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萝卜苗下沸水烫熟之后，加蒜末、盐、高汤一起拌，便是简单的拌萝卜苗。麻辣豆腐片，用安宁自己带来的辣椒酱和花椒，加姜蒜，热油爆炒之后将豆腐片下锅翻炒。而肉酿豆腐泡则是把拌了调料的肉末塞进豆腐泡里蒸熟，然后勾芡汁之后将蒸熟的豆腐泡再次下锅翻炒裹上汁水。
    萝卜苗的做法很普通，不普通的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已经将地里剩下的蔬菜们都冻死了，现在酒楼里的蔬菜都是之前采收放在地窖里的，数量稀少，价格自然也就偏贵。
    麻辣豆腐片，麻辣口味因为许君谦曾经在安宁家吃过，倒也适应。而豆腐片和豆腐泡都是他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吃到，要不是安宁说是豆腐做的，他根本看不出来，也吃不出来。
    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许君谦没办法再保持冷静了。
    按照安宁说的，这三道菜的原材料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却能做出这样稀奇的菜式。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在酒楼推出，会带来多少的收益。
    安宁坐在一旁等他评价，良久许君谦才开口，却是对院子里忙活的伙计小四喊的：“小四，到前面喊齐叔过来一趟。”
    听到小伙计的应声，许君谦这才才脑袋转过来对着安宁：“安宁，你是说要把这三样东西的制作工序告诉我？”
    安宁点点头：“嗯。”接着眨着眼看着许君谦——是不好吃吗？
    许君谦忍不住叹了口气：“即使是在南方，到了冬季食材依旧缺乏。安宁你给的这三样虽然说还不到完全解决问题……但相信无论哪家酒楼拥有它们都是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后盾。”
    一家酒楼的菜式少则一二十道，多则近百道。如君悦楼，因为大厨齐叔爱好研究新菜式。在食材丰富的季节菜式可多达八十多道，但是到了冬季，菜式锐减至一半，而且大部分都是荤食或者是干货和腌制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多一道食材，对酒楼都是非常有利的。
    而现在安宁却把制作的工序和烹饪的方法都告诉自己……
    许君谦抬眼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少年，神色复杂。
    而安宁根本没想那么多，多次来君悦楼白吃白喝，他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于是每次来的时候就带点什么。因为许君谦是做吃食的，于是也就送一些这方面有关的“伴手礼”。
    他可没想过这几样简简单单的东西对于一个酒楼来说，帮助那么大。
    不过还没等他表达什么，被许君谦叫来的君悦楼大厨齐叔到了。
    许君谦口中的齐叔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安宁见过几次，说过的话加在一起还不超过十句。
    一进门他就看到桌上放的那三样菜，深邃的双眼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听到东家让他尝一尝，他也二话不说结果筷子各尝了一口。
    许君谦只问了他一句话：“若作为酒楼新出的菜品，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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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赠送
    齐叔全名齐祥，据说祖上曾是宫里的御厨，一身厨艺莫说是在小小的泸水县，便是整个婺州恐怕也无人能出其右。
    齐祥年三十五岁，自五岁便开始跟随祖父学厨，大江南北的菜系他都略有所知。但上次东家从眼前这小少年家带来的菜谱却令他吃惊不已。
    水煮活鱼，那样猛辣麻口的食物，第一次吃的时候常人大多无法接受，但是吃过一次之后却不由自主的爱上那样的口感。
    如东家所预料的，水煮活鱼一经推出，渐渐成为了君悦楼的又一招牌菜。老食客们每次来都要点上一份过过瘾，特别是是天气越发寒冷，吃的人便也越来越多。
    所以齐祥对这个名叫安宁的小少年不由心生一股敬佩之情。这次的菜，看上去普通，却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伸筷子每样一口，细细咀嚼之后才惊讶发现，居然是最为常见的豆腐！
    听少年娓娓道来，越听他越惊奇。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食材经过不同的工序居然会有如此神奇的变化。
