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这姑娘是大夫人早就相中的，过年回门时就有意和娘家外甥女做亲了，也高高兴兴的同老夫人报备过。
    蒋宜臻是长孙，老夫人对他亲事是极上心的，让人敲敲的打听了好些时日媛姐儿的为人，才同意今儿安排这一出，也算是让她老人家过过目。
    眼看着皆大欢喜，老夫人便笑着说让大儿媳陪着娘家人说说话，她由二儿媳陪着去拜拜菩萨。
    大家都心照不宣，亲亲热热的分道扬镳。
    说到底，今儿来相媳妇本来用不到柳相思来，老夫人带着她，还是有让她拜拜菩萨求子的意思。
    待老夫人带着柳相思走了，只剩下大夫人和娘家人了，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看来老夫人对咱们家媛姐儿也是相中的，这下我就放心了，等媛姐儿进门也有人跟我分担分担府里这一摊子的事儿，最好一进门就给我添个孙子，我也就可以享享清福咯！”
    媛姐儿一听姨母打趣的话，立马就羞红了脸跑走了。
    等她出去之后，媛姐儿的娘亲，也就是大夫人的妹妹，这才敛了神色，说闲话似的问道：“你们家老二家的那个，调理的怎么样了？还是不能生？”
    说起这个大夫人就叹气，“可不，黄御医现在每个月都得来个两三回，我婆婆都急坏了。到处打听偏方给老二媳妇吃，老二媳妇原本还有些丰腴，现在瘦下去了不少。”
    不过柳相思底子好看，胖时杨贵妃，瘦时林黛玉，怎么看都是极美的。
    媛姐儿娘亲和大夫人是亲姐妹，家里有什么事都不瞒她，蒋家的事她也知道的不少。就问道：“那老夫人也没想着给大将军再纳个小的？”
    大夫人撇了撇嘴，“那也得老二同意才行啊！我婆婆在二叔面前都不能提孩子的事儿，但凡提起，二叔拉着他媳妇就走。”
    说起这个，大夫人是十分羡慕的。
    当初她只得了蒋宜臻一个就再也没了动静，老夫人虽说没主动给他们房里添人，却也没少给过她脸色看。老爷只说让她事事顺着点老夫人，宜臻大了也就好了。
    后来果然事情是顺着老爷说的话的方向走了，时间长了，宜臻大了，和老夫人十分亲近。老夫人每天忙活着这一个孙子，也就想开了，不再难为她，心思都扑在孙子上。
    后来主动将自己陪嫁的丫鬟给开了脸，让老爷收了房。但是这种正室给老爷收的通房和老夫人赐下的妾室，身份可是天差地别。就为着老夫人没强行插手他们房里的事，她就感激了老夫人一辈子。
    可现在再看看二叔的做法，把媳妇护得和眼珠子似的，难免不羡慕。要是当年老爷也像二叔护着柳相思似的护着自己，说不定……
    那些往事已经太久远了，大夫人也不愿再想起。
    她妹子却不以为然，“大将军便是护着媳妇又能护着多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一年半载的还罢了，若是时间一长，老夫人给他房里添人也是迟早的事。”
    听着妹妹絮絮叨叨的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老夫人要是能做得了二叔的主，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才娶上媳妇儿……
    “你不知道……二叔不会同意的。”
    这话说出来，大夫人都觉得自己口气酸酸的，充满了羡慕。老二媳妇实在是走运，能嫁给这么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肯她受一点点委屈的。
    “我说，姐姐，你可别不当回事儿，你家二叔膝下无子，他媳妇又不能生。老夫人那么疼爱小儿子，还能看着他老了以后没人孝敬？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一个，是给大将军纳个妾室，生个孩子记做嫡子，正正经经的养大。二来，就是过继。虽说这是二房的事儿，可你也要小心，老夫人将主意打到你们大房身上。”
    大夫人精明惯了，知道妹妹这么说，心里早就有了小算盘，只是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吓唬自己呢，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二房的事儿，老夫人就是想把主意打到我们大房身上也没法子呀！老爷膝下也就宜臻一个，宜臻是嫡子，难不成还能把他过继给二叔不成？便是过继，也是从族里选个年纪小的抱来府里，年纪小以后才能养得熟，认养恩不认生恩。”
    “怕就怕……老夫人宁可给姐夫添个妾室生了孩子再抱给二房哟！”
