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在绿间回来之前，鹿见星闭着眼，还是稍稍睡了一觉。
    ——她这些天几乎都是很早就起床，一天下来还要进行大量的拍摄活动，饭也没怎么吃过。所以虽然打点滴和陌生的环境都让她不太适应，但忍忍也就过了。直到醒来睁开眼睛，她发现，夕阳都已经落山了。
    纯白的床单被茜色的霞光浸满，特意穿过防护栏把手伸到上面，刚好是一个完整的苹果形状。
    嗯……
    鹿见星举起手，比了比光圈的大小，于是就看到了手背上那个细小的针眼。
    咦，第二也打完了吗？
    ……
    她刚想下床，就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绿间端着一杯水，走到了她旁边。
    他弯下腰，将它放到她的面前，“你醒了？喝点水再说话。”
    “谢谢。”鹿见星轻轻晃了下有点压麻的手，然后捧起那个马克杯，慢慢地喝了两小口，“抱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刚才麻烦你了吧。”
    “不用客气。”
    他将外面穿着的那个白大褂脱下来，仔细地叠好后放到桌角，才对她道：“我待会也要下班了，已经给你开好了检查项目，明天就可以做；现在先在这里将就一晚，房间的话可能要等到……”他顿了下，“等我明天来了再说吧。”
    ……不是，这话的意思是她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在医院里？
    “你还在低烧，”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绿间真太郎安抚地道：“刚才我已经和薰说过，她也了解了。所以不用担心别的，我明天会很早就来的。”
    鹿见星：……上帝啊这个人真的是我的饭么？——怎么脑回路就完全无法和他接轨……的说。
    像是放弃般，她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绿间君，谢谢你的帮忙。不过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带好你的随身物品~”
    她指向那个灰色的企鹅玩偶，“今天巨蟹座的运势还不错呢，要注意保持哦。还有，我的手机，能不能还给我一下。”
    “说不定就像刚才一样有什么紧急的人通知，需要要用的。”她真诚地望向绿间真太郎。
    “……你知道这个是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么。”绿间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他拉开抽屉，将手机递给鹿见星，强调，“我这里可没有充电器，所以电用光就好好休息吧。”
    “嗯！”鹿见星点头，“我很有分寸的，放心~！”
    ………
    第101章 落雪
    除了纸笔、手机和q版化妆包（其实是零食包）之外，鹿见星出门必备的东西还有两样, 那就是充电线和变压插头。
    ——有了以上几项, 哪怕是在国外也能随心玩任何电子产品；虽然很多人认为带充电宝什么的才是不二之选，但在有一次参加节目被经纪人没收了所有超重的物品后, 她就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清水美嘉。
    等听到切实的关门声，鹿见星就跳下床，虽然头还有点发胀，但并不影响她的行动。
    她到处搜找了一会，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那个靠窗书桌的正下方连着墙面，有一排并列的充电插口。
    于是她随便披了件外套在身上, 就缩坐在旋转椅里, 将电线插好后，正式点开所有的游戏。
    ………
    “……你竟然会被饿晕了，星。”铃原薰坐在病床旁边给她边削苹果边说，“早上阿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晕倒了差点把我吓坏了！结果竟然是一天都没吃东西, 还熬夜打了一晚的游戏……知道听到这个结论后我有多想掐醒你么；既然能联网就不能点个外卖什么的啊？这里离市区又不远, 你都多大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幼稚, 心里对自己的事情有点分寸行不行？……”
    天啊, 真吵。
    鹿见星接过她的苹果，突然希望自己能像《beat galiy》的主人公一样能暂时让耳朵变形, 比如防水防音波什么……
    从早上铃原薰到这里开始, 她就一直在给自己上课；鹿见星被绿间医生无情地将自己交给了她, 于是无论是做检查发现她胃有毛病、还是抽完血按着胳膊回房间——直到现在，铃原薰都没有停止过她的唠叨。
