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被强制赶出魔术工房的我面对着空旷的走廊，突然感到了一阵茫然，抱着芙芙在上升的电梯口站了许久，也不晓得自己下一步应该去到哪里。
    “啊，还是去一趟餐厅泡两杯咖啡，然后回资料保管科看书吧……”我揉揉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
    “对了，之前似乎有答应过罗马尼给他泡咖啡喝的来着……”
    一说到咖啡，我就想起了和罗马尼约定了许久都没有兑现的承诺，似乎在第一次特异点探索行动之前我就有答应让他尝尝我泡咖啡的手艺了，但因为之后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个小小的约定就被我们不约而同地抛在了脑后，直到我去到第三特异点的时候，才有复想了起来……
    所以当时从半空中摔下来，还摔断了一条胳膊、正疼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我是怎么才会想到要给罗马尼泡咖啡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的啊？
    完全回忆不起当时思路的我索性将其中的缘由抛之脑后，提溜着芙芙就直往迦勒底的餐厅而去。
    泡两杯咖啡并不需要太多的功夫，没过多久，我就又从餐厅拐了出来，端着两个杯子和两块蛋糕，打算找罗马尼来一场许久未约的下午茶活动。
    “这个时间点……罗马尼到底是会在医务室，还是管制室呢？”
    嗅着手中蛋糕甜腻的气味，看着走在前头芙芙一甩一甩的尾巴，我的心情不由地雀跃了起来。
    管他到底有什么黑幕，管所罗门为什么要扔圣杯，天大地大下午茶最大，糖分摄入充足才能保证有足够的效率工作啊！
    这么想着的我，却在连着跑空了三个地方之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不在医务室，不在管制室，也不在日常偷懒的房间里。
    罗马尼作为一个标准的宅男，在需要长时间停留的时候，会更加偏爱他熟悉的空间，例如工作的地点，例如休息的地方。但如今我找遍了我所知道的所有罗马尼最喜欢待的角落，却没有看到他的哪怕是半个人影。
    咖啡都凉了。
    我低头看了看其中一个杯子上的奶泡拉花，本来还是很清晰很可爱的兔子图案如今已经在我走动的时候，被下面的咖啡液给污染成了浑浊的一块斑点，再也看不出一点原有的模样。
    这种拉花拿出去也太丢自己脸了。
    我叹了口气，把蛋糕和另一份没有任何花色的咖啡留在了罗马尼的医务室桌上，自己则是回了资料保管科，对着满屋子的书和资料，默默地一个人喝完了那杯加了双份方糖、甜到发苦的拿铁。
    我本来以为，这次的落空只是一次偶然发生的意外，但当我好不容易在早餐时间的餐厅堵到罗马尼，却被对方第三次以“我之后还有事”为由婉拒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最近对待我的态度真的是有些不对劲。
    “博士是和医生是吵架了吗？”藤丸立香在罗马尼作故离开后凑上前来，偷偷问我。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没有吧，算上这次的话，从我醒过来到现在的几天里，我才和他说了四句话。”
    “是吗？我想也不是的，”藤丸立香挠挠头发，羞涩地朝我笑了一下，“因为感觉博士你和医生的关系一直很好啊。”
    “其实一般。”我下意识地将与罗马尼的关系撇清，然后顿了顿，才道，“好吧，其实的确是比较亲密的朋友，至少我自以为是这样的，他怎么认为的我就不清楚了。”
    “全迦勒底都知道doctor和doctor的关系很好。”玛修从一旁走来，和我俩打过招呼后，十分自然地插入了这个话题。
    “达芬奇亲曾经还抱怨过，明明都是学者系的人设，为什么博士和医生总是不带她一起玩。”
    藤丸立香皱皱眉，疑道：“女孩子一般不和男孩子在一起玩，这应该不算很难理解的事情吧？”
    “前辈……”玛修看起来有些无奈，“达芬奇亲的‘玩’可不是玩游戏的‘玩’啊……”
    “可能因为达芬奇是技术宅，而我和罗马尼撑死只能算是二次元宅……这样的原因吧。”我苦中作乐地向二小只开了个不怎么有趣的玩笑，扯了扯嘴角，朝他们扬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没事的，这事我能解决好，不用担心。”
    “我们也没担心过啊……”
    藤丸立香在一边偷偷地和玛修咬耳朵，得到了亚从者少女十分赞同的一个点头。
    现在我已经能确定，罗马尼是在刻意躲着我了。
    我恨恨地敲打着自己笔电的键盘，一边撰写着这次特异点修复的行动报告，一边抽出了一条脑内线路思考，要用什么理由，才能把难捉的像条泥鳅似的罗马尼留下，和他好好的谈一谈。
    蛋糕诱拐没用，曲奇诱拐没用，咖啡诱拐也没用。
    唔……可恶，除了点心和咖啡，罗马尼还喜欢什么啊？难道要我从仓库里搬一打古卷给他，他才会安安静静坐下来和我说句话么？
    关于为什么罗马尼会躲着我……或者说，关于为什么罗马尼会选择不见我这事的原因，其实我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头绪的。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也不外乎就是我在特异点的时候强行掐断了他的通讯请求，并在之后接收到了吉尔伽美什的援助之后也一直没有给他保平安……