    虽说妹妹这话说的无凭无据，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人，却还是让大夫人忍不住变了脸色。要知道，老夫人对于小儿子的疼爱是毫无原则的，这样的事虽然理论上不会发生，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似的，好一会儿，大夫人的脸色才平静下来，看了一眼满脸微笑的妹妹，这才说道：“行了，你有什么鬼主意，说吧，别胡乱说这些有的没的。”
    媛姐儿娘亲就笑了，“嘿嘿，姐姐，还是你最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实在是……我也是没办法。我那个小姑子，你是知道的，就是我公公婆婆的命根子。她丈夫不过是有些花心，你说，这大羽朝的男人，稍微有些官职或是钱财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偏她就受不了！厉害的紧！一听说丈夫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个孩子，立马就闹上了和离！我公公婆婆也不劝着她些，就把她接回家去了。”
    “她这一回家，受苦的还不是我么？非得逼着我给她再找一门好亲事！我那小姑娘眼孔高着呢，等闲的人都看不上！我这不就想到了你们家大将军，嘿嘿……”
    大夫人心思一活，她妹子这个小姑子她倒是听说过。是个好生养的，进门三年生了俩，只是可惜两个孩子都没站住，早早的就夭折了。
    “可是……”她也有些犹豫，“我家二叔在外面有些克妻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
    “哎呦！我的姐姐哟！那名声怎么来的我还不知道吗？那是之前和他议亲的姑娘没福气，压不住！你看这位柳家的五小姐，不就好好的？说实在的，要不是这位柳家五小姐……我婆婆还真看不上将军府，不是别的，她把女儿当个宝呢，想着还能再给挑门好亲事做正房。可也不想想，这和离过的女人，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哪是那么好找？”
    所以才瞄中了将军府……虽然是给蒋峥嵘做妾室，但一来柳相思不能生，只要进了门诞下孩子，妾室不一定就比正室差些什么！再一个，这位将军夫人娘家的名声都臭了，女人呐，没个强有力的娘家撑着，自己就得气短三分。
    这才有了让大夫人的妹子来给做说客的这一幕……
    大夫人虽然不爱管这事，可这到底是自己个儿的妹子，若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她回去也不好和婆母交差。更别说，之前她说的那个可能性也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游移的种子。
    “好，我回去和我婆母提一提……只是，我家二叔早些时候面上受过伤……”
    不等大夫人说完，媛姐儿母亲就打断了她，“哎哟！姐姐！也就是那些小姑娘才看重男人的相貌呢！喜欢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我那小姑子好歹也是经过人事儿的，这男人呐，还是得看门第、能力和……大将军可是习武之人，我那小姑子要是能到将军府去可是有福！”
    她嘿嘿一笑，大夫人使劲瞪了她一眼。
    这么大的年纪了，媛姐儿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大！也不知道个羞！
    只是她说的也是，原本她还觉得老夫人就是想给二叔纳妾，也得是找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姑娘，看上她家那小姑子的希望不大。可细细想想，那些十五六的小姑娘还真是不经事，多少人看见二叔的脸就怕的要死，像二弟妹胆子那么大的，这么些年也就碰见了这么一个。
    大夫人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成算，有些时候啊，小姑娘还就真不如一个知情识趣的小媳妇……
    第185章 相看
    大夫人回到府里，就把妹妹小姑子的事儿和老夫人提了提。
    老夫人立马就沉了脸色，“老二就是纳妾，也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好歹他也是个大将军，你那妹子，怎地敢介绍个和离过的妇人！”
