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那个陌生人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但他很快打了求救电话，并且为顾萌萌正在流血的手腕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顾萌萌……
    得救了。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顾萌萌被送去了医院。
    应当带着行李离开的顾太太，在知道顾萌萌自杀的事情后,直接扔下自己的行李跑去了医院，就那么一直守着顾萌萌，极为后悔自己与顾萌萌的争吵。
    顾先生的去世,对顾太太和顾萌萌来说都有着极大的打击，而她们两人之所以会吵起来,却跟最近网络上的一则消息一关。
    这则消息猜测，顾先生出事并获赔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顾先生故意的。
    顾先生在破产之前毕竟是一个比较知名的有钱人,他做过被社会表扬的善事,也有着不小的财产，如今一朝破产，关于他的消息依旧会受到一些人的关注,特别是与他有关的这个消息还充满了八卦性与可能性。
    富豪破产后故意制造意外身亡，再获赔的案例国内外都有过。顾先生“故意找死”并在最后成功获赔，在他人看来，理论上是完全是可以成立的。
    在认为这个推论成立的情况下,再找一些跟顾先生行为有关的线索，好像真的就能证明顾先生就是故意找死想要获得巨额赔偿。
    这样一想的话,那几个深夜在路上飙车的年轻人就特别的无辜而又可怜了。他们只是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飙车放松而已，结果就突然杀出了这么一个人，这群年轻人死的死伤的伤，拘留调查还要赔偿，端的是天降横祸。
    网络上的一个人，觉得自己只是“猜测”一下而已。旁人若是想太多，他们也是管不着的，甚至还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无数的人说着类似的话去“猜测”一下，对于被猜测的人来说，就会形成一股极为可怕的洪流。被猜测的人会觉得仿若铺天盖地的恶意在袭击自己，整个生命再也没有意义。他的精神变得消极、紧张、脆弱、容易崩溃。
    那是一种活生生的煎熬。
    顾萌萌起初因为父亲的死受刺激过大，并未想到其他，可是在网络上那些猜测出来后，结合顾先生的一些行为思考，顾萌萌非常不愿意相信的发现，她的爸爸很有可能真的想要找死。不然这又要怎么解释她的父亲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那样的路上呢？
    这样的想法让顾萌萌感到痛苦，对父亲、对自己、对妈妈的怨愤责备，甚至无法接受“现实”。她因为这件事情和妈妈吵了起来，可是当时是怎么吵起来又是为何变成最后那样，顾萌萌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想了很多，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未曾有过的冷静，然后她就想到了很多其他的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包括当初那位用顾先生的手机给顾萌萌打电话的警官，在知道顾萌萌自杀的事情后，再一次联络了顾萌萌，非常严肃的纠正了往上谣传的那件事情。
    他用非常严肃的声音跟顾萌萌说：“作为顾先生的女儿，你应该对自己的父亲更有信心一点。他确实是意外身亡，那一段路上是有摄像头的，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我不会拿公民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他的语调极为认真，声音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这件案子在最终下结论之前，我们已经经过了许多调查。至于顾先生当夜为何会出现在那条路上……根据我们警方的判断，他当时可能是想要回家……如果你现在回到家里，可能还会看见一份被送到家里的快递，那是顾先生生前回到家里之前买的东西。”
    那份快递虽然迟到了，但是终于送到了。
    网络上的那些谣言在顾萌萌自杀入院后被传得更加“热闹”，但是很快，这则谣言就被警方拿证据堵住了嘴巴。
    包括那个路段路边的录像，还有相关的之前被公布出来过，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的推论过程和结果。
    不过网络上的这些事情，顾萌萌早已不再关心。
    顾萌萌会自杀这件事情是诸多打击累计在一起的结果，医生和顾太太谈了很久，顾太太跟顾萌萌之间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在顾萌萌住院的这段时间，顾太太甚至还帮顾萌萌养了家里的几只猫。
    之前的顾太太和家里几只猫可没有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她不想要看见那些猫，那些猫也不喜欢接近她。可以想见顾萌萌住院这件天，顾太太为了给这几只猫准备食物，几只猫却根本不吃，只是一个个挤在一起睁着同样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声盯着她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那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顾太太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几只猫对她的戒备，她并不是很喜欢猫猫狗狗这些宠物，可是一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女儿嘴巴里一直惦记着家里的这几只猫，顾太太还是硬着头皮每天为这几只猫准备食物，并且关好家门，不让这几只猫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全跑了。
