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平氏手一戳叶木香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呀，就是太老实，她让你做你就做呀，你不会找借口开溜呀。”
    叶木香低着头为难地道：“她是婶子，又是新过门的，说吃不惯家里的饭菜，我哪好意思不去做呀。”
    平氏吼道：“不好意思的该是她好吗？”
    平氏说着就要教叶木香为人处世的道理，却被叶木青截断了：“娘你看，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四婶进门，娘失宠了；等三婶和四婶的孩子出生，弟弟也不受重视了。大姐能干不但落不着好，还被人当丫头使唤；我呢，虽然能挣钱，但钱却落不到亲娘手里，只能干看着，大姑好容易给我做了几套新衣裳，却差点被奶奶拿去卖。”
    这一番话说到平氏的心坎里，她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谁说不是呢？这日子还有法过吗？所以我才忍不住去跟你奶说道说道。”
    叶木青趁机说道：“我明白娘的委屈，这闹是该闹，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呀。”
    平氏怔怔地看着叶木青：“你这话啥意思？你想大打大闹？”
    第六十二章 想方设法要分家（中）
    平氏问叶木青, 想怎么个大打大闹法。叶木莲和叶木香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叶木青。
    叶木青先卖了个关子，循循善诱道：“娘, 大姐, 二姐，你们说说咱们这一家子, 娘能说会道又会持家, 大姐勤快能感, 家里地里一把抓，二姐聪明伶俐脑筋灵活，爹也挺能干, 我呢，会挣点小钱。咱们一家要是团结一致, 还愁没好日子过吗？再看看咱们现在过的是啥日子？干不完的活, 受不完的气, 整天为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钱只能挣不能花……反正, 我实在是受够了,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叶木莲第一个应和道：“你受够了, 我也受够了。”
    平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老娘我才受够了呢。”
    叶木莲嗫嚅道：“唉, 受不了又能怎样。”<
    叶木青顿了顿说道：“如今小叔也娶亲了, 不如咱们家就趁机提出分家吧？”
    平氏无奈地说道：“分家？你以为我不想啊, 你忘了上次我跟你奶提分家, 最后被她骂出来的事了？”
    叶木青道：“她骂咱也要提，再说了, 哪件事是她不骂的呀？”
    大家一想也是，能让江氏满意的事太少了。
    叶木青不怕江氏骂，就怕挨了骂还达不到目的。因此，这次提分家，她一定得谋划好，做到有的放矢。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大房一家应该也愿意分家，三房暂时不会同意，四房更不会同意。二房可以和大房暂时冰释前嫌，一起找江氏和叶老头提分家的事。这真是应验了那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想必大房一家也不会反对。
    叶木青思忖一阵，就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平氏一听，果然没有反对。
    次日，刚过晌午，陈氏就让大桐来叫叶木青，让她去她来房里一趟。
    叶木莲一听便撇嘴道：“我看你还是别去，肯定没啥好事。”
    叶木青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陈氏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叶木青依言来到陈氏房门前，叫了声“四婶”。陈氏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招招手，示意叶木青进来：“木青，快进来。”
    叶木青目不斜视地走进去，陈氏笑着夸道：“打我一进门，就觉得你这孩子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有见识，懂礼数，不像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妮子，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叶木青答道：“四婶过奖了，我也没什么见识。”
    陈氏笑嘻嘻地去拖叶木青的手，十分熟络地说道：“你这孩子就别谦虚了。”
    陈氏亲热地跟叶木青拉起了家常，闲扯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道：“木青，乡亲们都说别看看你小小年纪，人可机灵能干啦，又是卖草帽又是卖包子的，听说你还在你大姑家帮着做水煎包，我跟你说，我最喜欢能干又伶俐的女孩子了。”
    叶木青敷衍地答了一句。
    陈氏又轻轻叹息一声，微微蹙起眉头道：“以前没嫁到叶家前，你小叔跟我说，我们家不比你娘家，乡下人家，日子过得苦。我想能有多苦呢，顶多吃得差些，住得差些而已。哪里能想到……唉，其实也不是我吃不得苦，主要是我刚来，水土还不服，这饭食上也吃不惯。所以啊，婶就想让你去给我做两锅水煎包换换口味。”
