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这么一来，山神极有可能让出村的人前往安全的地方。
    这般想法不过是众人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却也足以令很多人欣喜若狂。
    村长思索片刻，他对村落相当不舍，但也懂得这个是非之地不能再留。他们如今杀了对方一名手下，外来者很快就会发觉，进而下山报复他们。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只不过，谁能出村，谁不能出村，全凭山神的决定。
    村长也不含糊，立即提醒大伙儿要回家收拾东西的赶紧。
    为避免对方即将到来的疯狂报复，他们能多快出村就多快出村，那些没必要的东西就别带了。
    有得有失，他们匆忙离去，总有些东西必须舍弃。
    村长话音刚落，大部分村民转身往家里的方向跑。另外有些人则又气又恼拽住村长询问，为什么山神不许他们出村。
    对此，村长隐隐的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不过他没有给这些人答案。
    莫夜与莫芸也回家了，纵是家徒四壁，财产少得可怜，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候，依然有太多的舍不得。
    这里再不好，也是他们的家。
    然而，考虑到山内的那些外来者，他们非常有必要马上就走。
    一时间，莫夜想起了田里绿油油的水稻，想起了鱼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鱼，情绪难免低落。
    这些家产，他们这会儿没有办法全部带走。
    临行前，莫夜去了一趟鱼塘。他取了一片鱼鳞，把泥鱼和鱼鳞一并交给小泥巴。待到小泥巴处理完，莫夜把泥鱼放入了鱼塘。
    莫夜对泥鱼说道：“我不能照顾它们了。从今往后，小泥鱼，你就帮我好好的照顾它们吧。”
    随后，莫夜收起了低落的心情，他和娘一道走向了村口。
    离开虽有不舍，但他只有活下去才会有以后，才能找到音讯全无的爹。
    莫夜母子再次到达村口，村口的形势愈发混乱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凑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很显然，有些人已然离开了莫家村，而有些人则仍在被困在村内，无法外出。
    莫夜刚走近，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他的跟前，那人凶狠地吼道：“你不许走，你杀了人，那些人会找你算账的！”
    那人命令莫夜留下赎罪，以此平复外来者的怒火。
    不仅这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旁边有不少人皆是相同的想法，纷纷表示了赞同。
    村长见状不满的皱了皱眉，他还没上前劝说，莫盛猛地一把将拦住莫夜母子的那人推到一旁。对方踉跄的好几步，险些摔倒。
    莫盛冲着那人露出了无尽的嘲讽：“莫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心里有数。你对不起山神，出不了村子，就死皮赖脸的不准别人走。你可真是有本事啊，真给梦貘一族长脸！”
    说着，莫盛又推了莫夜一把：“愣什么愣，还不过去试试？”
    莫逐冷笑着面向莫盛：“莫盛，你哪来那么好心让别人先试？你为什么自己不试？是不是知道自己出不了村子，免得丢人现眼啊？”
    对此，莫盛冷哼道：“我不试，是不放心有心人心太黑，连同村都不放过。自己不好，就拖着别人垫背。我就是要留在这里，看着他们都走了，而你们就是走不了。”
    莫逐与他身边的人脸色一沉：“莫盛，你嚣张什么？你娘上了章老板的床，你是不是也做低伏小，去过好日子啊？”
    “住嘴！”莫盛愤怒的一拳挥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莫夜忽觉有人推了推自己，轻声劝道：“你们快走。”
    莫夜抬眼望去，是邻居家的王婶，她的眼底满是鼓励和关心，不见恶意。
    不是每个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伤害别人。
    莫夜定定神，他一手拉着莫芸，一手握紧小泥巴，目光坚定的往前走去。
    他行至村口的那一瞬，眼前的景象一晃，他仿佛穿过了薄薄的一层光芒，到达了另一个地方。
    莫夜焦急地看了看身边，莫芸还在，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中，小泥巴也还在。
    莫夜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最在意的两人都在，他就放心。
    他发觉异样那会儿非常害怕，他害怕娘不见了，他害怕小泥巴没了。小泥巴来自梦之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幸好，一切正常。
    莫夜没来得及研究他们身在何处，就已经听到了惊呼。
    “天哪，居然一模一样！”
    “简直太神奇了，真的是一模一样。”
    “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莫家村？这真的是咱们的村子？”
    莫夜纳闷地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站着好几个人，他们皆是莫家村的村民。