    可是，就算接通罗马尼的通讯，在那种情况下，他除了让我快逃还能干吗？好吧，就算我拒绝他的请求是我不对，但之后不及时回电话给他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事情啊？在弄丢了通讯器和王律键的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担心自己找得着不会王律键、保得保不了自己的命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力，狠狠地戳了戳手下的键盘。
    就·算·这·都·是·我·的·问·题！我在键盘上敲击完成最后的一个标点，磨了磨牙，愤愤地想到，你怎么能连一个让我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点心不行，书也不行……”我一边叨念着写有的没的的话，一边操作着鼠标将刚刚写完的任务报告传送到了蓝牙打印机上打印。
    “难道任务报告还不是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么？”我从鼻子中“哼”出一声，站起身来，看着房间角落的那台打印机开始吐出一张又一张的文件纸。
    千字的文件林林总总一共打印了六七张复写纸。待到机器停止了工作，我伸手将那些纸张拢了起来，一张一张翻看着，以确保其中的内容并没有什么遗失。
    “所罗门，魔神柱……”
    在看到自己对于魔神柱形态的记录和对其本质的猜测时，我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当初在特异点的见闻，想起了少女美狄亚的那番发言。
    “如果幕后主使真的是所罗门的话，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能够影响到自己死后那么多年的时间呢……”我自言自语道，“是从者吗？还是因为那个grand caster？”
    在我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场圣杯战争中是有grand caster这个职介的，而在经过了先前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哪怕再迟钝的人，也会意识到，我现在所处的世界，和当初所有fate系列动画中描述的世界是不共享一个时间线的。
    特异点-f的从者与fate中第五次圣杯战争中记录的人员不同，结局也不一致，更别说现在产生的七个特异点了。
    “也不知道去查一下2004年的圣杯战争，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穿越时间对魔术王来说肯定不是问题，他会不会就是因为被参与了某一场圣杯战争的御主召唤，才借此重新接触到了现世的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
    我抖了抖手中的报告，将目光停顿在某一个加大加粗的小标题上。
    “所罗门……”我呢喃道。
    “也不知道罗马尼这个教徒在看到这份报告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啊……”
    第51章 愠怒之心
    “罗马尼，我要和你谈谈。”
    我将任务报告扔到罗马尼面前，顺势一掌拍在餐桌上：“有关于所罗门可能是整起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的事情。”
    罗马尼在见到我的第一眼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要去端自己的那杯咖啡，我都看到他一只脚跨出餐桌的范围了，他却在我说出了后面那番话后，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逃跑的步伐。
    “所罗门？”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惊惧的神色。
    我点头。
    “对，”我道，“我在第三特异点遇到了自称是魔神柱的怪物，经过推测后，我初步判定那个所谓的魔神柱并不是像文献中记载的那样，它们应该不是魔神，而是所罗门构造出来的魔术式。”
    罗马尼面色一凛。
    “我去召集员工，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话，那么……”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卡壳了。
    见对方突然语塞，我忙道：“制定行动方针的是你，这事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还是先不要说出来，让大家自乱阵脚。”
    笑话，万一真的拉上十几个人开个小组会议，我哪里还能抓住机会单独找罗马尼谈心啊！我在心中暗暗想到，本来撰写工作报告就是一个额外的任务，我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和对方独处一阵子罢了。
    幕后黑手是所罗门很重要吗？难道确定了所有的一切灾难都是他在搞鬼，迦勒底就能跳过特异点的修复工作，把已经烧却的未来给拿回来么？既然我们所处的世界的背景是一个游戏，那么只要顺着剧情走到最后，一切大方向上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而我作为故事之中的一个角色，所需要担心的也不过就只有眼前的一些难题了。
    比如说，怎么让罗马尼好好地、安安分分地坐下来听我解释。