    在大羽朝，和离过的妇人，比守寡的更不如。守寡的好歹是男人死了，和离过的，前面的丈夫还在，若是真的嫁入了蒋家，那前夫到处去说和大将军睡过一个女人，是谁没脸？
    眼看着就要因小失大，影响了老夫人对妹妹的印象不说，媛姐儿和宜臻的婚事也容易有反复，大夫人连忙将妹子说服她那一套拿出来说服老夫人。
    年轻的小姑娘不经事，未必能讨得二弟欢心，就如之前和二弟说过亲事的那两家。而且若是再来个没福气的，二弟这名声只怕又要……还是有过经验的妇人好，又知冷知热，又是旺夫旺子的命。
    老夫人听后沉吟了许久，想到老二对老二媳妇那个在意的程度，断然拒绝了大夫人的提议，并说：“以后不要再提了。”
    大夫人悻悻的回到自己院子里，连谈成了蒋宜臻的婚事都显得不是那么兴奋了。要是以后宜臻和媛姐儿生了孩子，老夫人要抱去给二弟妹养可怎么办？
    原本大夫人对柳相思这个妯娌也是喜欢的，一不和她夺权，二不搬弄是非，是个好相处的人。可现在她才觉得摊上这么个说一不二的弟弟，一个不能生养的弟妹是多么苦逼的事儿，既要担心老夫人偏心，逼着老爷再生一个过继给二房养，还得担心别人惦记她儿子的子嗣。
    当蒋家的大儿媳，不容易哇……
    谁成想到事情在第二天就有了转折，老夫人辗转反侧了一整晚，还是子嗣传承的想法占据了上风，让大儿媳把人带来府里让她见见先。
    大夫人一听很是高兴，办事效率也是快的，马上就命人去妹妹家，将老夫人的意思告知。那边也是个有效率的，第二天赶着蒋峥嵘休沐的时候就上了门，这日子也是选得好。
    这位姑娘名唤婉娘，老夫人见到人的时候，觉得这姑娘虽说是和离过的，可看着倒不像是那些刁钻的泼妇似的，见人三分笑，让人看了就喜欢。
    对上了她老人家的眼缘，而且正如大儿媳说的那样，长得就是一副旺子好生养的模样，老夫人心里就又肯了三分。
    这姑娘不愧能讨得家中长辈的宠爱，又会撒娇又会说话，把老夫人哄得乐乐呵呵的，一会儿的功夫，对她和离过的那些偏见就都没有了。反觉得她落落大方，见了自己也不怯场，是个胆子大的，说不能就能入了小儿子的眼。
    中午用膳的时候，就叫了小儿子过来一起用膳。
    蒋峥嵘过来，柳相思自然也跟着。
    蒋大将军一进来，那婉娘眼睛就亮了一下。
    她丈夫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脱了衣服只剩下浑身的骨头，不像这位大将军，高大威猛，走路也是龙行虎步……目光追逐着蒋峥嵘的身影，觉得他一走一行间都好不威风凛凛！
    虽说早就知道他面上有伤，可现在带上面具，倒是看不出什么。
    再看到随他一同进来的柳相思，同样身为女人，她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好美’！让抱着非分想法的她有些自卑想要退却，但随后又鼓励自己，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可惜是个没福气的，不能生养，不然也不能让自己钻了空子！
    大夫人介绍说这婉娘是她妹妹的小姑子，柳相思听了恍然大悟了一下，那就是媛姐儿的姑姑了。她还以为是来商量媛姐儿和蒋宜臻的亲事的，亲亲热热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老夫人对婉娘的态度很是亲热，拉着婉娘坐在她身边，对婉娘问这问那的。
    柳相思低着头捂嘴笑，老夫人问婉娘的问题和昨儿个问媛姐儿的问题差不多嘛！在家都愿意做些什么，读什么书之类的话。老夫人，您这聊天全靠套路哇！婉娘是已婚妇人的发型，不是让您相看的小姑娘哇！真是的！
    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啊！
    饭菜已经摆好，众人入座，老夫人就兴致勃勃的指着一道菜说道：“来，老二、老二媳妇，你们尝尝这道菜，可是婉娘的拿手好菜，特意做来孝敬我的！”
    还有客人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就上灶做菜的？
    她老人家亲自给蒋峥嵘和柳相思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面前的食碟里，柳相思受宠若惊，这可是她嫁进蒋府后老夫人第一次给她夹菜，忙不迭的吃了，吃过后连声夸赞：“好吃，婉娘姐姐果然好手艺。”
    夸得婉娘满面绯红……又将期待的目光转向蒋峥嵘。
