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交流，但还在交流。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交流，但想要交流。
    谜底掌握在旁人的手里，节奏也早已被完全打乱；剩余的自我判断价值苛刻地支撑着不多的天平，不过大体上，精神是感到愉悦的。
    仅仅是对话而已。
    他知道刚才鹿见星那句话的意思，所以才更为之叹息。
    ——任何一双眼睛都捕捉不到它，听到它的鸣叫，才知道它的来临；而一只短短的枪就能击落它，这就是心吧。
    不经然地，迹部景吾想起了夏尔的这句诗。
    他垂眸，看了看手里那个空无一物的冰淇淋包装，上面涂着‘季节限定’的字样，其他地方则是花里胡哨的精美印花。
    还有刚才被鹿见星挂在右手的小指上，那个没什么重量的袋子里，几盒大概几口就能吃光的，一点酱汁都没有沾撒的蔬果拌藜麦。
    心里的棋子像在摇摆不定，也不知何时，才能落地。
    ……
    第83章 白羊
    “那么，你回去吧。”
    鹿见星在雕花大门口站定, “袋子给我, 东西帮你带到，人可以退下啦；下次需要保镖的时候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迹部旦那。”
    他们聊得还挺开心，所以此时她的语气里也带着轻快。
    “我拒绝。”迹部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她怀里，随手理了理有点松的领带，他眯起淡灰色的眸子，空出来的手仗着个子比对方高很多直落她的头顶，然后没怎么用力地拍了几下。“鹿见星, 你有点过分了嗯？居然骗我说只用几分钟, 结果手机的电都被你用光了。你真不是故意的？再说已经到门口了，我难道还要自己原路走回去啊。对了，还有别给我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我记得之前瞥过你的手机一眼，那些都是什么怪名字。”
    “我的也没电了嘛。”她轻轻甩头, 把上面的障碍物弄走, “新换的手机没有之前那个耐耗, 一下午就没了。……又不是故意的, 是你很好奇一之濑桑的歌, 所以我才搜下来放给你听，然后你又问我谁是quartert night, 我去吓死人了好么, 居然连红遍半个日本的qn都没听过, 你到底是活在哪个次元啊朋友。”
    “这里到处都是，”她侧过身，“虽然是小区为了安全装的……反正你要不介意我也无所谓了。少年啊，你年纪轻轻的，多走走路运动多健康呀，趁着周末锻炼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呵，和专业的我是比不了，和你比本大爷绰绰有余谢谢。”迹部景吾一句话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们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斗嘴，边绕过多的地方朝目的地前行。迹部景吾被她回了几句他不光是艺人，竟然连洛o人不知道，简直就是个从外星来地球观光的游客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回讽：“本大爷从出生到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比这个人□□炸星球上的大多数人过的要辛苦甚余。学习就像是滚雪球一样只会越落越多，但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悉数寻常而已。空虚的娱乐那种只会让人荒废青春，毫无价值的东西，你觉得它配让我知道吗？”
    ——哇，好了不起呢。
    鹿见星在心里嘁了一下——那她还可以说，对她而言这世界上只要看不起游戏的人，不管是谁他都是辣鸡啊。
    回想起之前迹部提过的什么产业单链、附增型分成之类的经济术语，鹿见星觉得很头大，决定回去好好维基一下再装作很了解的样子再回答他。在和他协商过关于自己的一些作品改签，迹部看完她跟o社签的那几个合同之后，先是不太相信她几年前真的就那么看都不看的签字了;确认之后就一副‘法盲，你完全就是个法盲’的样子，都让鹿见星有种——‘我之前酝酿了半天的气势就这么没了’的劣势。她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很厉害的地方，想了半天，道：“总之我还是很有实力和存在感的，那天我们去溜了一圈之后，《香叶》也被委托了重要的角色，而且还可以挑主人公的主演……来着。干嘛那么看我……”
    “厉害厉害厉害，”迹部景吾很配合地拍手，嘴里一点也不留情，“按照你签的那个合伙人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被坑有一半都是因为，”他叹息，“你真的很傻，还很天真。”
