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
    “坚持下去，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天呢。”幸村精市看着垃圾桶里的废纸，有点可惜；不过这是个人的选择，他也无权置啄，“所以要出去走一走吗？”
    “好啊。”鹿见星点头，说着就站了起来，她伸伸懒腰，“坐了一天了，也该活动一下。幸村君有什么好的推荐么？你不是说在这里住过的。”
    “嗯……让我想想，”幸村精市用食指按住桌面，“不如就去天台吧？那里很安静，而且空气不错哦。”
    “行。”
    虽然有电梯可以直升，但在鹿见星的建议下，他们还是选择了楼梯。
    “多锻炼一下对身体好，你看，就像这样——”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网络现实、认为自己分得清楚；但鹿见星其实还是很喜欢这种能和聊天室里的读者相处的感觉。——在自身没察觉的地方，她已经比平时要话多了许多，“有一种锻炼方法叫做楼梯锻炼法，就像这样伸腿，一次跨1或2个台阶，膝盖不要超过小腿，然后每一层的速度要变化，一共分为三种……”
    她十分热心地告诉幸村自己在书里读到的那些懒人锻炼法；殊不知人家原本就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国家级别的种子选手，别的暂且不提，光是体育方面——就已经优秀到是可以直接升学报送的程度。
    ……
    “我明白了，下次会试试的。”和还没走到顶楼却早就开始喘气的鹿见星相比，幸村精市简直不要太游刃有余，“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锻炼方法，等回去以后我会告诉赤也他们的。”
    “赤也？”鹿见星停下脚步，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好耳熟的名字……可我想不起来是谁了；是不是那个表情非常严肃的男生？”
    “赤也听到你的话可是会伤心的，他可喜欢你们了。”幸村微微一笑，“你说的是我们网球部的副部长呢，真田他的表情……嗯，确实有点严厉。”
    “我的记忆力是属于金鱼别科的，话说应该没有这个物种分类；唔管它的，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而已。”鹿见星见到了前方的曙光，咬着牙又逼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很烂的！而且有点脸盲，你还是别告诉他啦。”
    ……
    “我也觉得呢……”在看到对方满脸松一口气的表情推开天台的大门时，幸村精市却原地止步，不再前行；站在了黑暗的楼道里。
    他放开手里握住的扶栏，用几乎难以听到的声音，低声喃语。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
    第105章 落雪
    “听说今天有流星雨，好像是午夜3时左右。怎么样~~爱, 要不要去找星一起玩啊。”
    “哪个次元的流星雨啊笨蛋。”天草爱结束一天的节目, 正歪在别墅里的沙发上摆弄手机自拍，“是烟花晚会才对吧, 年度夏日祭什么的……反正我累死了，不要出门啦。”
    “没有生活情趣……”清水美嘉正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那樱织呢，去不去？这几天星她完全不回信息过来，听队长说是手机被收了，感觉超可怜的。”
    “不。”藤千樱织坐在天草爱对面的沙发里, 动作也和她一致：“为什么还不回我信息……”
    “你说星？”
    “谁说她了, 是别人。——你不用管，快点减肥，胖子。星现在住院后也瘦了；你又变成最胖的一个了知道么。”
    “卧……槽……你大爷的……”清水美嘉像捏藤千樱织的脸一样用力捏着手上的活动轴，“靠靠靠！就不能安静闭嘴吗没看我正锻炼着！还说还说还说！浮岛和薰究竟跟你们进行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狗屁交易，至于每天把糗我当日常吗！！！……”
    “事实, 就是事实。”天草爱对着镜头摆了一个可爱的姿势, 她嘟起嘴, “胖子-美嘉姐姐。”
    “我现在立刻就要杀了你们！——咦？怎么还有十二分钟；哦那好吧, 还是做完这套再杀……”
    ………
    “涌动的波浪, 掠过脚边时究竟带走了什么…风平浪静之中，只有黄昏悄悄地流逝……”
    “……这首歌很好听耶！”
    鹿见星坐在接近天台即将要掉下去的地方, 将幸村精市的手机握在手里, 对着耳朵听了一会, 笑着道：“原来整首下来是这个样子的…每次只是听到一点开头就没有了；虽然那个时候也很喜欢啦。”
    “月光护士还真是一个有情趣的人~”她晃着脚，“再听一遍好了，幸村君不介意吧。”
    “嗯。”幸村精市站在护栏旁看了一会天空后，也学着她的动作随意地坐了下来。
    ……
    “我比较喜欢这一句，我看看……”鹿见星按开屏保，“烟花映入眼帘，还未结束的夏日、将暧昧的心结融化相连……啊，后面看不到了，要解锁才行。唉？好多未查看邮件，幸村君你要看一下吗？”