    “你真的要学一下爱，她最近比你可听！话！多！了！——而且很让人省心。本来我们这次已经快录到尾声，可你现在这样又要在医院多住一礼拜，拖延你那边的进度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心里就不能稍微有点谱吗？平时告诉你少熬夜、少打游戏，你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在那种虚幻的电子产品上，毫无意义的；没事多看点书——别插嘴，那种精神毒/品看了有用吗？我是说正常的学习类的，不是轻流行读物！高中也不去认真读，现在还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个样子，我真是……！”
    鹿见星沉默地吃着她削好的苹果，决定学习一下天草爱平时的安静如鸡。闪舞网
    ………
    到快中午的时候，铃原薰终于因为浮岛的催促先走了。——她上午是请假过来的，给她下楼买了一份7-11的便当后，才提着包离开。
    鹿见星吃着只有几片叶子的蔬菜拌鸡肉便当，手上又多了一个针眼；比起住院，因为玩忘了而直接饿晕过去这种事更让她觉得尴尬。要形容的话，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某个保持了十几年良好形象的普通企业小职员，每天都兢兢业业地上班，邻里关系融洽。——结果有一天傍晚，不小心陪顾客喝酒喝上头了，回到平时一直在住的街区，不仅醉得像个废柴中年大叔一样在楼下边嚎边叫，惹得周围邻居纷纷从窗内探头，唱high后还一头醉倒在电线杆下让众人怀疑是不是死了，于是邻居纷纷报警；结果第二天直接在医院醒过来，对昨天的事情全部都记得的——那种滋味。
    早上被护士小姐弄醒的感觉可真不怎么愉快。
    事实上，她觉得有点丢人。——尤其是看到绿间医生那副“我大概猜到会这样，但我还是很惊讶”的表情后。
    真的丢人耶。
    ………
    在住院的这一周多里，鹿见星除了接到月姜的一条完全意义不明的的邮件之外，生活过得就像是凉宫春日某篇里那个永无尽头的暑假一样；不仅无聊，而且很憋屈。
    除了绿间医生逗弄起来还有点意思，其他来看她的人嘴巴都尤为毒舌；喜欢啰嗦的铃原薰和仍然带点气的藤千樱织就算了，每次清水美嘉或者天草爱一来，她就很想装睡不见不见——尤其是听见清水美嘉那永远玩不腻的嘲笑梗和魔性笑声时；她感觉，自己那一刻，真是变得非常弱小、可怜以及无助。
    不过藤千樱织气归气，还是臭着脸给她丢了一部新的手机——私下的。
    她给鹿见星下了不少网评很高的音乐，估计是按照她自己的口味，所以大部分都是比较……高雅的古典音乐，反正对她来说都不怎么好听；还给她下载了几个近期畅销排行榜上最高的单机小游戏。——这倒是让鹿见星终于有了种的感知。
    每天趁绿间医生查房结束后（他非常喜欢有空就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好好休息，而且塞给她的书跟铃原薰的品味一样……），鹿见星就会玩上一会释放心灵压力；通过这一礼拜的探索，在得到了手上的几个针孔之外，她最大的感悟，就是原来自己还是太狭隘了。
    ——有几个之前她不感兴趣的游戏其实还挺不错的嘛！完全不像评价上diss的低分说的那样。
    反正她拒绝承认这是由于别的她都没得玩，从而造成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
    这天趁着天气不错，她挂完水后，向照顾自己的护士申请去院外的大花园里散一会步（拿外卖）。早就被她洗好脑、只要不过分她做什么都会说“好好好”的护士小姐这次也害羞地笑着对她点头，细心地嘱咐她早点回来，晚上还要定时吃药后，就放她离开了。
    鹿见星穿着样式意外还不错的病服，左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新手机；一路上和在这周内认识的几个邻居挨个打了招呼，走到了电梯旁边。
    因为是高级病房的楼层，所以住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子。偶尔兴致来了，她还会给在花园里玩躲猫猫游戏的小孩们讲一讲鬼故事，想吓吓他们；不过现在的孩子胆子貌似都挺大的，也没几个会被她吓哭——反而会在看到她的时候很热情地迎上来（想要听故事）。
    所以鹿见星就贿赂了几个活泼的孩子王，让他们帮自己偶尔拿个甜点什么的。
    今天在那里值班（不）的小孩是高助；他住院是因为太调皮了——为了抓一只爬墙捉蝴蝶却下不来的猫咪，自己倒是不小心从那里摔了下来——差一点就摔断了脖子。
    幸好他命大，只是骨折而已。在这家私立医院修养治疗了个把月后，不仅收复了一大半的小弟，自己也康复到快出院了。
    ………
    “我的。”鹿见星看见他，于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别藏了，我刚才远远地就看到是你拿了。”
    “切。”个头还很矮的高助一脸不爽地哼了声，把袋子从背后提到她面前，“看来木町那小子真是没用，我让他拖住你的。给给给，大婶，快点拿走。没有这个你不是就要死掉么。”
    “我说的是没有糖分会死，不要随便乱说咒我好不好。”鹿见星从袋里选了一会，最后决定将芒果布丁送给他当做谢礼，“一手交货，谢谢再见~”
    “哼。”
    高助撑着对自己来说基本就是个摆设，只是害怕惹祸后大人生气才时刻带着的小拐杖，飞快地抱着布丁就跑了。
