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是他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对，还是根本就没睡醒，所以出现幻觉了？
    另一边，许君谦却没有安宁的纠结。他很“听话”的牵着发懵的安宁熟门熟路的穿过后院的竹林，然后直接来来沈宅。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两人就来到沈宅后院。
    因为安宁大婚，沈冰岚难得给私塾放了三天假。早上不用去上课，沈冰岚起床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因为安宁不在，总觉得心里落空空的不自在。本来都有些控制不住想去许宅见安宁，但是一想到陆清那张冷冰冰的漂亮脸孔，沈冰岚最后还是收回脚步。
    味同嚼蜡的吃过早饭，沈冰岚就回到了自己书房。拿了一本书坐在安宁特意让人给他打制的摇椅上，腿上盖着厚毛毯，烤着暖暖的炉火，摊开的书好半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安宁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名义上是外甥，沈冰岗却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与安宁的相处，让沈冰岚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以及他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的温暖。
    虽然说安宁是他的晚辈，看上去好像需要他的关爱和保护。但实际上，却是安宁一直在给他安全感，让他重新拥有活下去的动力。
    这些沈冰岚是知道的，所以事先他说已经做好了安宁“嫁”给许君谦之后他会一时感到不适应的心里准备。但是沈冰岚没有想到的是，安宁对于他居然已经重要到这种程度。
    安宁就像他漂泊在大海中唯一的浮木，黑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芒。现在安宁不过是稍微远离了他一些，他居然会感觉如此惶恐。
    沈冰岚不由叹了口气，满满的无奈。
    安宁有自己的人生，他还那么小，拥有大半辈子的时光。不止是离开他身旁住到隔壁的许宅，来年开春之后安宁还要和许君谦离开齐安村去京城一趟。
    以后，安宁一定也会再次离开他。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束缚住安宁。
    ……
    安宁和许君谦推开书房门时，看到的就是沈冰岚坐在摇椅上，一脸彷徨忧郁的神情。
    听到声响沈冰岚立即回神，抬头看到安宁和许君谦走进来，脸上的神情瞬间飞逝，变成了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想要问沈冰岚刚才是怎么了，安宁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问不出口。因此他顿了顿，改为回答：“我们来来问安。”
    说完，安宁笑着凑过去，撒娇着说：“舅舅，我想你了^”
    闻言，沈冰岚露出了笑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微笑，嘴上却口是心非的嗔怪：“都成亲了，还像小孩子^”
    许君谦向沈冰岚问好之后便很识趣的站在一旁笑看着安宁对沈冰岚撒娇，俊脸上的笑容不断。看到沈冰岚脸上发自内心的真心笑容后，含笑的黑眸闪过一丝深思。
    不过是一晚上不见，却因为现在安宁“身份”不一样，安宁和沈冰岚有种“好久没见”的感觉，分外的想念对方。两人凑在一起七扯八扯的聊着，似乎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许君谦也不催，自发走到书架旁抽了一本书翻开，然后一边看着一边不时看一眼满脸高兴的安宁。
    舅甥两人嘀嘀咕咕半个多时辰，眼看又快到可以吃午饭的时间，两人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话题。
    许君谦见他们两个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不舍样子，忍不住失笑。
    眼见安宁就要红眼眶，许君谦连忙出口打圆场：“舅舅，中午过去和我一起吃饭吧，唐华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呢。”
    闻言，安宁立即挽着沈冰岚的手：“是啊是啊，舅舅一起走吧！”说完也不管许君谦，半拖前瞻沈冰岚先走了。
    许君谦见些，忍不住无奈的摇摇头。
    沈冰岚似乎察觉到把许君谦单独一个人扔在后面不大好，于是转过头颇为亲切的招呼他：“言之，一起走吧。”
    被沈冰岚一提醒，安宁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毕竟他现在和许君谦是伴侣，两人还是新婚每一天……就这样忽视对方貌似有点过分……
    于是带着讨好意味的眨巴眨巴大眼望着许君谦。
    许君谦一见他这样的表情，再次失笑。长腿一跨，两步走到安宁旁边，然后柔声对安宁说：“走吧。”
    安宁见他并没有生气，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接着也扬起灿烂的笑容。
    三人就这么一起从沈宅后院偏门穿过竹林，回到了许府。
    第170章 冬日
    安宁和许君谦新婚后的第一天中午，陆清、沈冰岚，加上这对新婚夫夫，“一家四口”共进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整个过程，除了面无表情的陆清陆大夫，所有人都表现得很高兴。用过餐之后，许君谦还当场提议以后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饭。反正两家离得近，也不过都多走几步路而已。