    叶木青心道，果然就是为这事。
    叶木青想了想问道：“四婶，我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奶那边……”
    陈氏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早跟你奶说好了，你尽管去做吧。厨房里有早上活好的面，还有办喜事剩下的肉，你去吧。”尽管陈氏如此说，叶木青还是决定跟江氏打声招呼，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叶木青走出陈氏的屋子，来到正房跟江氏说道：“奶，我四婶让我给她做水煎包，要用白面和肉。”
    江氏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声答道：“让你做你就做呗。”
    叶木青“哎”了一声，刚要离开，江氏又在她身后吩咐道：“记住啊，不准偷吃。”
    叶木青愉快地答道：“知道了，我是绝不会偷吃的。”
    叶木青得了江氏的首肯，这才回去招呼大姐二姐过来帮忙。
    叶木青帮她揉面，叶木莲帮着烧火，她则负责切菜剁馅。这次做得是粉条肉馅的。三人合作，做起来也挺快。不大一会儿水煎包就包好了，放到平底锅上用油煎，一面煎得焦黄，再翻过来煎另一面，焦香的面香混着浓郁的肉香随风弥漫在院子里，吸引了一堆馋虫的注意。
    叶木青挥挥手，义正言辞地说道：“都出去都出去，这是给四婶做的，咱奶说了谁也不准偷吃。”说着还关上了灶房的门。
    这些孩子都怕江氏，听到江氏不让偷吃，他们也只能干在门外转悠。
    第一锅很快就出锅了。叶木青先夹了两个给叶木莲：“二姐你尝尝熟没熟？”接着又给叶木香夹了两只：“大姐，你尝尝咸不咸。”
    说着，她自己也尝了两个。
    叶木莲早就馋得不行，忍着烫吃起来，叶木香却是一脸迟疑道：“三妹，咱奶不是不让偷吃吗？”
    叶木青狡猾地笑道：“是啊，咱们是没偷吃，是尝尝啊，不尝尝哪知道熟不熟，咸不咸？”
    叶木莲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大姐快尝尝吧。”
    叶木香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尝了两个。
    姐妹三人尝过以后，叶木青又找了个苇叶包了一些水煎包藏了起来，准备给叶荣檀和平氏尝尝。做完这一切，叶木青才让叶木莲把水煎包给陈氏送过去，陈氏是赞不绝口，狠狠地夸了叶木青一顿。
    而叶木青和叶木香趁人不注意，把藏好的水煎包运了出去，拿给平氏和叶荣檀吃，叶荣檀这个小吃货吃得是津津有味。平氏一边吃一边发怔，突然说道：“唉，好多年没吃过这个了，比镇上摊子上的还好吃。”
    叶木青趁机说道：“娘，咱要是分了家，别说是水煎包，什么好吃的都能吃到，哪像现在……”
    平氏沉默着没说话。
    恰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尖利的、熟悉的骂声。那是江氏的声音：“一个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木青、大桐、大杨，你们都给我滚出来，老大老二家的也出来。”
    叶木莲道：“这是咋回事呀？”
    叶木香一脸担忧地道：“咱奶肯定咱偷吃的事了。”
    叶木青也猜到是这事，只是她叫大桐大杨干啥呀？
    叶木青看了看平氏，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闹大一些，然后就提分家吧？”
    第六十三章 想方设法要分家（下）
    叶木青正想着怎样把事情闹大, 好趁机让平氏提分家。哪里想到，依江氏的性子, 她想不闹大都不行。江氏把四房儿媳妇, 孙子孙女们都喊到院子里训话。
    周氏和她的几个儿女先到的，不知什么缘故, 大桐大杨垂头丧气地低头不语, 叶梅花则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三房的白氏, 手抚着肚子，一副随时要倒下的虚弱模样。
    至于这个始作俑者陈氏，则是斜倚在门框上,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
    江氏看到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阴沉着脸发话道：“知道我叫你们出来干啥吗？”
    众人小声回答：“不知道。”
    江氏的声音变得更尖更利：“不知道？一个个推托得挺干净啊。大桐大杨, 你俩先说说, 我叫你俩出来干啥？”
    大桐和大杨面面相觑, 不知所措。
    周氏看着着急, 先是使眼色, 见使眼色没用, 只得出口提醒两人：“大桐大杨, 你就实话实说, 你们两个的面饼是谁给的？”说着, 眼睛朝着叶木青姐妹三人的方向飘去, 用意显而易见。
    叶木莲在一旁看着火大, 正要开口讥讽，却被叶木青用眼色制止住了。她先看看事情怎么发展再说。
    大桐大杨两个都有点傻, 根本没听出来周氏的言外之意，他们愣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道：“面饼、面饼是梅花教我做的，她说把面按扁了，放锅里烤熟了就行了。”
    周氏本意是要把火朝木青姐妹身上引，哪里料到，却把火烧到了自己闺女身上，她急火攻心，正要出声辩解，叶梅花却自己跳了出来，她用力推了大桐一下，高声说道：“你瞎说啥？明明是你们自个被木青的水煎包馋坏了，偷偷去灶房里弄面饼吃，关我啥事？”