    “……”
    “反正我现在是知道了，从前认识的一些明明很有才能，从事文娱那么久的叔伯们是为什么会穷困潦倒到不得不自杀了。”他看到对方有点被打击的模样，体贴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只在最后给对方来了一剂暴击：“虽然签的时候你也只有十四岁，可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香港投资了自己的第一家会社。”
    “又不是你的。”鹿见星倒是反应很快。
    “嗯，是我父亲的。”迹部从善如流地回答。
    “……”这人简直和樱织一样，越往下越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天。“总之我们合作愉快就行，你说那些对我也没什么意义。”鹿见星到最后还是无所谓地说道，“我又不打算进军什么金融行业，当散股还差不多，其他的就不管它吧。偶像做到头也就是再过几年的功夫，大概就会毕业。然后，”她目视前方，“我只需要把那些错误的东西纠正回来，就很好了。”
    “……”
    “我的愿望，和世界上所有活着会呼吸的生物的愿望一样，对其他的人来说都不值得一提。”她推开门，偏头看向迹部景吾，“但是它很重要，也许是值得放弃一切的那种重要吧，到现在说孤注一掷有点幼稚，有别人的帮忙也挺不错的，谢谢你啦。”
    “没关系。”迹部打了个响指，很自信地对她笑了笑，“我……”
    ——————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
    “我干嘛要闭嘴啊，樱织姐姐。”鹿见星皱了皱眉，她听到了天草爱的声音，“怎么？刚才我有乱说嘛。是你自己一直苦恋什么学长完了人家又不理你，那个青梅竹马早晚也说不定要被别人撬走喽。自己的事儿一直不长心，还去麻烦祈织老师。真的很讨厌啊，拜托你有一点自我管理能力好不好。”
    “天草爱，”藤千樱织的声音充满了怒气，“你年纪小，我就当刚才有些话是自己听错了，你给我快点收回，然后向我赔礼道歉。我跟你的老师不熟悉，也没你说的什么‘一块儿出去约会还脚踏几条船’，没根据的话也能随口就来？你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你小，大家都让着你。”
    “哦？”天草爱质疑，“和他通话记录十几条是我看错了？还是之前总一起去t-w约拍是我看错了？又或者浮岛姐姐买下来的那些差点发出去的胶片全是我错觉？我说樱织姐姐，万事贵在坚持好吧。老师都说了他从来就没有和谁恋爱的打算，你就不能继续坚持一下自己的目标？中途换人就有点太那个了吧？祈织老师很温柔，所以他被你打扰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忍受了。但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
    她说着激动了起来；但听到她加大的音量，藤千樱织反而像是冷静了下来，“少来了，爱你才应该有点意识。我和朝日奈先生没什么关系，基本都是工作上的安排。声明一点：总是给我打电话的人，可是你的老师好吗？你完全搞反方向了，究竟是谁骚扰谁啊。”她很不屑地道，“我知道你喜欢朝日奈祈织，不过话放在这里，我对他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种男性我也见多了；因为演员饰演的某个角色开始迷恋上真人，我还嫌被他自我代入很恶心呢。再者，你也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吧，既然你说话那么不客气，我也就说实话了——你的老师，可是很反感你天天带着一堆同学去打扰他呢，你声势浩荡的网络告白是很感人，但人家却只觉得被打扰了日常生活。如果天草爱你对自己的某些偏执粉丝有一定了解的话，就会知道你的祈织老师其实很讨！厌！你！尤其是在受到那些你私生饭们寄给他的那些污言秽语的危险信件之后；还温柔？再温柔的人也会受不了吧？”
    “……不可能，你撒谎！”天草爱的声音开始慌了起来，“他一直对我很有耐心的，一直很温和很宽容的！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有这种事发生，我不信，你又在骗我。”
    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哭什么，”藤千樱织不耐烦，“你不知道这是因为你是个公众人物，是个偶像吗？别把别人忍耐的体贴当做理所当然，稍微有点常识也会觉得自己有多任□□？给别人带来那么多的困扰，还觉得对方对你很好，你也是够天真的。”