    “除了萝卜苗，我还带了黄豆芽和青菜苗。豆芽比之更容易制作，可以用黄豆和绿豆，因为发芽时间短，并且可以大量加工，所以完全可以供应整个酒楼。”
    安宁说着将之前口述让沈冰岚写好的方子递给许君谦：“都写在上面了，你们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趁这会儿有空我给你们好好说说。”
    许君谦将方子直接递给了齐叔，望着安宁的面色有些复杂。
    “安宁，如我之前所说，你这个方子对君悦楼的帮助很大……许大哥这次真的不能白拿。”
    安宁摸摸鼻子道：“许大哥，这次舅舅的事若不是你帮忙，我们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舅舅也说，当做我们这些天叨扰你的谢礼。”
    因为这些东西在前世的生活中是非常常见，所以在决定拿方子给许君谦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后来经沈冰岚提醒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不妥。
    本来有些犹豫，结果就发生了意外。如果不是许君谦，沈冰岚别说这条腿，恐怕都有性命之忧。比之许君谦的恩情，这几样东西便不值得一提了
    许君谦望着少年稚嫩的脸，并没有遗漏他眼中的坚持。知道安宁性格，最后只好妥协。
    “既然安宁你坚持，许大哥就厚着脸皮收下。同样的，以后你们到县城可不能再躲着不来君悦楼吃饭啊~”
    安宁裂开嘴一笑：“齐叔的手艺那么棒，我可舍不得不来吃！”
    说笑了一会儿，安宁便听到院子里舅舅在叫他：“墨儿，好了吗？”
    “就来。”安宁应了声，然后对许君谦拱拱手：“许大哥，差不多我们该走了，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许君谦对他摆摆手，起身跟着他到了院子。
    福伯已经在门外套好了马车，沈冰岚也已经坐在马车里，腿上盖着一条被子：“再不走回到村里该天黑了。”
    安宁点点头，再次和许君谦告别之后才爬上马车。
    福伯扬起鞭子一会儿，马儿扬起四蹄缓缓地起步。安宁将脑袋探出车窗对许君谦再一次挥手道别，在收回脑袋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扫到了门口一晃而过的白色衣角。
    再定晴一看，门口依旧只站着许君谦一人，疑惑的摇摇头，将帘子放下——是看错了吧。
    第71章 过年（上）
    回到齐安村之后，安宁变得忙碌一起。一方面沈冰岚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安宁时刻紧张着，深怕出什么变故。毕竟这是古代，医疗缺乏，现在又回到了偏僻的齐安村。
    不仅每天想着法子给沈冰岚做好吃的，等沈冰岚试着下地走路的时候，一天到晚各一小段功夫就要问沈冰岚：“脚疼不疼？”“走的累了吧？先休息一会休息一会！”
    这让沈冰岚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温暖同时，也很无奈。
    好在陆大夫临走前给了不少药，喝的擦的都有。看着那伤口的颜色一天天淡下去，安宁的心也一天天落回了肚子。
    而另一方面，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离过年也一天天越来越近，村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
    扫房、请神、祭祀、办年货、写春联……安宁和沈冰岚回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村里请神和祭祀先祖的活动。家里年货在大家的忙活下差不多齐全，剩下的便只有大扫除和制备过年的吃食。
    沈家房子大，为了这次大扫除全家都出动了，窝在床上的安宁也被挖起来帮忙。还好房子是新建，打扫起来也方便，花了两天的时间便打扫完了。
    而过年的吃食，其中重头戏就是腊肉了。
    南越国地处南方，气候湿润温和，制作腊肉不比北方可储存许久。所以安宁他们只做了一些以供过年时节用。
    上好的条肉经过腌制、烘烤之后挂在屋檐下，要吃的时候取下一条煮熟切片，看上去色泽鲜艳，口感肥而不腻、味道醇香。
    在谭氏准备腊肉的时候，安宁也在准备小吃食。
    安宁小的时候家里每到过年时节，母亲就会制作许多甜食，芝麻糖、米饼、粉豆、糖棍儿……凭借这些记忆，安宁准备也亲自做一次——芝麻糖。
    芝麻糖有三样原料，黑芝麻、花生和米花。记忆中，米花是用蒸熟的糯米晒干，然后和铁砂一起在热锅中炒到爆成米花。黑芝麻和花生也一样用铁砂在锅中炒熟。
    然后热锅倒入麦芽糖和白糖，等糖都融化之后撤去灶子里的柴火，将三样原料倒进去搅拌到每一粒上面都均匀裹上糖浆。
    等锅里的热度不烫手之后将初步完成的芝麻糖拿出来，放在洗干净的抽屉里，用擀面杖压实。最后趁着还有些温度的时候用刀将整块的芝麻糖切成粒，等温度全部散去之后，便是芝麻糖了。
