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离婚后的日子对于雪女来说轻松了许多，起码山田孚顺终于不会再随便出现，也不会对她神经质的猜疑，又或者会想要杀了她了。
    雪女身上的外伤恢复的不错，只是身体中的寒气愈重，经常会感到不舒服并且手脚冰凉。
    这是拥有人类身体的代价，雪女并不介意，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让人担忧。
    在周医生的建议下，雪女继续住院调理身体，每日固定时间运动、吃药、晒太阳，经常检查身体的同时，雪女还会用妖力温养胎儿。
    这一切只是希望这个小生命可以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在这个过程中，周医生给雪女提供了是许多帮助，也付出了很多的时间与精力在雪女的身上。如果不是周医生日益消瘦的身体，还有越来越糟糕的精神状态，雪女几乎要以为他完全没有受到富江的影响了。
    不仅仅是被周医生从池塘中捞回去的冰雕富江的影响，还有那天跟着山田孚顺一同出现在医院中的富江，自从见过周医生后，时不时的也会莫名出现在周医生的周围。
    这一点让山田孚顺极为不满，在发现富江经常出现在周医生的周围后，山田孚顺还专门找了周医生大吵一架，跟富江也吵过。
    可只要富江稍微反问或者表现出想要离开的迹象，山田孚顺立刻就会软下态度，还会为富江买来许多奢侈品，只为博取富江一笑。
    雪女对这些原本也不再关心，但从周围护士和病人的口中雪女还是听说到，突然有一天山田孚顺冲到医院中差点杀了周医生，当时的山田孚顺手里拿着水果刀，口中大喊着让周医生离富江远些，不然他一定会真的杀了周医生。
    这件事情在医院里闹的不小，很多人都看见了。好在大家也相信以周医生的人品不会做出挖墙脚的事情来，故而也没有人相信山田孚顺的话。
    后来又过了不久，雪女就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了一起非常重大的凶杀案头条。
    #知名画家山田孚顺于房中残忍肢解其美貌未婚妻#
    这篇新闻占据了那几天新闻的大半内容，不论是报纸、电视还是网络上，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后面还有山田孚顺被捕时一身是血、满脸茫然的照片。
    也是那几天，雪女就算呆在自己的病房中，只要稍微把门推开一道缝都能够听见外面来往的病人和护士们或惊叹或惋惜或不可思议的讨论这件事情。
    “真是让人无法想象，这么有名的画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是说很多做艺术的人，脑子都有点那个啥吗？大概山田孚顺就是精神有问题吧？”
    “可是也太可惜了，那一天还是他的新作‘富江’画展，听说很多大亨都很有兴趣的，不过……不过你们有看到他那副直接以富江命名的画吗？”
    “……你是说那副可怕犹如恶鬼或者怪物的画像吗？”
    “哎，是啊……那个时候的山田孚顺大概就疯了吧？那副画那么可怕，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是山田孚顺画出来的。可他还在画展上辩解说那副可怕的画像正是他美丽的未婚妻自画像，哪里像了？他的未婚妻川上富江可是一个大美人呢！”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我当时就去了山田孚顺的画展现场，看到那副富江后，我回去都在做恶梦。你们都不知道当时热闹的画展在那副画被掀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被吓走了……”
    “真的这么可怕啊？”
    “是啊……”
    “真可怕，没想到他当晚回去就肢解了自己的未婚妻。”
    “哎哎……”
    从那些人的口中，再结合新闻和网络上的许多说法，雪女大概也把山田孚顺和富江之间的事情还原了大概。
    结果让人有些吃惊，本来雪女还以为最后死的会是山田孚顺，却未想到是山田孚顺把富江杀了。
    不过……
    这又与她何干呢？
    扫过网络上那些偷偷放出来的未被处理过的肢解现场图片，雪女眼中连一丝波动都无。
    人类拥有许多美好而又温暖的感情，但有的时候，这些感情却又太过激烈了，激烈到仿若烈火，伤人伤己。
    原本雪女对人类的感情多少有些好奇，可是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该看的不该看的雪女都看到了许多，心中那一些好奇愈发少了。
    难怪御主当初在听见她对于人类的好奇时，面上会露出那般笑容……
    雪女把这些事情只当耳旁的闲言碎语听了，并不多么在意。可那些经常与她接触的护士们倒是有致一同的留心注意不再在她的身边提起山田孚顺这个人。
