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他看也没看，又说道：“篮子我先拿走了，一会儿送来。”
    说罢，他提着篮子就走。
    “哎，你等等。”
    “大叔”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叶木青，无奈地说道：“看来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行，那我就告诉我的名字。我叫张威荣。”
    叶木青：“……”
    她停了片刻，说道：“其实我刚才叫住你，是想告诉你，我这里还有一点免费汤叫你一起拿走。”
    张威荣：“……”
    他的脸上笼上淡淡的笑意，弯腰去提桶，叶木青便叫他把两只桶都提上，张威荣嫌麻烦就想两桶折一桶，叶木青笑道：“一桶是绿豆汤，一桶是鸡蛋汤，折一起就串味了。”
    张威荣说了句：“你还挺讲究。”说着，他招手叫来一个同伙，两人一起把篮子和桶拎走了。
    叶木青和叶木莲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张威荣和他的那帮同伙坐在石头上又吃又喝。
    一个说道：“这包子比昨儿个好吃。”
    “还汤，这汤还稠，你们说这是不是那小姑娘故意留给大哥的呀。”
    另一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有可能，有可能。”
    这时，张威荣慢慢地开口了：“汤稠是因为到最后，东西沉底了。还有，别瞎想别多想，人家小姑娘年纪小得很。”
    一个人问道：“有多小，看身量大约十二三岁吧。脸没看着，光看眉眼就知道长得一定不错。”
    张威荣哼了一声表示懒得理会。
    这些人边吃边说，有人还用勺子把桶底刮得嚓嚓响。
    不多时，包子吃完，汤也喝完了。
    其中有个人估计是吃得太饱了，想过去溜溜食，就自告奋勇地去送篮子和桶，张威荣抬手拦下：“你放那儿，我去送。”
    那人打了个饱嗝：“呃，好吧。你去。”
    张威荣起身拎着两只空桶和一个篮子，脚步轻快地朝叶木青那儿走去。
    他走到两人跟前，放下东西就走，仿佛有鬼追他似的。
    叶木青本想叫住他哪个村的，但一看大伙全都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一想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吧。
    ……
    叶木青就这样开始了她的新生意，入秋后，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天越凉，叶木青的生意就越好做。她每隔两天换一种口味，连免费汤也时不时地换换口味，有一回还顿了两桶们头汤。那天的汤差点被抢疯了，还有的人建议她干脆也卖汤算了，不过一定要稠一些。对于这些建议，叶木青欣然采纳，说以后会考虑。确实，天冷以后真的考虑买汤了，大冷的天，人闪喝下一碗热汤，那叫一个舒坦。
    叶木青的算盘打各噼里啪啦地响，然而，她的事情到底还是败露了。
    那天晌午，她们刚回到茶寮，叶木香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俩，她奶已经知道她们的事了。
    第四十九章 挑衅权威（上）
    叶木青听罢无力地反问一句：“你是说咱奶都知道了？”叶木青默默叹息着, 果然纸里包不住火，该来的还是来了。叶木青不怕苦不怕累, 这么多天早起晚睡, 累得脚不沾地也没压垮她，但就怕应付家里的这些破事儿。但是没办法, 这不是她能逃避得了的。
    叶木莲比叶木青还急, 她亲眼看到这些天生意有多火, 自己虽然累，但是干劲十足，三妹还允诺她说, 这些钱能攒就攒着，到年底好给他们添新衣裳。如今一切都要泡汤了, 唉……
    叶木莲叹息了一声, 气呼呼地问道：“咱奶咋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叶木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是娘告诉我的, 娘有事先回家去了, 让我先告诉你们俩, 好有个准备。”
    叶木青听到是她娘知道了, 先是松了口气, 接着又想道, 既然她娘知道了, 她奶那儿也快了, 只不过是早晚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想想对策吧。
    首先, 是钱的问题。她和叶木莲得统一口径，不能穿帮。