    安宁第一次做，虽然之前在脑中将以往看过的程序反复演练过许多遍，但是临到头做的时候还是手忙脚乱，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
    最后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芝麻糖，因为没有掌握住麦芽糖和白糖的比例，比记忆中的芝麻糖要软许多。要是哪天天气好，放在碟子里的芝麻糖被太阳一晒就都散开了。
    绕是如此，巧儿却对香脆甜腻的芝麻糖爱不释手，天天就等着过年好可以拿出来吃。
    因为大家的捧场，虽然失败了，倒也不影响安宁的好心情。
    在大家的忙碌中，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
    和中国的习俗一样，南越国的小年夜要祭灶。这一天，天还没黑，安宁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响起的爆竹声。
    正在分果盘的巧儿一听到声响便等不住了：“祭灶神啦~”
    安宁对这里的习俗知之甚少，便看着谭氏和福伯在灶神像前摆上香炉蜡烛。一颗红橘一方红糖，下面摆着三杯糖水三杯红曲酒，六碟茶点都是甜食。
    摆完之后，谭氏擦净手便拉着巧儿出了厨房。南越国的习俗，女子不得祭灶。当然，安宁和沈冰岚都知道不多，只能跟着福伯，福伯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福伯先点上香，让安宁和沈冰岚一人拿三支跪在灶前，安宁听着沈冰岚口中念念有词。念完之后，沈冰岚起身将灶上的三杯酒和糖水洒下。然后领着安宁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之中。
    做完这些之后，三人退出厨房，在门口点起了爆竹。
    等香烧完，祭灶仪式这才算结束。
    安宁从来不知道过个年居然有这么多的习俗，不过也因为事情多，让时间过的飞快。等所有事情都准备好的时候，除夕夜到了。
    在很小的时候，安宁家的条件并不好，那个年代只有年节的时候才有新衣服有好吃的。所以安宁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期待着春节的到来，就像这个世界的百姓一样。
    在这个物质普遍缺乏的世界，过年可以说是一年中唯一可以全家好好吃上一顿的日子。家家户户门窗贴上春联、窗纸，雾气弥漫的厨房里散发出食物的香味，孩子们欢乐的笑声飘荡在寂静的冬夜里。
    这一天，即使外面飘起了小雪，安宁却觉得温暖无比。
    因为天冷，安宁提议吃火锅得到了全家热烈的支持。不过虽然是吃火锅，好歹是年夜饭，所以谭氏和安宁还是抄了不少小菜、包了饺子。
    在南越国，火锅是从北方传进来的，在这里被称为“温鼎”。青铜打制的“温鼎”，上方是圆形小锅，下方是放木炭的小炉口。
    而安宁家的“温鼎”是根据安宁的要求特制的，上方的锅比平常的大，中间分隔成两边。煮火锅的时候一边汤底是熬的浓白的大骨汤，而另一边则是飘着一片红色的辣椒花椒。
    因为材料缺乏，刷锅的菜类很少，安宁最开心的便是前两天在市集上买到的半只羊。羊肉腥膻味重，北方人常吃，在南方相对比较少见。
    羊肉买回来后安宁就念念不忘想吃一餐涮羊肉，今天算是逮着机会了。不过遗憾的是他刀工不怎么样，片出来的羊肉片厚薄不均，大小不一。
    当然，在美食面前，这“小小”的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理所当然的，这一餐受到了全家赞美。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味道这么好的羊肉，以往觉得难以忍受的腥膻味，从此与“美味”挂上了等号。
    热热闹闹一餐吃到了日下西山，月出东方。等安宁他们开始收拾餐桌的时候，外面已是黑幕降临，一片的漆黑。
    腆着吃撑的肚子在主屋里溜达着消食，而后大家围坐在炉火前细声说着话。坚持要一起守岁的巧儿到亥时就趴在谭氏怀里睡着了。
    而安宁也差不多开始昏昏欲睡。
    想起前世因为工作关系时常熬夜到两三点，果然是这里的生活太安逸。每天天一黑就爬上床睡觉，养成了习惯。
    好在人多，聊着话，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是聊着聊着安宁就开始小鸡啄米不停点头，看的沈冰岚都很想叫他上床先去睡了。
    猛然屋外传来爆竹声将安宁惊醒，茫然的望着站起来的沈冰岚和福伯。
    “子时到了，我们也该放爆竹了。”
    这里的爆竹还真的是爆竹，一粒两指粗，一头点燃“嘭”一声巨响。对爆竹质量深表怀疑，安宁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将点爆竹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福伯。
    连续点了六个爆竹，安宁搓着冻僵的手问道：“可以睡了吗？”
    沈冰岚摇头失笑，刚开始说要守岁的时候，安宁的兴奋劲可不比巧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