    “两边轮着，这个月在我们这边吃，下个月在舅舅那边吃。碰上节庆就两府一起设宴，全府上下大家都坐在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许君谦的提议得到了安宁和沈冰岚的热烈支持。陆清一直保持沉默，虽然表情看不大出来他的想法，不过安宁直觉他并没有不高兴他们的决定。
    于是两家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一个月因是安宁和许君谦新婚，就从许府开始轮。之后每天，除了早餐，到了饭点唐华就会亲自到沈宅请沈冰岚过来吃饭。
    后来安宁见麻烦，干脆在许府选了一间厢房给沈冰岚住。原本安宁是想要在他和许君谦的院子里选一间出来的，结果不知陆清是怎么知道了，居然主动提议将沈冰岚的房间安排到他的院子。
    陆清的原话是：“我的院子安静，房间多。”
    安宁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想想也没错。因土地面积有限，许府的院子都不大，为了能有足够的房间，二进的三座院子里的房子都是上下两层。即便如此，安宁他们住的那栋也只有三间房。一楼作为两人新房，是把两间房并作了一间。二楼两件空间就小了许多，一间是许君谦的书房，另外剩下的那间就是安宁准备给沈冰岚住的。
    而陆清的院子就不一样了，不仅院子宽敞，房间也多。每一层都有两间非常宽敞的房间。一楼两间陆清一间当卧室，另一间则做了药房。二楼两间，一间空着，一间是书房。
    陆清说，他会让人把药房搬到二楼去，空出他隔壁的那间放给沈冰岚。
    沈冰岚得知之后第一反应是拒绝，但是后来又一想安宁和许君谦现在已经成亲，两人本来单独住一个院子，他这样忽然插进去住，这不是打扰到小两口独处了吗？
    于是想来想去，他还是勉勉强强接受了陆清的提议。之后两府下人一阵忙碌，两天之后便将房间整了出来。在唐华的安排下，沈冰岚的新卧房布置得很舒适，也非常符合他的喜好。
    对此感觉很满意的沈冰岚第二天就搬了进去。至此，他和陆清便成了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
    沈冰岚搬进陆清院子之后，安宁虽然对两位长辈会如何相处感觉很好奇，不过却也没有胆子前去窥视——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安宁和许君谦正处于新婚的甜蜜期，可没有太多心思在其他人身上。
    对于安宁来说，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除了每天夜里有人与他相拥而眠，每天早上在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会有人给他一个轻吻和一句“早安”……
    但也恰恰是这些小小的改变，却让安宁对生活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现在的他，每一天都觉得很充实，哪怕只是和许君谦待在书房烤着火，翻开一本游记看着，安宁也感觉到非常满足。
    新婚生活对于许君谦来说也是一样的令他感到充实快乐，仅仅是拥着安宁，他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拥有了全天下——或者应该说用全天下跟他换，他也不愿意。
    在安宁和许君谦和和美美过着小日子时，时节迎来一年中最冷的寒冬。
    南越国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进入腊月之后，齐安村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大雪飘飘扬扬下了整整两天，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雪白。
    安宁怕冷，进入腊月就很少出门，天开始下雪之后他更是躲着，连房门都很少出。建房子时，许君谦花了大价钱在每个院子都通了地龙。天冷之后，安宁他们院子就开始烧起来了地暖。体贴安宁，许君谦还在他们的卧室建了一个壁式的小火炉。火一烧起来整个卧室就更暖了。
    待在暖烘烘的屋里，烧一壶茶，和许君谦挨着半靠在矮榻上摔一本书看着，安宁全身心都是暖的，完全没感觉到外面的寒冷。
    安宁看的是一本游记，许君谦则看的是账本。自从成亲之后他就不愿意往外跑了，每天让小厮从泸水县将他的公文送到齐安村。怀里抱着爱人，干起活来也有干劲多了。享受着和安宁独处的美丽时光，一对比，许君谦不由感叹以前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好凄凉。
    翻过最后一页，许君谦将手上的账本放到矮桌上，柔声问表情认真看书的安宁：“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让厨房做点点心吃下？”
    安宁摇摇头，视线却没有从书上移开：“不用，我不饿。”天冷之后他整天不是窝在就是躺着，人都没运动，消化也慢。
    见安宁看得入迷，许君谦将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下，问道：“书很好看？”书是他从临祁城带回来的，都是消遣用的杂记和小说。
    听到许君谦问他，安宁这才抬起头，然后对许君谦指着书上的一段说道：“这里描述了一段关于羊肉火锅的吃法……我们要不要试试？
    冬天吃羊肉那是最棒的享受。年初安宁就买了好几头羊自己养着，现在家里的羊群已经达到十五头，想吃羊肉随时都可以。看到书上描写的羊肉火锅，馋得安宁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叫人宰羊。
    许君谦闻言，挑挑眉，接过安宁递过来的书。翻过来的书页上写着《三人游昆记》，“昆”是南越国北方九昆山脉一带的统称，那一带的百姓民风颇为彪悍，和安宁记忆中认识的中国东北地区很像。这本书里记录是三位好友结伴在那一带游历的趣闻，同时还记载了一路吃到的美食。