    叶木青立即跟叶木莲对口供：“二姐，咱奶要是问起，你就跟她说实际挣的一半。”
    叶木莲比叶木青还爱财，她恨不得一分都不交给江氏，但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她想也没想便答应道：“你说咋办就咋办。”
    叶木青接着说道：“咋奶肯定会逼问咱俩，你记住了，不管她怎么问，你就咬死了这个数，她也不能怎么样。”
    “行。”叶木莲语气坚决。
    叶木青接着又将剩下的钱做了分配：“这剩下一半，一半交给咱娘，另一半咱们姐们三人平分了。”
    叶木香听到这个决定不禁吓了一大跳，她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叶木青态度坚决：“怎么不要？这些日子咱们三人起早摸黑的，整天跟做贼似的，这钱就是咱们应得的，必须分，手里有钱，比爹有娘有都方便。”这话倒是实在。
    叶木青数了数钱，一共卖了十天包子，每天赚四十多文，十天就是四百多文，先拿出二百文这是交给江氏的，剩下二百文再拿出一百文准备交给平氏，最后一百文姐妹三人平分。每分三十来文。
    叶木莲素来喜欢钱，叶木青给，她就接着，不但自己接着了，还劝大姐也拿着，叶木香犹豫再三还是接过来了。
    三人刚分完钱，平氏就风风火火地找来了。
    平氏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恼怒，也说不上气愤，但也说不上多高兴，那是一种夹杂了骄傲与不平的心绪，骄傲的是她家姑娘真行，就这样都能折腾出钱来，东拼西凑地也能蒸包子卖钱，不平的是，这三人把她这个当娘的都瞒得密不透风。
    平氏就是带着样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茶寮的。叶木青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早早地带领两个姐妹，乖乖地迎上平氏，满脸带笑地说道：“娘，你来了，快坐下歇歇。”
    平氏瞪着叶木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少给老娘拍马屁，你瞧你做出的叫啥事？你瞒着别人倒也罢了，连你老子娘也敢瞒，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叶木青一脸委屈地争辩道：“其实我也不想瞒着娘啊，我要真有心瞒你，干嘛一开始就跟你说？我瞒着娘，也是为了娘好。”
    平氏拖长声调：“哎哟歪，你倒说来听听，为啥说你瞒着我是为了我好？”
    叶木青接着说道：“娘想想啊，娘的性格是光明磊落，风风火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又不像大伯母和三婶那样心计深沉阴险，喜怒不形于色，我要是跟娘说了实话，娘万一不小心露了馅怎么办？”
    平氏怒而打断叶木青的话：“敢情你娘我是白活了几十年？我连这点事都藏不住？”
    叶木青赶紧解释：“不不，娘我也知道你藏得住事，但我不是怕你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吗？”
    平氏冷笑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的理儿。”
    叶木青嘻嘻一笑，赶紧把剩下的三百文全递到平氏手里：“娘，这是这几天赚的钱，我全交给你了。我建议娘留下一百文，剩下的全交给奶奶。”
    平氏一看到钱，心里的那股气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眯着眼睛虎摸着这些铜钱，越摸越喜欢，越喜欢越舍不得。
    叶木青在旁边劝道：“既然娘都知道了，我奶早晚也得知道，与其等她问了再说，倒不如咱主动上交。然后趁机再问问，看能不能接着做这个生意。”
    平氏这才缓过神来，叹息一声道：“这才十天就赚这么多，依我说当然能接着做。一会儿咱娘几个一起回去，跟你奶当面说清楚。”
    叶木青心想也只得这样了。母女四人统一好口径后，平氏又好奇地在茶寮附近转悠了一圈，见这房子虽然破旧，但也没倒塌，前面就是大河，取水方便，离河堤也近，而且远离村子，也能掩人耳目。她一边转悠一边说道：“倒是挺会找地方。”接着她又问锅灶的事，叶木香承认说是自己借的，案板等小东西是从家里偷运出来的，平氏问完，不知是夸还是贬：“都挺能耐啊。”
    叶木青厚着脸皮当作是夸奖：“谢谢娘夸奖。”
    平氏轻哼一声，没接话。
    母女四人在这边商量着对策。