    不过也是托这几只猫的福，顾太太和女儿之间的距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拉进了很多。
    每天顾太太回家后，都会偷偷拍这几只猫的照片发给女儿看，她发现这能够让女儿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可是这件“工作”对顾太太来说并不容易，还是因为那几只猫对她的戒备。
    只要顾太太出现在猫咪们的周围，格外敏锐的猫咪们就会一致安静戒备的盯着她。因为顾太太的频繁出现，护崽的猫妈妈差点就要带着小猫们躲到其他地方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医院距离这里有些远，猫妈妈定然更乐意选择有顾萌萌在的地方。
    不过好在顾太太从救了女儿的好心人那里听说了这几只猫的事情，直到若是没有这几只猫，她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失去了，所以顾太太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去照顾这几只对她心怀戒备的猫。
    耐心总是有用的，起码在顾萌萌从医院回来之前，顾太太已经能够远远看着这些猫咪们吃东西了，同时她也不用总是考虑抓拍的问题，郁闷于每次抓拍猫咪们拍出来都是一个个“幻影”似的模样了。是的，现在的猫咪们在看见她拿出手机后不会再掉头就跑，其中一只小三花猫甚至还会自觉的摆pose。
    这真是不可思议不是吗？
    顾太太看着这些猫咪们可爱的小模样，觉得自己也开始有些喜欢这些毛茸茸柔软的小动物了。
    为了让女儿更加放心，顾太太还时常用手机录一些猫咪们平常的样子带去医院给女儿看。
    事实证明顾萌萌确实逐渐开朗了起来，原本让人觉得压抑的再也没有未来的世界，好像也重新变得温暖。
    在顾萌萌出院，和顾太太一同回家的那天，家里的五只猫咪们在她们一开门的是瞬间就冲了上去，全都围着顾萌萌拖长了音调喵喵叫着，顾萌萌从猫咪们软软的音调还有眼神中感觉到了猫咪们的思念与热情。
    她一下子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红了眼眶，弯下腰来将五只猫咪全都抱在了怀里。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笑着蹭了蹭许久不见的猫咪们，“你们好像都长大不少哎，感觉重了很多呢。”猫咪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够感觉到顾萌萌的喜爱，它们就仿佛久别重逢一样回蹭着顾萌萌。还用前爪按在顾萌萌的胸口，伸着脖子去舔顾萌萌的下巴，让顾萌萌的心愈发柔软。
    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和猫咪们小声的说着话。她垂着眼睛捏着猫咪的小爪子，把它们的爪子捏出来，看见小猫们有些爪子断开的模样。她把小猫抱起来，就能看见喵喵叫着的小猫嘴巴里的犬齿是否完好。
    她又是自责又是感动，最后竟抱着这些小猫们哭了起来，并且越哭越大声，一发不可收拾。
    旁边的顾太太微微叹息一声，有对自己忽略女儿的自责，也有对猫咪们的感谢。她听着女儿的哭声，自己心里也难受的紧，转头离开了客厅。
    那边被顾萌萌全都抱在怀里的猫咪们听见顾萌萌哭后，除了心软下来不再想着要给顾萌萌臭脸让顾萌萌认错的九命猫外，另外四只包括猫妈妈都是一脸不解。
    它们因为顾萌萌回来而高兴，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不停喵喵喵的“说”着思念之情。可是萌萌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呢？是有人欺负她了吗？
    小猫们趴在顾萌萌的怀里，继续用自己柔软的喵语安慰着顾萌萌，安慰这个被它们认可的“同伴”。猫妈妈也伸着脖子舔了舔顾萌萌的手腕、下巴，希望她不要这么难过了。
    顾萌萌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肿了才停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不愿意放开猫咪们。
    可是猫咪们在诉说完了思念之情，却并不愿意一直被顾萌萌抱在怀里，它们可是自由的猫咪啊～在遇见顾萌萌之前，一直都是流浪猫的猫妈妈更是不喜欢一直窝在人类的怀里。
    所以这些猫咪们很快扔下了顾萌萌，自己在房间里玩闹了起来，就连九命猫亦是如此。
    喵大王可是性情多变的～！
    顾萌萌在怀里空了后，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敷了眼睛，感觉肿起来的眼睛好些后，她找到了那份迟到的快递。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拆开快递，顾萌萌看见的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非常精致的做工、极为美丽的绣花。就算现在这个年代早已经不流行穿这种鞋子,可只要是女人看见了它，都会为它的美丽而心动。
    顾萌萌在看见这双鞋子的第一眼,心里头是有些疑惑的。
    为什么爸爸会用快递寄这么一双鞋子给她呢？
    她把这双鞋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手上仔细观看，突然一个画面就闯入了脑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回忆，如果不是这双绣花鞋顾萌萌都想不起来那片段了,可现在那么多年前的画面却在她的脑海中清晰的浮现。
    大概是七八年前,她的爸爸还没有后来那么有钱,每天都为了自己刚创建的公司努力。
    那个时候的顾爸爸真的很忙，忙到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心里头永远记挂着公司里没有处理完的事务还有一大推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个时候的顾爸爸为了公司里头一个小小的业务都需要自己亲自上阵谈判；那个时候的顾爸爸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留给顾萌萌。
