。
    “我尽力应对。”高冷说完后挂了电话，他的手再次在方向盘上敲打了起来，出版总局临门一脚，这让他之前想到的应对网络的办法得微微调整，显然，出版总局很反感这事继续发酵，若他动用媒体的力量跟那边的鼓动硬碰硬，会惹出版总局勃然大怒。
    怎么办呢？
    两面夹击，步步艰难，如何应对呢？
    高冷开着车，手在方向盘上很有节奏地敲打着，眉宇间露出了一丝丝迷茫，都说办法都是人想的，可有时候就是想不出这办法。
    两个手机此起彼伏地响着，他看着陆陆续续打过来的电话，有吕总的，有央视一些朋友的，也有其他出版商的。
    突然，高冷眼底亮了亮，他打了个弯将手机停在了路边，拨出了一个电话。
    “卢总，打扰了。”高冷很客气地微笑着。
    卢总，是国内一级出版社里做得十分卓越的一家的老总。出版社没有排名，因为出版社除了讲究经济效益还讲究社会效益和社会影响力，所以不容易量化一个数理化的指标来进行排名的。
    并不会排第一第二第三，只有分级，全国一级出版社大约有100家。而卢总手中的这家则是这一百多家一级出版社里大佬级别。
    毫不夸张地说，国外很多重量级的童书引进，有一半是卢总的出版社引进的。
    “高总啊，你好你好。”卢总跟高冷在宴会上见过，做到了这个层次，其实圈子很小了，再加上高冷办的那个文化会议，上次在宴会上还和卢总畅聊了十几分钟，相谈甚欢。
    “嗯，我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一下。”
    “请讲。”
    卢总在电话里很是客气。
    “您看了我的暗访吗？”高冷问道。
    “哦，看了，这么大的新闻，又是爆的我行业内的，我的朋友圈都在说这个呢。”卢总哈哈笑了笑赞许道：“这事儿爆得好啊，那些作坊真的做得太恶心人了，都是做书的，他们那种书，简直侮辱了“书”这个神圣的字眼啊，爆得好！”
    但凡正经出版社，对小作坊不说深恶痛绝也绝对很鄙视。
    “是这样的，我有个想法，现在童书市场无序，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联合几家大型出版社办一个活动呢？推一下国内真正好的公版童书给家长们，列出一个书单来，这书单有各个出版社出的精品公版童书，这样，那些小作坊出的公版童书被选择的几率会……”
    高冷的话还没说话，卢总那边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这……不太好吧。”卢总打算了高冷的话。
    “几家大型出版社列出一个真正精品公版童书书单，举办这么一个活动，有什么不好？”高冷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
    从网络上现在一窝蜂地攻击星光，一方面是背地里有黑手，另外一方面说明绝大多数的人确实没有分别什么是精品公版童书，什么是垃圾公版童书的能力。
    网络上会有很多类似的书单。
    比如，想给孩子启蒙英语的，就有廖彩杏书单、吴敏兰书单、汪培珽书单。台湾妈妈分享的书单在网络上深受大家的追捧，很多想给孩子英语启蒙的家长都是照着这些人开出的书单来买书，甚至国内几大大型网络书商对这些书单有专门的分类，以便大家购买。
    如果有这么一个国内精品公版童书书单，分幼儿班，中小学生版，高中生版，等等，那么，只要看到书单的人就会最大可能性地避开购买到垃圾公版童书的可能性。
    暗访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完善这个社会，为了让家长们真正购买到优质的公版童书。如果几大出版商出面举办一个精品童书的活动，里面就包含精品公版童书这个内容，那么，就完美了。
    家长们知晓了原来小作坊的公版童书不能购买，也知晓了哪些公版童书才是真正的精品，照着书单购买便能让孩子真正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
    多好的一件事儿。
    对出版商也好，书单一出，必定很多家长会开始购买，毕竟这暗访做得这么大，影响力摆在这了。
    可卢总却连高冷的话都没听完就打算了，他听成了高冷的意思，却不想继续往下深入谈。
    只是说了句“这不太好。”
    高冷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这么一件利民又促进书籍销售的事，到底哪里不好？
    他真的不明白。
    “卢总，您能说透彻点吗？我这……我经验不足，有点儿不懂。”高冷问道。
    卢总愈发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高总，你还年轻，这做生意吧，不能这么做啊。”卢总语重心长地以过来人的姿态说道：“你这活动吧，早不举办晚不举办，偏偏这个时候举办，你这不是要把那群小作坊往死里逼吗？”
    ……
    高冷愈发不懂了。
    不把这群小作坊往死里逼，难不成还养着这群祸国殃民的龟孙子？！
    “这不行，等这阵子过去了，再举办这个活动的话……我……会考虑考虑的，现在是肯定不行。”
    听卢总这意思，哪怕这阵子过去了，要举办这么一个活动，他十有八九也不会来参加。
    “你这不好，真的不太好。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卢总含蓄地不再深入地说，挂了电话。
    高冷坐在座位上呆了几分钟。
    他不死心，兴许这卢总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利益关系在里面也不一定，试试别人。
    于是，他又给另一家一级出版社的老总李总打了电话。
    “啊？这活动啊？”李总也打断了高冷的话，也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这不太好吧……要不然，您等其他家都同意去，那我就去……”