    叶家那边却早已炸开了锅。
    周氏和叶梅花可逮着机会了，一个劲地在江氏面前加油添醋。
    叶梅花先说道：“奶，你老猜猜木青木莲她俩背着你干啥坏事了？”
    江氏已经有所风闻，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哦，她俩又干啥了？”
    叶梅花迫不及待地说道：“她俩呀，这些天背着咱们全家在河堤上卖包子，为了怕人发现，听说还用头巾包着脸。那包子馒头哗啦一下子全卖完，不知道赚了多少呢？可是你看，她俩一个字都没提，一个子也没上交。”
    周氏在旁边悠悠叹息道：“我上次让人去试探木青，大家伙还说我，结果你们看，要我说，这木青就是尝到扣钱的甜头了，前次多好还上交点，这次倒了，一文钱也不上交，全搂起来了。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这分明是不把家里的长辈放在眼里，梅花梨花，你们可千万别学她，听见没？”
    叶梅花用力地点头：“娘尽管放心，我才不学她呢。”
    有这母女俩在一旁挑拨，江氏心里的火越来越旺，直接从星星之火变成了燎原之火，她最恨别人欺骗她，也最恨别人挑衅她的权威，这两样木青是全占了。这个死丫头片子，三天不打，她就敢上房揭瓦！
    江氏霍然站起来，怒声问道：“木青木莲呢？还没回来？梅花你去叫她俩，就说我是请她们回来。”
    叶梅花狗腿地应了一声：“哎，奶，我这就去叫她们。”
    叶梅花刚出了院门，就与平氏母女四人迎面相逢。
    叶梅花假笑道：“呀，我正要去找你们呢，都回来了。”
    平氏看了看叶梅花，再往堂屋里瞅瞅，见周氏也在里面，就知道这母女两人肯定没少煽风点火。
    叶木青看到叶梅花和周氏就知道坏事了。本来嘛，她还有几分把握熄灭她奶心中的怒火，如今被人一挑拨，估计是想熄也熄不了。
    平氏在默默地想着对策，叶木青也一样，叶木莲是满心忐忑，叶木香从来没做过这种坏事，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四个人正在院里踌躇着，周氏站在门口笑着招呼道：“老二家的，你们几个站在院子里干啥呢？咋不进来呀？”
    平氏才不愿在妯娌面前落下风，她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这不看到你在屋里跟娘说话嘛，我敢打搅你们，你们接着说呗，说个够俺娘几个再进去。”
    平氏说完，周氏来不及接话，却被屋里的江氏冷冷地接了过去：“老二家的，你，带着你那三个好闺女给我进来，我有话问你们。”
    平氏此时不是想进也得进了。
    母女四人硬着头皮进了堂屋。
    江氏看了看外面，又问周氏：“家里的其他人呢，能叫的都叫进来。”
    叶梅花这会儿成了跑腿的，叫完这个叫那个。
    江氏这是要三堂会审。
    叶木莲悄悄和叶木青对视一眼，满脸的不知所措，叶木青朝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叶木莲看到叶木青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怎地，竟莫名地淡然许多。也许三妹有办法应付呢？她如是想道。
    叶家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先回来的是梨花、大桐大杨他们，接着叶老头也回来了，然后就是三房一家。
    大家静静地围坐在堂屋里，谁也不敢说话，有咳嗽都得小心控制着。
    江氏冷沉着脸，一会儿拿眼瞅瞅那个，一会儿瞥瞥那个。
    叶木青坦然地坐着，仿佛在等吃饭一样。江氏看到她这样，火更大了。
    江氏决定先审审这两人。
    她审人也得策略，知道分头来审，她先叫叶木莲进屋，厉声问她这些日子到底赚了多少钱。叶木莲被吓得够呛，但她记住三妹的话，咬死了说就赚二百文。之后，任凭江氏怎么变着法儿逼问，叶木莲就咬死了这个数。江氏审不出什么来，就出来叫叶木青进来。
    叶木青一脸坦然地进屋了，江氏猝不及防地问道：“刚才木莲啥都说了，你也别跟那儿糊弄儿，早说早完事。”
    叶木青一点也不惊讶，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哦，她都说了。”
    江氏睁着一双利眼，直逼着叶木青问道：“你说，这十天到底赚了多少钱？”
    叶木青清晰地答道：“二百文。”
    江氏提高嗓门：“多少？”
    叶木青语气都没变：“二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