    要知道当初山田孚顺和她签订了离婚协议书后，不少认出山田孚顺和雪女这个身体的护士都为雪女感到不值，还在雪女的身边提到过不止一次“山田孚顺会后悔的！”、“美奈别伤心，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那个劈腿的混蛋迟早会被雷劈！”，还有一些热心大妈给雪女提过，“想不想再找一个？大妈认识很多不错的年轻人哦~”这样的话。
    虽然雪女因为一身冷意让人觉得不好亲近，但是大家差不多都知道雪女的“悲惨婚姻”——又是家庭暴力、又是丈夫找小三还劈腿离婚——也就忍不住对雪女多出几分怜惜，会主动找雪女说话。
    雪女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样子，略微觉得有些有趣，可是想到平日里这些女人们的“热情”，也就懒得解释什么。
    倒是周医生……
    “周医生这几天病得很严重吗？”雪女忍不住询问来给她做身体记录护士。
    因为周医生一直对她很不错，雪女也就问了这么一句。之前雪女也委婉的提了一些跟富江相关的东西，想要让周医生把捞回去的冰雕富江扔回池塘里，或者烧了也可以，只是周医生好似一直没有处理。
    然后这两日周医生又请了病假……
    手里拿着药的护士停下动作，脸上露出有些担忧的神情，“不清楚啊……不过周医生最近看着真的很糟糕的样子，希望周医生能够快些好起来吧。”说着护士就叹了口气，端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就准备离开，可一抬头她就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这不是周医生吗？周医生你好了吗？”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仿佛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周医生缓缓抬起头来看了护士一眼。
    那一眼让人感觉极为怪异，原本笑着的护士一点点把笑容收了起来，眼中满是奇怪的神色。
    而在门口的周医生，额角青筋鼓动，两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只见右手中握了一把刀，一言不发直直朝着雪女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声，明天的更新在中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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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九章
    伴随着一旁护士害怕的尖叫声，雪白的刀刃在距离雪女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落了下去。
    刀身在接触地面的时候发出轻微脆响，周医生的双眼与雪女平静无波到有些冷漠的眸子对视，身体微微摇晃，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去。
    他一把扶住旁边的矮柜，柜子上的杯子都被扫到了地上，而他也终于站稳了身体。
    雪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医生，就像是要失控一般时而迷茫时而疯狂时而保留了一丝理智的神情，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有些克制、神情冷静的周医生相差甚远。
    这样的眼神……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周医生会露出来的。
    雪女的手忍不住抬起来往周医生的方向伸了去，却被周医生猛然后退一步躲开。他的两只手握拳，眼睛是没有休息好的赤红，他看向惊愕害怕的护士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的小声说：“……来扶我一把，我要离开这里。”
    “周……周医生？”害怕的护士盯着周医生，声音颤抖中带着一点儿疑惑的唤着。
    周医生艰难的点了点头，“带我离开这里……我快要不能控制自己了。”
    护士内心挣扎，眼前仿佛随时会失控的周医生让她不敢靠近。
    病床上的雪女见此从病床上下了地，“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不……行……”
    雪女无视周医生微弱的声音来到他的身旁，伸手扶住周医生的胳膊，却猛然被周医生抽开。原本就身子不稳的周医生，现在更是差点栽在地上。