    蒋峥嵘夹起来吃过后，便继续去吃别的菜肴，没有任何评价。他面上带着面具，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难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中馈入不了他的眼？一时间，婉娘有些失落。
    不过老夫人却高兴坏了，又指着另一道菜，“这也是婉娘做的，你们尝尝。”
    老夫人难得对一个来府中做客的客人这么亲热，不过她嫁进来也不长时间，虽说她是头一次见婉娘，但是说不准人家家里和老夫人是世交呢！
    婆母这么喜欢一个人，柳相思自然也得捧着。不等老夫人亲自给夹菜，连忙将老夫人指的那道夹了来吃，又是一顿夸奖婉娘，夸得婉娘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倒是让柳相思有几分狐疑，便是她夸得有些过分了，也不至于满面绯红，羞得抬不起头来吧？这反应也是太夸张了吧？
    一直到婉娘忽然鼓起勇气，红着脸亲自夹了一筷子菜到蒋峥嵘碗里，柳相思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什么婉娘珍娘的，蒋峥嵘根本就不惯着。方才母亲夹到他碗里的菜他还给面子的吃了，可婉娘的筷子一落到他的食碟里，蒋峥嵘立刻就重重的放下了筷子。
    柳相思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不过这是在婆母面前，她做儿媳妇的总不好直接给人脸色看。
    见他二人如此，婉娘顿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大夫人想打打援场，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毕竟她明知道蒋峥嵘的脾气，还介绍了婉娘来……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没人再夹菜，也没有人再说话。
    静默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蒋峥嵘没了耐心，拉着柳相思便站了起来，直接就要回院子去。
    老夫人见小儿子这么不给自己面子，顿时黑了脸。
    气氛正僵持着，外面忽然来个下人通报：“老夫人，柳夫人来了。”
    众人的目光就聚焦到了柳相思的身上，柳夫人，不正是她的嫡母杨氏？不过二夫人和娘家关系不好的事是众所周知的，这位柳夫人还是第一次来蒋府拜访。
    不管柳相思和嫡母的关系怎样，人家娘家母亲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老夫人用手整了整丝毫都没有乱的衣服和发型，吩咐道：“将柳家太太请进来。”
    蒋峥嵘和柳相思原本是要走，见此也只好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杨氏就带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就进来了。不过让柳相思觉得奇怪的是，她没把嫡女柳香雪给带来，反倒是带了个庶女来。
    来的这位，正是柳家的二小姐柳宛云。柳相思的几个姊妹里，倒是和这位二小姐算是比较合得来的。出嫁之后，却一直没有再联系过。
    这杨氏，又要弄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按辈分互相请安落座，杨氏就算是这里除了老夫人身份最高的了，就坐在老夫人的下首，而原本受老夫人宠爱的婉娘，则坐到了大夫人的身边。
    一坐好，杨氏就掏出块手帕擦了擦眼角，用哭腔说道：“亲家母，我今儿来，是给您赔罪来了！”
    她这么一来倒是把大家弄得都十分疑惑，赔罪？
    老夫人连忙说道：“哎哟！这可是不敢当！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亲家母何罪之有？”
    杨氏哭得更厉害了，“老夫人莫要替我开脱了！这都是我们柳家的不是！竟然嫁了个不能生养的姑娘到府上！男子到了大将军这样的年纪，哪个不是孩子遍地跑了？”
    老夫人为了让柳相思生个孩子，没少和人打听偏方，总有些人是嘴不严的，因此蒋家二夫人不能生育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恰巧被杨氏给打听到。
    她一提这事，正好戳在老夫人的伤口上。这已经是她的一块心病，不然也不会动了念头再帮蒋峥嵘纳一房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