    “不了。”幸村精市摇头，“反正没什么好看的；你要看完整的歌词吗？我帮你解锁。”
    “也没关系的，设置它loop一下就好。”鹿见星上拉屏幕，“我发现这还是一个电影的主题曲呢，叫……《升空的焰火，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哇，是岩井俊二的！好久都没有看他的作品了；感觉很有趣，哪天去看看好了。闪舞网”
    她又将手机的音响部位凑到了耳边，认真地听着里面循环的歌；幸村精市微微偏头，也安静地看着她的侧颜。
    ……
    “……上一次看他的电影还是《花与爱丽丝》，”鹿见星津津有味地听了几遍后，就关掉了音乐。“很不错的百合片……好吧，我是开玩笑的。不过还是没有《四月物语》好看；我超级喜欢松隆子演的卯月，如果生活能像她一样单纯朴素就好了。”她偏过头，“你……呃，幸村君对他的电影有感兴趣的么。”
    幸村精市在对方明显吓一跳的神情下淡定地收回了视线，他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机，“不喜欢。”
    ……救命；这个人看来也很不会聊天！
    “这样啊，那你、嗯……你喜欢什么电影呢。”
    “我不太喜欢本土的电影哦，不过书籍倒是除外。”他道：“比起某一部具体的影片，不如说我更习惯按照流派来看。法国新浪潮……你听过吗？”
    “我不喜欢看外国电影。”鹿见星见对方这么直白，也就直言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安东尼奥尼那种唯美的还行；但是太暴力色/情的就算了。——不过不过，《爱比死更冷》除外！我特别喜欢乔安娜！”
    “很多人都喜欢她呢。”幸村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我一个很……嗯，一个朋友跟你一样喜欢她。”
    “可能是起着精神向导的作用，”鹿见星见气氛终于不像方才那么尴尬，也自然地道：“你的手机很少见哦，不是说这种限量版的全球也只有一万多台么？我的虽然都坏掉了，但当时来找的广告商也说它们是专供的；我们拍了好几个系列的广告，每人也只有黑白两部。——这样想想，就觉得有点可惜。”
    “大概吧，”幸村不甚在意点头，“是别人送给我的，不用不太好；原来它还是限量版吗？”
    “是的。”鹿见星想起了什么，“这该不会是樱织送你的吧，……她可真大方，咳。”鹿见星忍住了想八卦的心情，“要好好珍惜哦，毕竟如果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或许吧。”幸村精市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他接过手机后挑着几条回复了一下，就把它放进口袋里，不再注意。
    ……
    “其实我今天一直就很想问一件事——可能有点突兀，不过……鹿见桑，你确定这是你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吗？”
    “难道还是第二次？”鹿见星开了个玩笑，然而见对方那副认真的表情，也收回了轻松的态度。
    她试着回忆了一下，“以前……大概也住过院，但那时候年纪不大，而且因为一些原因，记忆也比较混乱……抱歉，如果这对你很重要的话，我也只能说不太记得了。”
    “……”幸村轻轻地叹了口气，“真的是第二回哦，请相信我；因为就在这里，我见过你的。”
    “啊？”鹿见星眨了眨眼，“……见过吗？我真的一点印象的没有呢……”
    “性格也不太一样；说实话，头一回在电视里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尤其惊讶——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不过那也只是银屏形象需要吧？——也没有差太多，如果现在再感觉一下的话。”
    “跟屏幕上差很多真是对不起了。”鹿见星抱着双臂，哼了一声，“所以呢，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幸村精市却笑了，“你知道吗？今天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会有焰火表演哦；就在那边。”
    他伸手指了指天空的那一侧，“曾经我也在这个地方看到过几次，毕竟每年都要来检查的。很漂亮，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会；再过……”他看了眼表，“再过半小时，就可以看到了。”
    “算了吧。”鹿见星摇头，“我对什么烟花啊、庆典啊、振袖和服啊……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我更喜欢参加《怪物猎人》里的村庄庆祝宴，或者节假日游戏里开的晚会，还有兽人参加哟兽人！——现实里的焰火都看了这么多年了，没有意思啦。”