    “你……不行……”周医生再次扫了一眼因为过于害怕而不敢靠近他的护士，最后只能强行压抑着快要无法控制的神智，猛然转身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外面许多人看见这位躬身前行的人全都感到极为怪异，直到周医生的身影消失，医院的走廊中还能够隐约听见周医生并不规律却极为急促的脚步声。
    就像是想要逃离什么。
    害怕的护士终于慢慢缓过神来，她用颤抖的声音问：“周医生……周医生到底怎么了？他刚才是想要杀人吗？是来杀你的吗？”
    站在地上的雪女神情依旧如同冰雪，她把地上那把刀捡了起来，放在了房间桌子上的果盘里，“他不想杀我，想杀我的另有其人。”只是事情开始失控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
    本来不应该有这么快的。
    而她也确实没有想到，周医生竟然没有完全被迷惑，失去原本的神智。
    御主曾经说过。
    虽然人类看起来渺小又卑劣，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做出超乎想象的卑鄙之事，可是人类之中也不乏意志坚定者，走的路途也许布满荆棘却从不后退，拥有一切美好的品德。
    看起来像是傻瓜，却也让人钦佩。
    周医生或许没有后一者那般伟大，可是刚才就在周医生神色中挣扎着让手中的刀落地的那一刻，一直没有任何闪躲与周医生的眼睛对视的雪女，那犹如冰晶所铸的心突然一动。
    就像是被什么极为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雪女从未感觉到内心中这般“鲜活”的感觉，而她也终于意识到“活着”的感觉。
    雪女虽然是个雪妖，对人类的许多感情与行为并不理解，可是该知道的东西她都知晓。
    她知道周医生自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就对自己有好感，知道周医生虽然没有说，这些日子里表现出的行为态度，都是一种想要亲近的信号。她也知道当初周医生会被池塘中的富江捞走是为了保护她，她还知道周医生这一段时间中在家里面对冰雕里的富江是如何度过的。
    看起来就像是疯子，周医生一直在跟冰雕富江对话。
    冰雕富江要周医生把她放出来，给她买美丽的奢侈品，为她做高档鹅肝，还要求了许多能够取悦自己的事情。最重要的当然是时不时提到“美奈”，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要周医生杀了美奈，因为是美奈把自己变成这种样子的。
    没有真正跟富江接触的人大概无法理解那种随着时间推移，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失控的感觉。
    想要挣脱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每当周医生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冰雕富江处理掉的时候，他都会发现自己开出去的车不知何时再次回到了家门口。
    让人感到……绝望。
    可周医生一直在跟富江的意志作争斗。
    这大概是富江至今为止遇到的第一个这般“难缠”的男人了。
    至于其他的男人们……
    除了那些极度迷恋富江，并且因为过度迷恋而失去理智肢解富江的男人们以外，也有因爱疯狂或者被富江伤害后，想要拿富江做实验或者杀死富江的人。
    周医生，是唯一一个例外。
    在护士离开后，雪女走到窗边，把小雪人再次召唤了出来。
    小雪人还是那副憨憨的可靠模样，小小的身子站在窗台上，抱着雪女的指腹亲昵的蹭一蹭，然后就一脸超舒服的晒太阳。
    身为一个雪女，喜欢晒太阳好像也没有太多问题。只是当阳光猛烈时，晒时间久了会融化而已，不过还有雪女在，小雪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雪女垂眸看着小雪人，良久轻声道：“我好像……开始在意那个人了。”
    周医生对她的好感，她一直都知道却没有任何不同的感觉，这个世界也没有谁规定了有人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回应，更何况她是雪妖不是人。
    在今天以前周医生在雪女的眼中跟其他的人类也没有多少不同。
    可是周医生今天的那些压抑和挣扎，不想要伤害她的眼神，却让她突然觉得周医生跟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次突然在意起一个普通人，雪女的内心也有些不知所措与茫然。
    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与脆弱，只能够陪伴妖怪一段时间而已。而人类的感情又极为易变，与妖怪的只要投入便是全部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