    许君谦看到书中描写三人在一户猎户家里吃到了野山羊肉做的羊肉菌菇火锅，别说安宁，就是他看得也有些想吃了。
    想着时间应该能赶得上，许君谦当下就拍板。
    再冷的天也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安宁当下就掀开毛毯准备出去。于是又是里一层外一层，最后在裹上暖暖的厚披风，安宁才和许君谦一起离开温暖的屋子。
    一打开房门，刺骨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门前走廊外侧已经积了不少雪。可能是去年冬天见过几次雪，安宁现在对下雪已经没有那么兴奋了。即使看到外面白雪皑皑的美丽世界，除了感叹漂亮之外，完全没有出去玩的冲动。
    见到主子出了房门，当差的小厮连忙离开炉火从耳房过来。安宁笑眯眯地对他挥挥手道：“你去羊棚抓只羊，晚上我们吃羊肉火锅。”
    小伙子一听嘴角立即裂开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小的这就去！”然后急冲冲往外去了。
    安宁和许君谦则手牵着手一路沿着回廊回到前院。一推开堂屋的门，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
    为了节省柴火，白天除了安宁他们院子和陆清的院子有烧地龙外，就前院的堂屋和左右两间相连的屋子有通暖气。
    堂屋左边是饭厅，右边是砌了火坑的偏房。进入冬日之后，白天许府下人都会聚在偏房，吃点零嘴喝点热茶，然后聊天的、玩牌的、做女红的……
    安宁和许君谦进去的时候，看到才二十几平的屋子挤了十来人。里面的火坑上窝着三个挨着一边做女红一边低声聊天的中年女性。外面则或站或坐了五六个男性，摆了一桌在那玩牌，不时还发出哄笑声。
    唐华坐在火炉前烤手，他是第一个发现安宁和许君谦进来的。见到两人时，他连忙起身上前：“两位老爷怎么过来了？若有事吩咐遣刘明过来便是，怎可亲自前来？”
    让下人白天在屋里烤火玩乐是安宁提出来的。唐华心里虽觉得不成体统，但作为一名忠心的管家，他要无条件接受主人下达的命令。只是最后他坚持要留两位小厮在安宁他们院子和陆清的院子里当差。刘明就是今天在安宁和许君谦院子当差的小厮。
    见唐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安宁怕他责罚刘明，便连忙解释：“是我让他去羊棚那边牵羊去了。”
    说完，他对屋里急急忙忙上前行礼的下人们乐呵呵地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吃羊肉火锅，王师傅和钱婶和我一起去准备食材去。”
    王师傅是许君谦从君悦楼调过来的大厨，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厨艺精湛，因为经常和安宁一起研究食谱，所以两人交情很好。钱婶是他的媳妇，从王师傅当大厨之后就一直给他打下手，两夫妻配合得非常默契。
    被安宁点名，王师傅就知道今天晚上又有新菜可以学了。于是美滋滋地跟着安宁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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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羊肉火锅
    刘明速度很快，安宁他们刚到厨房，他就已经牵了一头羊进了院子。
    沈、许两府上下有二十多口人，加上长工，安宁数了下也有三十个左右。这些人里大半都是男性，食量比较大。刘明牵来的是一只成年公羊，有百来斤。安宁听说宰杀之后净肉有六十斤，算了下觉得应该够了，便让人当场宰杀。
    杀羊是个技术活，王师傅做了三十年的厨师，对此很熟练。烧热水准备刀、木架、大木桶。
    安宁兴致勃勃地在边上看着，还让人拿了一个干净的木盆装血——羊血性平，有活血、补血的功效，味道也非常鲜美。
    还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羊还在咩咩叫着，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捆绑在木架上。王师傅提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走过来。安宁见他准备动手，心里虽然有点毛，但是看到大家都很兴奋，也不好意思自己躲起来。
    王师傅的速度很快，对准了羊脖子麻利的一抹，瞬间鲜血就喷涌而出。王师傅割得很有技巧，口子不大，对准了地上的大木盆，血并没有溅出来。
    安宁被这一幕惊了一跳，特别是听到那只羊当场凄厉的叫声，差点没腿软摔到。
    幸好许君谦细心，见到他怕连忙错身一步挡住了安宁的视线。
    没看到血腥的画面，羊没多久也停止了叫声，安宁这才缓了口气。接了等了半响听到王师傅招呼上热水褪毛，安宁才上前继续观看。
    大木桶灌入烧开的沸水，已经不会动弹的整只羊下水烫几分钟。然后王师傅招呼几位小厮上前帮忙一起褪毛。褪了毛开膛破肚取出内脏，这一幕更加血腥，安宁好面子，还想死撑，却被许君谦先一步将他拉走了。
    安宁也没有反抗，但是离开院子之后又觉得自己很逊。为了找回面子，他决定催眠自己是真的要去准备其他食材。
    羊肉火锅不能全是羊肉，也要搭配一些蔬菜素食才行。放置粮食干货的地方在厨房隔壁，东西全都用篮筐或者陶罐装好，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
    前段时间因为两家摆婚宴剩下不少东西，所以现在储存室里的食材很丰富。安宁让许君谦帮忙，不大的功夫就翻出了一大篮子晒干的菌菇。接着安宁也找到了笋干、粉丝和木耳。
    笋干、粉丝和木耳都是要事先泡发的，除了这些当然还少不了新鲜的蔬菜。只是冬天的蔬菜少，白菜和萝卜是大把的有，豆芽也有不少，其他蔬菜就不用想了。
    以上再加上豆腐和一会儿会处理好的羊血、羊杂……绝对够这群吃货海吃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