    “别说了！！！”天草爱尖叫，“你说我，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啊？！那个幸村学长不一样不回应你吗？搞笑死了，你转校你当偶像你跟着跑前跑后，他有看你一眼吗？！除了你那个青梅竹马还一直真心喜欢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理人家，现在好了；我告诉你，他马上也要属于别人了，这两天星姐姐可是一直跟他出去玩呢！反正不管最后是谁，反正肯定不再是你了。后悔吧？没用的！所以到底你又有什么指责我的资格啊？”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藤千樱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无所谓，”她说。“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根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就拒绝过他了，是他自己要一直缠着我的，所以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随便。再者，你的话很搞笑啊爱。我都说过我很烦了，但他从来就不听，就是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嗯？”她的声音慢慢升高，“你没被人这样追求过吧？从小就出道，到现在为止，除了那些盯着你嘿嘿笑的猥琐粉丝，其他人谁都没有吧。所以你也不能理解我，”她道：“不能理解我从小到大就是一样一直被喜欢的，我长得这么好看，又有谁会不喜欢我。同学、朋友、哼，对了；还有你说的青梅竹马——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包括你那个老师，他也同样很喜欢我啊，虽然喜欢的是含冰玛利亚，但那个也是我哦。人这么多，我根本没兴趣去一个个理会，老师不老师的，通通都恶心死了，就算是什么幼驯染也一样。‘喜欢’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最多余、最廉价了。我才是那个会觉得很困扰的存在。至于其他的事，那还不劳你操心。”
    ……………
    第84章 黑羊
    鹿见星不太想回头看他现在的表情。闪舞网
    因为，她还没做好去接纳对方那份心情的准备。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 迹部倒是挺心平气和的；他没有生气, 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安静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后，他还提了句“之前商量好的事就交给我吧, 过几天再和你联系”后，才掉头离开了这里。
    ……
    鹿见星：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站立jpg
    别墅的客厅里是一片混乱。
    东西被砸的乱飞，地上的花碎片落地到处都是；还有她看了一半被扔飞的书、队长的移动台灯、清水美嘉的玩偶——不过掉的最多的还是她们俩个吵架的人的东西。闪舞网鹿见星感觉自己简直……她手里还拎着准备给其他人当晚餐的饭盒（虽然大概也不会吃）。见状，只好先把东西放到冰箱里，然后开始帮忙。
    铃原薰已经一脸无话可说地开始收拾了。
    天草爱和藤千樱织吵完架就互不理睬地各自回房；清水美嘉被吵架吓得瑟瑟发抖，一直躲在楼道看什么时候结束。见她回来了立刻飞扑到她怀里, 一边卧槽卧槽卧槽一边说自己好怕怕, 撕逼太恐怖了她要回千叶老家，一边用小拳拳猛捶她的胸口让她更……等鹿见星告诉她带晚餐回来后，清水美嘉就推开她，跑到冰箱里，开始没心没肺地开吃了起来。——美其名曰自己受到了惊吓, 需要静静。
    于是接着她就被铃原薰揪过来帮忙了。
    铃原薰边扫地, 边告诉她情况, 连带着清水美嘉的后续直播：大致就是天草爱为了几张模特拍摄图和藤千樱织闹起了矛盾（队长原话）, 她正在写作业就听到那边争吵的声音, 觉得很头疼（原话）；本来以为跟平时一样又是斗嘴，所以根本不想理；然后就看到几个杯子被打碎, 清水美嘉立刻缩到一边看热闹（原话, 但被清水反驳是害怕碎片砸到身上）；她很烦躁, 劝了几句还差点被集火，就不想管了，让她们自己闹去吧（原话）。
    担心明天经纪人过来会看到，所以她们连夜收拾了半天，才终于勉强恢复原状。等各自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就收到了天草爱的视频通话。
    鹿见星很想教育她要好好爱护生活的环境，弄成那个样子大家都很难堪。但看到她含着眼泪却不去擦的模样，还是忍住了那些话，只多嘴说了一句求你下次吵架别带上我行不行。