    “中二病这点也很像呢。”幸村握拳轻笑，“那要不要听我讲一下，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你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些什么？”
    ………
    第106章 落雪
    幸村精市初次读到那段话时，还是上国中的时候。闪舞网
    浑浑噩噩的冷秋, 萧瑟的季雨倾盆而下, 粘腻在半透明的窗沿边；即使坐在教室里，也能够感觉到那份寒意。
    讲台上的中年教师诵读课文的声音催人昏昏欲睡。台下学生们交头接耳——可这两者却奇妙地达成了某种互不干扰的共识。
    那年他和真田刚好同班, 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坐在前方的他竖着背脊，聚精会神听讲的模样。不说难得一见；但大概也算是老师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吧。
    他撑着头，很想学习前桌正周公入眠的男生一样，顺从这秋瑟的温度好梦一场。可“优等生”的名号是阴影也是枷锁；最后，他也只能百般无奈地翻开另一本同样被放在桌面上的课外读物。
    ——虽然是学校推荐的阅读参考书目中的一本, 但幸村精市觉得它有点矫情。毕竟正处于年少不经事的阶段；比起某某外国的文坛革/命战士, 他更加青睐那些带有死亡、恐怖和幻觉色彩怪奇，它们才更有趣不是么。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随手翻了一页，准备将它当做比教师授课催眠要有深度一些的解乏工具。
    ………
    然后，他看到有一页上是这么写的：
    ——感觉不错, 他想。下次国文考试可以引用；反正现在这个时代, 谁还会去认真看什么高深读物。授课也好进学也罢, 大部分人不都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态有一天没一天的么。再刻薄一点, 为了声誉、为了金钱, 抑或是为了他人羡艳的目光……小人也能得到最高的赞赏，所以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 上一秒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愤世嫉俗, 下一秒却归于讽笑。
    “我的初恋……我的初恋也和这个时候关联着——那个奇妙的内心状态, 觉得每一个少女都是绝美动人的。在大街上、在花园里，在电车上，倏忽一现的任何一种处女的特征——羞涩、但亲切的流盼，头发的香气，微启的朱唇里露出来的皓齿的光泽，被微风吹裸出来的膝盖，冰冷的纤指的触摸——所有这一切都令我想到，在这一生里，迟早我也会坠入情网。我是很相信这一点的……”
    他手指翻回书封，看到了这本书的名字——《金蔷薇》。
    真的很无聊啊；无病呻/吟这种事。
    他反扣住书本，不再关注它了。
    ………
    再次觉得寒秋入骨的时候，是坐在医院天台上，非常靠近掉下去的那个地方的时刻。
    他穿着和普通病人别无二致的标准病服，被烈风吹鼓的神经末梢连着大脑，让血管都变得冷冰。闪舞网——其实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无常的生命带来的是无限的挑战，如此才能战胜那个平庸的自我。……胧一老师的书里不是也这样写过吗？所以接受命运就好，反正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散去了郁郁的心情，他推开天台的大门，正要回去以免出来太久，给医生护士添乱；迎面走来的少女就和他的视线交到了一起。
    对方在审视，而他在探究。——都不是什么有趣的开场，即便这就像是电击文库里时常能见到的“天降美少女”的设定，而她也很漂亮。……可太纤细了，他不喜欢这种类型。——比博物馆里沉积了万年的文物还要易碎。
    若是稍稍错误地、调试成不同的温度的话，再珍贵；也会变得七零八落了。
    于是他温和而冷淡地点点头，就准备无视这种开端。
    ……
    “……那个，”奇妙的是，在他以为双方都达成了共识后，对方微弱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什么？”幸村精市出于礼貌应了声；事实却是他连转身都懒得去做，只是稍许偏头地道。
    “天台……这里可不可以收到wifi啊？”
    ……
    少女略微个性的话题让他终于忍不住直视了对方：还是第一眼的模样——很漂亮，也很脆弱。皮肤苍白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透明到散发着死气；整个人非常瘦，瘦到让人觉得有点可怜、简直如同被关在地牢里的祭品。眼窝青黑，嘴唇和肤色一样惨白，但眼神却十分明亮。——仿佛能从里面望到光，而那会令人感到温暖。
    所以他不禁道：“这么冷，还是在房间里休息比较妥当；这里应该是没有信号的，天台里主楼很偏的哦。”
    “不是吧……”少女似乎只听到了他中间的那句话，她郁闷地低下头，手里还拿着自己手机，摆弄了几下，“好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