    每一次顾萌萌看见自己爸爸的时候，他都是疲惫的，甚至是挫败的。
    就算后来的顾爸爸成为让人欣羡的成功者、企业家,不用为了一单业务发愁，过手的钱财最少也是百万起步。可最初的时候,就连一单不到万元的单子也让要他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与汗水去争取。在他获得成功之前,他经历了无数的失败。
    大多数的创业者全都倒在了这些最初的失败上，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最终放弃了走这条充满坎途的路——不是他们不优秀、不是他们不努力,他们只是运气不太好或者真的过于痛苦和疲惫，以至于再也支撑不住——不过顾爸爸因为他的努力、固执、才华、失败中摸索出来的正确的路，再加上一点儿运气走了下来，他成功了。
    而在他当初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顾萌萌还记得那一天他看见了偷偷哭泣的爸爸。
    ——背着妈妈，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的爸爸。
    那个时候的顾萌萌还太小，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难过，就像是一棵即将倒下的再也无法经受狂风骤雨的参天大树。
    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却知道那个时候的爸爸有多脆弱。她安静的看着那样的爸爸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然后开口问：“爸爸，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呀？”
    对于突然出现的顾萌萌，顾爸爸的反应是诧异的。他慌忙直起弯下的腰，一把抹去所有的眼泪，咧开嘴撑起笑容，不让哽住的喉咙变了音调，“萌萌你不是在睡觉吗？醒了怎么没有喊爸爸啊？”顾爸爸一把抱起顾萌萌，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用衣袖仿佛不经意的去擦脸上的湿意。
    顾萌萌看着顾爸爸，低头掏啊掏掏出自己漂亮的小手帕，认真的给爸爸擦起了脸。
    顾爸爸那个时候停下了所有动作，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擦去脸上的湿意，仿佛她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而在擦完后，顾萌萌检查了一遍确认擦好了才开口说：“爸爸是在难过吗？”
    “……爸爸……爸爸不难过……”在自己女儿的面前，顾爸爸总是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大山，就算在外面再如何痛苦，他也不会把这些告诉他的女儿。所以他微笑，就算再痛苦，在女儿的面前也永远是笑着的。
    顾萌萌又看了顾爸爸很久，然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哎……如果爸爸有难过的话，一定要告诉萌萌哦，萌萌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是顾爸爸平时说的，现在顾萌萌却说给了爸爸听。
    顾爸爸一听就笑了起来，抱着顾萌萌点头说：“是啊，萌萌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顾萌萌看见爸爸笑了，自己也跟着高兴了许多，她还抬起手来掰着指头说：“今天是周三啦，还有两天爸爸就能陪萌萌去动物园了对不对？爸爸不可以失约哦～”
    顾爸爸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但他在萌萌看向自己时，终于说：“爸爸尽量不失约。”无法真正做到的事情，就不可以在孩子的面前随意保证，这是顾爸爸的原则。
    不过顾萌萌听见顾爸爸这句话就已经非常高兴了，然后她就缠着顾爸爸一直说话，说啊说最后就聊到了顾萌萌最近想要什么礼物上面了。
    小小的顾萌萌很认真的思考了会点着头说：“我想要绣娘姐姐的绣花鞋。”
    顾萌萌说的绣娘姐姐，是当时一部热播电视剧上的角色。
    那是一部近现代的电视剧，内容探讨了新时代青年思想解放与自由恋爱，以其中男女主角的坎坷经历与奔放勇敢的行为，歌颂了爱情的美好。绣娘姐姐是一个配角，男主角父母为他买来的童养媳，虽然小时候相处还不错，可长大后接受了新时代思想的男主角却并不喜欢绣娘，更因为她的身份和父母的逼迫厌恶她远离她。
    在男主角离开与女主角相遇相知相爱相许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的家庭发生了许多变故，绣娘为了挽救那个家遭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和痛苦的经历，可那个家终于还是从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变成了独门绝户，只余男主角病弱的母亲还有绣娘两人。
    绣娘本是接受传统思想长大的童养媳，可是看着病弱的“母亲”，她最终站了起来走出门去，想尽办法的想要赚钱买药改善生活。
    她被打倒了一次、两次、三次，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站了起来。
    她想要去找男主角，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可是她并不知道男主角在哪里、在做什么、该要何从找起，她只能够靠自己。
    最后……
    绣娘不是死在对男主角的爱上——事实上她从来也只是将男主当做弟弟罢了——而是死在了封建压迫之下。
    她的“母亲”最终被恶霸气死，而她也被恶霸逼死。
    她被打倒了那么多次，却又一次次站了起来，直到最后她终于失去了所有努力的动力不知何去何从。她穿上了为自己绣的嫁衣、红色的绣花鞋，戴上红盖头，一步又一步的走入宽大的河中……
    绣娘就这样死了。
    这电视剧是顾萌萌陪着妈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