    给善总打了电话，善总拒绝得愈发婉转，他一拍大腿同意，然后来一句上半年都没时间。
    打了十几通电话，几乎国内一级出版社的大佬电话都打了，回复得最多的是：“这活动……这活动高不太好吧……”
    高冷看了看时间，得去出版总局了，再不去就迟到了。
    一路上，高冷左思右想不明白这里头到底哪里不好，可现在不是他琢磨哪里不好的时候，眼下，出版总局这边得交代，网络上也愈演愈烈。
    整个星光集团所有人的期望，都压在了高冷的身上，等着他解决这内忧外患。
    而他的办法，却触了礁。
    第1495章 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这么一个活动，到底是哪里不好呢？?高冷的脑海里反复地思考着这一点。
    如果举办这个活动，那么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可以下去一大半，毕竟大家可以看到高冷是切切实实在做实事的，曝光暗访是为了净化童书环境。哪怕民众对公版童书的好歹分辨不清，可网络上那些攻击一部分是水军，一部分是年轻人甚至小朋友。
    真正有孩子的家庭，哪怕心里会觉得高冷之所以曝光是为了自己的童书杂志的销量，但是也会感谢他的曝光，毕竟关系到家里孩子的事儿。
    这事儿，这活动，对其他出版社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在这个舆论高峰的时候联手出这么个书单，销量肯定很高，而且家长们会感激涕零。
    明明是满盘赢面的事，怎么就不好了呢？
    高冷开着车，他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拿不准，恍恍惚惚地，他想起了吕亚军，于是拿出电话给吕亚军打了过去。
    或许，是自己太过年轻看不透罢，那么问问吕总看看。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可在这世间他走了近五十年，在商界所历练的经验远远超过自己。
    “喂，吕总。”高冷依旧是那个学习的态度，那份学习的调调，只是电话那边的吕亚军却不再是当年淡淡地抽一口雪茄，慢慢地回答高冷的问题的老总了。
    “您好，高总。”吕亚军的声音立刻高亢了起来，高冷不知道在这个电话前一秒钟吕亚军在做什么，可接了电话的他再也没有“容我抽了这根雪茄，且跟你聊”的心境了。
    不知怎的，听到吕亚军这句客气万分的言语，高冷心里觉得难过。
    就好像，哪怕每次开会他都会把吕亚军从后头叫到前头，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哪怕整个星光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吕亚军在高冷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是恩师的级别。
    哪怕是这样。
    吕亚军依旧渐渐地对高冷越来越客气，越来越敬重，也越来越保持着上下级的距离。
    高冷是上级，吕亚军是下级。
    高冷不想这样的，就像他依旧不喜欢一开会，满屋子的人哗啦啦地站起来，齐刷刷地喊一声高总您好一样，他不喜欢这样。
    可每次开会，依旧会这样。
    高冷压下心中对恩师徐缓对待自己的往昔的怀念，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您的看法。”
    高冷缓缓地说着，正如当年在湖边，他第一次跟吕亚军毛遂自荐的时候，吕亚军缓缓地应着一般。
    “这事儿啊，我知道，我刚刚就在看新闻呢。”吕亚军听完后，开了口，他笑了笑，似乎在揣摩如何组织语言。
    “我确实不懂这事儿到底有什么不好，他们为什么都不接这个茬，不可能是因为出版总局啊，出版总局哪怕不高兴，这只是一篇报道，在他们来说是小事，这事儿引导好了就成。为什么这些出版社都不同意呢？”
    高冷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捏了捏鼻梁。
    头疼。
    “这事儿吧……是生意场上，是江湖里的一个规矩。”或许是吕亚军发现高冷居然到如今还真心来跟自己的请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高兴，笑着说道：“这做生意呢，一般没有踩着别人的尸体赚钱的，一般是没有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高冷做这个暗访，一方面是的确要清一下童书市场的龌龊，本着的是民族大义，另一个方面，也确有私心的：我就是想告诉大家，现在很多童书，尤其是公版童书是垃圾，而星光集团会做一本好的童书杂志，大家可以订阅看看。
    “你想想，为什么那么多刊物不愿意做暗访栏目？”吕亚军叹了口气：“其实，如果是我来发展星光集团，我会把暗访栏目去掉，这栏目太得罪人了，吃力不讨好。你再想想，现在微博大规模黑你，从你的人品到星光的文章，也许，很多跟拍你绯闻的也是你曾经得罪过的人。”
    高冷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跟吕亚军的想法不同，他要保留暗访，而且永远保留暗访。暗访，是他认可记者这个身份最重要的环节。
    这个世界，暗访记者本身就很少，可这个世界需要他们。
    高冷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最喜欢对方称呼他为“高记者”，而非“高总”，腐肉案的暗访是到目前为止他最自豪的一页，最自豪，没有之一。
    这，不是赚了多少钱可以来衡量，来对比的，不在一个档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