    说到这里，叶梅花突然手指向叶木青对江氏告状道：“奶，你别听大桐大杨瞎说八道，他们俩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要怪也得怪木青木莲她们，她们打着为我四婶开小灶的幌子躲在厨房里偷吃，不信你审审她们！”
    叶木莲怒视着叶梅花，质问道：“你说谁偷吃？你亲眼看到了？你若是亲眼看到，以你的德性，你早上前揭发了怎么到现在才说？”
    叶梅花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是没亲眼看到，但是你们出来时，嘴都是油润润的，可见肯定是偷吃了。”
    叶木莲气极败坏地叫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嘴一天到晚都是润的，难不成我天天偷吃呀。”
    两人嘴上功夫都不错，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
    江氏一直阴沉着脸，时而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人，时而扫视一眼心思各异的其他人。
    这时，周氏开口对江氏说道：“娘，大桐大杨是不对，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俩脑子不好使呀，你老骂一顿打几下就算了，要我说，要惩罚也该惩罚那些个脑子好使得过了头的。”
    平氏立即不甘示弱地道：“大嫂，你这话是几个意思？你儿子脑子不好使还有理了？再说了，说不定是谁指使的呢。我家木青可是被她四婶使唤着去做水煎包的，这事咱娘也知道了。”
    江氏大概被众人的吵闹声闹烦了，厉声打断两人：“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有几句话问木青。”
    周氏和平氏再不甘心也只得先暂时闭嘴。
    不过，听到江氏要审问叶木青，周氏和叶梅花等人都面带得色。平氏也是一脸担忧。毕竟，自家闺女偷没偷吃，她可是清楚得很。
    江氏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叶木青，问道：“木青，你说说，你给你四婶做了多少个水煎包？”
    叶木青心里明白，江氏这人过日子特别会精打细算，她肯定会通过这个来计算她用了多少面和馅料。不过，她才不会如她的意。她一脸懵懂地答道：“啊，四婶吩咐，奶又同意了，我就只管做，哪里还去数做了多少个。”
    江氏又冲着一旁的陈氏问道：“老四媳妇，你说你吃了几个？”
    陈氏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哎哟，真要说吃几个，我可记不得了，不过我这人胃口小，尽着我吃也吃不了几个。”
    众人闻言嗤之以鼻，还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平常也没见她少吃。但大伙都是敢怒不敢言。
    江氏转过脸，冷冷一笑道：“就算老四媳妇说不出到底吃了几个，我心里也有数，别忘了我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家了，那些俩小伎俩休想骗过我。东西倒还罢了，我就受不了，你们当我当傻子哄。”
    说到这里，她突然朝着叶木青大吼一声：“木青，你给我跪下！”
    江氏的吼声威力十足，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微微一颤。三个儿媳妇如此，更别提孙子孙女辈的了。
    叶木青倒也没觉得多怕，她跟往常一样冷静，她抬头看着江氏心平气和地说道：“奶，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确实没偷吃，不过，我尝了两个，因为，做为做饭的，我不尝哪里知道熟不熟，咸不咸淡不淡。别说是在自个家里，就是馆子里的厨子也不能不让尝。当然，咱家要是有这个规矩，你老明说就是，以后咱们大家都一起遵守，也甭管饭菜生熟咸淡，反正都不准尝。”
    江氏继续大吼：“你少跟我犟嘴，我让你跪下你没长耳朵吗？”
    叶木青无动于衷：“耳朵我是长了，可是我觉得我没错，我不想跪。”
    江氏被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叶木青骂道：“反了反了，大桐你去给我找根棍子，我要亲自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妮子。”
    叶木青一反往常的低调和平和，突然提高嗓门道：“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老人家，儿媳妇不干活开小灶都惯着，我一个孙女整天被当丫环使，就因为开小灶尝了一口就被打，你打呀，打死我算了。”
    平氏一听闺女这么说，当即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的好闺女，你的命好苦哟，都怪娘没本事，嫁妆少没得金银珠宝给人，才让你这么受苦……”
    叶木莲在这方面得了她娘的真传，也跟着哭闹起来：“娘，不怪你，都是俺们命不好，让奶奶把俺们姐妹几个都打死算了。”
    众人一齐傻眼，这闹得是哪出呀？
    江氏见此情形，愈发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