    “星姐姐，”她是这么说的，“真的很抱歉，我控制不住。就是，就是经常在剧本里读到的那句话——觉得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的那种感觉，忽忽的风吹进来，我冷的快要绝望了；你知道吗？就像你用尽了所有的心思，但还是比不过别人的一张脸，一张脸而已。”天草爱自嘲地呵了一声，“无论我在功课上有多么优秀，平时多么受欢迎，甚至偶像团里受再多人的瞩目，他依旧看不见我……他只看得见那个人而已，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鹿见星：喂喂……你在说什么？？完全接不上话啊我。
    那天，和藤千樱织待在一起的则是清水美嘉。
    ——清水美嘉给她发了邮件，语气难得正经；
    鹿见星对此也没什么解决的方法；但比起她们，她更焦虑，或者说感到有些愧疚的却还有一件事。
    她想，那天不应该让迹部送自己回来的。
    被喜欢的人用那样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言打击的感受，
    只是站在那里的她都能体会到那究竟又多令人绝望。她想樱织当时应该真的只是为了反驳天草爱那些话，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那种言辞——毕竟谁都不会想到迹部那刻会站在门外吧。
    可是，有时候正因为并非真相，才会显得愈加残忍。
    这样想来，那个吊人胃口却又不彻底说清楚的老师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蓝颜祸水。
    虽然不算多熟，但此时此刻，鹿见星突然有点讨厌他了。
    …………
    第85章 黑羊
    “我们的飞行船，现在正追寻着看不见的荧星。闪舞网趁着感情还未冷却之际, 飞出大气圈吧……”
    鹿见星轻哼着歌, 在这几天接连不断的波折后，她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天过后, 好说歹说，那两个才勉强算是和解。但条件是藤千樱织要和天草爱的那个老师说清楚，然后天草爱就会向她正式道歉。
    ——鹿见星最佩服的就是铃原薰这一点；每次只要有什么矛盾，小问题她虽然不管，但涉及到内部和谐，作为队长, 铃原薰都能以最快、甚至是最好的方式解决。鹿见星不喜欢跟别人争吵辩论, 所以从来没有试过发生和谁争吵后，又被队长说服的事；也就不知道她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
    总之都挺有用的。
    不过反正，鹿见星这辈子也不会为这么幼稚的事吵架。
    因为一旦情绪冷静下来，就会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是又傻又尴尬了。
    她某种意义上，也是很要面子的类型。
    在战火彻底熄灭后, 鹿见星特意去找了藤千樱织；想跟她说明一下自己跟迹部的事情。
    具体说来, 没什么关系, 或者有关系, 但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虽然很绕口, 但这就是唯一的事实。
    天草爱自己在那里瞎猜瞎嚷嚷也就算了，那天藤千樱织的话意也让鹿见星有点在意。
    虽然作家的事情不能、也不会告诉她, 不过该有的说明是必须的。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这么一脚踏入这种三角螺旋。无论其他人怎么想, 她对迹部景吾的看法就是：一个还挺可爱的有钱小少爷。人有才有貌, 性格虽然有点骄傲，但这也是他个人的魅力所在。——当然，以上全都是来自于“鹿见星”的视角。
    如果按照作家胧命言一的想法：他连自己的心灵之友都不是，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还不错的合作对象罢了。
    要说她会中意的类型，别的先不论；最起码，也要和自己有很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吧。
    比起让这些不稳定又奇怪的外部因素破坏掉团里的气氛，鹿见星觉得还是像从前那样就好。
    虽然人和人之间的争吵一旦爆发，裂缝产生，再想圆回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幸好她不爱和人吵架。
    ……
    走到藤千樱织的房门前，鹿见星先站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声后，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