    “……”鹿见星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看看周围，决定到那个小凉亭里快点吃掉它们
    ……
    “热可可、无糖酸奶、慕斯蛋糕……这个要给木町，他是个乖孩子；还有芒果布丁二号，嗯，齐了。”她先是认真地数了一遍后，才开动。
    护士小姐纵然一向很好说话，但原则她还是有的。
    介于她每天都和自己处在一起；鹿见星为了保险起见，东西吃完后，都会将它们的残料扔到靠近右大门的那个分类垃圾桶里——还会再散步一会，等身上没有味道了才会回去。
    在吃光自己的份后，她把唯一剩下的那个慕斯蛋糕随手拎着，慢悠悠地趁着下午的阳光还带着暖意，决定消消食，再回去吃医院的健康蔬果套餐。
    ……
    她踩着院墙内，形状不规则的石板路面；低头数一旁沿线种着的常青翠柏落下的枯叶——看看它们有几片还没来得及被扫走。左边的耳朵被她塞了一个耳机，里面正放着x-japan的老歌；她哼着歌，回味着巧克力的甘甜。
    ——然后，她的右耳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谁叫住了。
    “鹿见星？”
    ………
    听说——大概是很久以前蕾拉给她讲过的床头故事，说每个人从生下来之后，被取好的名字就会变成自己一生的咒语。
    咒语都是有魔力的。要是在你十岁之前，半夜梦间呓语听到它被呼唤的话，很可能灵魂就会从身体里抽离，到另一个世界去。——蕾拉说那是一个叫做永无乡的地方，英国作家詹姆斯在《彼得潘》里也提过它的存在；而拔出石中剑的那个英雄亚瑟在和莫德雷德的最后一战之后，同样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就永远地沉睡在了那里的某个角落。
    虽然后来，一之濑巧很认真地告诉她那是蕾拉的“疯言疯语”，全部是错的；因为连永无乡这个概念，都是鹿见星以前跟蕾拉讲过的故事，反而被她再次改编罢了。——就算是童话抑或传奇，那些地方也完全不是同一个地点就足以证明其荒谬。
    所以听过后包容下就好，不要当真。
    但鹿见星觉得那可以是真的。
    梦枕馍所著的《阴阳师》里不是也说过吗？——安倍晴明捏着扇子，嘴角含笑，和源博雅闲聊时道：“名字就是一种咒，就算是‘石子’被赋予其名后，也会有着特别的意义呢。……因为关于其名的‘咒’，已经存在了。”
    所以鹿见星其实非常喜欢别人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被叫住名字的自己，就会到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但十分期待的世界里去。
    ……
    她转过头，礼貌地道：“什么？”
    “真的是鹿见桑。”
    鸢色短发的少年站在夕日的光辉下，神情疏离又带着些微笑意，“好久不见，刚才还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
    ………
    第102章 落雪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很辛苦。闪舞网”
    鹿见星和方才偶遇到的幸村精市一同走在花园旁边的林荫小道上, 听他说起了会来医院的缘由, 不由得感叹：“看来比起别的，还是健康的身体最重要。”
    “是啊。”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前方飘散逝去的枯叶上, 小心地绕过它们，唇边的微笑温柔平和：“总是专注着一件事，一不注意就会忘记其他；可直到被病魔打倒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真正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呢；说起来，虽然有点冒昧：鹿见桑又是因为什么而住院呢？”
    “嗯……”鹿见星沉思了一下用什么理由才能把自己生病的事情说得更加官方和感人，想了想, 她道：“——工作, 是工伤啦工伤。和幸村君你每年还需要例行住院检查不同，我只是小伤口而已。你看，”她指指脸上的胶布，“不沾水的话，再过两天就好了。”
    “那么以后要多注意些。女孩子的脸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对于鹿见桑这样的职业而言, 一定要好好保护哦。”他的语气从刚才的温和变得有些严肃, 但转瞬就恢复了自然。
    “我知道了。”鹿见星习以为常地点点头, 这句话从入院到现在她已经听了无数遍了；虽然由于剧组进度保密的原因, 那些朋友什么的暂时都不清楚这件事。——但凡是知道的，连清水美嘉那个马大哈都特意跟她强调了好几遍这种类型的言辞；鹿见星早就学会将自己那个的反驳换成了。
    “这样就很好。”幸村精市也笑着轻轻点头。
    ……
    不一会儿, 他们就走到了目的地；鹿见星左右张望了一下后, 才将垃圾丢到了分类桶里。她拎着唯一的战利品——那个慕斯蛋糕, 和身边的幸村精市告别：“那就下次见，幸村君。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