    但就当我在心底噼里啪啦地打着我的小算盘的时候，罗马尼却猝不及防地叹了口气，推开报告，双手交握搁在桌上，仰起头来对我说：“好吧，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谈谈。”
    “谈谈”的地点被选定在了迦勒底的一间偏僻的会议室里，这里距离管制室和生活区都十分遥远。事实上，在人理烧却前，这片区域就是整座设施的一个死角，大概除了被设定好程序的打扫机器人，就没有其他的员工会来到这里了。
    罗马尼熟门熟路地打开会议室的房门，顺手打开房间内的暖气，脱下外套，转手就把它挂到了门边的一个衣帽架上。我跟在对方身后进去这片小小的区域，才发现原来被用作于开会功用的房间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罗马尼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
    “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找不到你，就是因为你躲到这种犄角旮旯里来了吗？”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房间的布置，不仅一眼就看见了中央那个存在感巨强的被炉，还在一旁的置物架上看见了几个美少女的手办和几本书，看封面，应该就是罗马尼平日最喜欢带在身边随手翻阅的那几本。
    “随便坐……外衣要脱下来吗？”
    “不用。”我随手拖过一块坐垫，脱了鞋把双腿塞进被炉之中，然后被冻得“嘶”了一声。
    “房间里空调没开，被炉也没开……好冷啊。”
    罗马尼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然后自己也在被炉边坐下，顺手按下电炉的开关。
    “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怕冷。”他瞥了我一眼道。
    “啊谢谢……大概是这段时间有点体虚？多吃点养回来就好了。”我端起那杯暖暖的咖啡，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哎，被炉热饮，如果再加个橘子，感觉就像在日本过年一样。”
    罗马尼听了我的话，面上透露出一丝犹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最近身体不好么？”
    一个医生说出这种话未免让人感到有些奇怪，我反问他道：“我的健康监控不是一直由你来做的吗？”
    “不，事实上……”他的眼神黯了黯，回道，“从你这次修复完特异点回来之后，你的健康维护就被转交给莱昂纳多了……醒来之前也是一直待在她的魔术工房，而不是迦勒底的医务室里。”
    我有些诧异：“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件事啊？”
    罗马尼摇摇头。
    “抱歉，“他道，”其实这都是我的问题，我……”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垂下眸子不敢看我：“这两天我想了很多……”
    罗马尼那如同叹息一般的语气让我莫名地感到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我的确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在后方做支援的时候也会不靠谱，但我只是一个没有魔术回路的普通人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代替你和立香亲自去解决特异点的问题……”
    “等等等等。”我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魔术师的资质，但这……”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能顿了顿，转移了一个话题道：“我以为你之前不想见我，是因为生了我的气了。”
    罗马尼抬起头来看我。
    “是，”他很干脆地回道，“在你掐断迦勒底的通讯请求的时候，我的确因为你的做法而感到愤怒。”
    “但是……”他随即又移开了实现，抿了抿唇，道，“但是我也在生自己的气，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拒绝通信，是因为我的指导并不能给予你十分有用的帮助，而接受指令又会让你分神于对从者的指挥。”
    罗马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帮不上你，雪见。”
    他语气低落，伸手拖过一边的任务报告，翻到最后。
    “遇到敌对从者和魔神柱的情况一定很危急吧？毕竟那种东西是比英灵更为强势的存在，立香在第二特异点遇到阿提拉的时候尚且经历了一番苦战，你在第三特异点面对魔神柱的情况，不会比他更轻松。”
    “但……”他又道，“明明应该把这些问题归咎到我自身的能力不足上去，但事实上，我却在气愤你在特异点修复行动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指挥。”
    我看着罗马尼满脸挣扎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丝愧疚。
    “对不起……”
    罗马尼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