    这些出村的村民和莫夜都来到了同一个地方。这儿十分清静，空气也格外清新。
    不过，这些初来乍到的村民的激动话语，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当莫夜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很快和这些人一样，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此刻，莫夜正站在莫家村的村口，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这儿的一草一木还停留在外来者到来之前，安静而美好。
    莫夜记得，这就是莫家村，他们生活的村落。
    可这里又与如今的莫家村截然不同。
    村口仅剩为数不多的村民，这里没有争执打斗，没有吵吵嚷嚷。他们似乎离开了莫家村，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莫家村。
    他们还在这里，只是那些不能出村的人不见了。
    这般感觉相当的奇妙。
    小泥巴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淡定的爬回兽皮口袋。既然小毛球母子平安，这里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他大可以休息一会儿。
    这个看似一模一样的村子，比之前那个莫家村好了无数倍。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愉悦的香气。
    这一切若是山神的安排，小泥巴必须承认，这位山神相当耿直。
    山神对自己眼皮底下的村民特别照顾，是真真正正的在守护着他们。
    莫芸同样陷入了震惊，她比莫夜好不了多少。她一脸诧异的牵着儿子，与其他人一道进了村。
    村里的一砖一瓦都还在那儿，莫夜家也依旧是原本的模样，不见丝毫的改变。
    莫夜忍不住摸了摸石床，指尖触感没有任何差异。
    “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梦貘往返梦之界，对梦境十分熟悉，他们不至于被梦境轻易欺骗。
    奈何，眼前的一切太匪夷所思，莫夜如坠梦境。
    现在的这个莫家村没有村民，也不见多余的活物。这儿没有鸡鸭牛羊，但他们收获在家的那些带不走的粮食，全在原来的地方。
    村民们的生活会受到一定影响，却不会严峻到过不下去。
    莫夜正要出门四处打探情况，忽觉门边趴着什么。
    他低头一瞧，门边的泥毛球也顺势仰头往上瞧，它仍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守门泥毛球。
    莫夜面露诧异：“小黎，泥毛球是你带过来的吗？”
    “不是。”兽皮口袋的小泥巴难得的回了一句。
    莫夜百思不得其解，而同时，他也有了另外的猜测：“小黎，泥毛球在，会不会泥鱼它……”也在这里？
    莫夜不清楚答案，他只能冲出家门往鱼塘的方向跑。而小泥巴是知道答案的，泥鱼也在这里。
    小泥巴从山神祭坛底部取走的这块泥土，的确与山神拥有相当密切的联系。
    山神安置他们的新莫家村，泥毛球和泥鱼能自由进出，包括莫夜目前还没意识到的那颗泥珠子。
    莫夜一路狂奔到鱼塘，他欢喜地见到了泥鱼。泥鱼蹦出水面，甩了甩尾巴，向莫夜邀功。
    它负责照顾的一池小鱼，小鱼们一条不少全部都在。
    相对于热闹的鱼塘，家里的稻田里空荡荡的。
    莫夜顿感惋惜，倒也很快提起了精神。与危机四伏的旧莫家村相比，新莫家村堪称世外桃源。
    他说道：“小泥鱼，你继续照顾它们，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村里的地里都是空的，他的鱼塘却有鱼，未免显得太奇怪。而泥鱼的来历又涉及到小泥巴的秘密，莫夜不敢大意。
    莫夜出门后，莫芸也出了家门，她在村里转了一圈。
    令人欣慰的是这儿的山神祭坛仍在，村民们大都来到了祭坛前，他们叩拜山神，对山神的庇佑格外感激。
    村民们的生活遭遇到翻天覆地的巨变，眼前的新莫家村，无论它是真是假，都让他们忐忑的内心获得一丝安宁。
    家中存有粮食，到了九、十月，他们又能播种小麦。他们还会继续饲养家禽家畜，那些暂时失去了的东西，渐渐的都会重新回到他们的生活。
    村民们恭敬地站在山神的祭坛前方，忽然，有一人忍不住开口：“山神为什么选我们呢？”
    村里还有不少人没能过来，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全新的平稳生活。
    一阵沉默后，有一个人终是说道：“我没有进山，你们呢？”
    “我没有。”
    “我也没有。”
    “幸好我当时拉住了孩子他爹，不然他恐怕也过不来了。”
    如此这般，皆是相同。
    他们遵守了与山神的约定，红雾不散，不进山。于是，山神也遵守了承诺，一直庇佑他们。
    想到那些不能过来的人，村民们不由伤怀。从此以后，相同的莫家村，大家的生活却不一样了。
    这样的道理不难懂，想必不少村民心中有数。
    有些人自己并未进山，奈何家人无法出村，他们大概也会选择留在旧莫家村。
    而那些性情恶劣的，自己不能出村，就会拦住别人的路。
    莫夜先前就被人挡住了去路，要不是莫盛出手相助，莫夜说不准自己是不是仍然困在旧莫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