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有一点点动心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导购员的声音好像灌了蜜一样甜腻，秦默礼貌地报以浅浅的笑容，从对方手里接过标着金色logo的纸袋。
    里面是一套新的衣服，秦默问过沈晋的尺寸以后照着买的。
    她提着纸袋脚步匆匆地走过一排商铺，拐了两个弯，找到那个位置稍偏僻的盥洗室。
    快要到门口，秦默忽然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闪过，接着是水流哗哗的声音。
    明显是负责保洁的阿姨来打扫卫生了，秦默不禁想起沈晋私自摆在门口的黄色标示牌，以及她们在里面的……不可描述。
    脸不禁有些臊红，秦默低下一点头，十分不自在地赶紧从保洁阿姨身后走过。
    身后似乎有两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又也许是秦默多心，总之，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最里头的隔间，敲开门把纸袋递了进去。
    “我……我在外面等你。”
    到底是脸皮薄，秦默可不想再一遍遍记起她一时糊涂干下的羞羞事，跟沈晋说了一声就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哒哒声在盥洗室外狭长的走道里分外明显，秦默一口气冲出走道，直到出了拐角才慢慢放缓脚步。
    心脏跳得甚是燥乱，秦默轻轻握起拳头按着胸口，两道好看的细柳眉渐渐朝眉心蹙起。
    真的是太奇怪了，自己为何这么羞臊？
    包养小白脸，不就是为了求肉体欢愉而已么，怎么现在倒反是有些乱了。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秦默按了按额角，强迫自己把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念头清扫出去。
    这般一面胡想又一面反省，秦默不知不觉走到了商场的另一端，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止住了脚步。
    窗外，依然乌云压城，雨势丝毫未减。
    厚厚的灰黑色云层里时不时划过耀眼的白光，伴随阵阵低沉的暗雷声。
    秦默的胸口突然就有些闷，像是打了一团棉花在肺里，鼓胀着维持微弱的呼吸。
    这种感觉令秦默十分疲惫，如同突然往四肢百骸里灌了铅水，身体变得沉重而无力。
    暗沉的天色，与商楼里的明亮灯火形成截然不同的强烈反差，一扇玻璃之隔，两种水火不容的色调彼此模糊交融，最终在明与暗的交织里映照出一道影子。
    那是玻璃上，投射出来的另一个“秦默”。
    五官轮廓皆与秦默无甚区别，可又分明是个十分陌生的“人”。
    秦默呆呆望着外头漆黑的天色，也在与玻璃上的“自己”对视。
    “你真可怜。”
    蓦然，那玻璃上的影子好像在说话。
    “被出轨，被净身出户，被指责是性冷淡……你敢和爸妈说吗？”
    影子的嘴角似乎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冷冷地盯着秦默，那眼神，是看一个可怜的女人。
    秦默被那可怜同情的目光刺伤到，不由自主地朝后退。
    “秦总？”
    后背突然撞到一片柔软，秦默惊了惊，僵住。
    好几秒钟，怔愣中的秦默才慢慢地转过头，微微仰起下巴，看向身后的人。
    是沈晋。
    “秦总在看什么？”
    她脸上的刀疤依然有些突兀的感觉，但她的嘴角此刻微微上翘着，好看的薄唇因此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非常温暖柔和的笑容，秦默突然有些呆了。
    沈晋略微低头，很专注地凝视着秦默，黑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一轮倩影。
    完完全全的，只有秦默一个人的影子。
    “秦总是在看雨吗？”
    沈晋整个人都是种柔和的感觉，她轻轻把双手搭在秦默的腰两侧，用一个蕴含保护的姿势，轻柔地将她拢进怀里。
    “别太担心了。”
    未等秦默反应，沈晋温柔的话语已随之落入她的耳朵。
    “等雨再小些，我们就回家。”
    声音平淡如水，仿佛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并且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可“回家”？
    明明该是轻飘飘的两个字，此刻却好像重于千斤的巨石，一下砸在秦默的心上。
    那坠落的重量，震得秦默想要颤抖。
    家？她还有家吗？
    不，早就没有了……从她的心彻底化作死灰的那一刻起，她就宛如流浪，再也没有家了。
    秦默无声地苦笑，她哀哀地低垂下眼眸，脆弱得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沈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更收紧了一点手臂拥抱着秦默。
    片刻，沈晋忽然把下巴抵到秦默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吟唱：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一点点迟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一点点迟疑
    害怕爱过以后还要失去”
    略带低沉的声音，秦默这时才发觉原来是那边某家商店正在播放《有一点动心》，音乐飘荡过来，沈晋便跟着哼唱。
    抒情的调子，沈晋的嗓音哼唱出来居然是别样的动听撩人，秦默不由听得入迷，渐渐被从那纠结难过的自我泥潭里拉出来。
    心情竟然逐渐平缓下来，秦默不自觉靠着沈晋，有些依赖地蹭着她的下巴。
    等到音乐渐弱，再听不见时，沈晋才停了下来，静静地抱着怀里的小猫咪。
    一个轻轻的吻惊醒了秦默，她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沈晋。
    这时，秦默才发现，沈晋真的很高。
    秦默买的衣服套装里含着一件薄款风衣，穿在沈晋身上，简直出彩堪比模特展示。
    “沈晋，”秦默微微往后挪了挪，打量起自己的小白脸，“你有……多高啊？”
    沈晋把一只手抄进衣袋，另一只手则摸了摸鼻子。
    “净身高的话，大概179吧。”
    “……”
    一个女人竟然179？
    令人震惊的数据，不过秦默想的却是：我包养了一个179的小白脸？
    且不说出类拔萃的身高，就这……当职业小白脸？保镖或许还有人信。
    瞬间有种油然而生的微妙感，秦默忽然就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所以，她只能像第一次知道沈晋是职业小白脸那样，尴尬地笑了一下。
    “挺，挺好的……嗯。”
    沈晋看得出秦默在想什么，事实上，一般人知道她179都会是这个表情。
    只是同样的表情，轮到秦默就十分可爱了。
    “秦总，”沈晋弯了弯嘴唇，忍住想笑的冲动，“那个……雨好像停了。”
    “停了？”
    正苦恼如何接话的秦默，急忙去看窗外，雨势果然比刚刚小了许多，几乎只是毛毛雨。
    “那，那我们赶紧走吧。”
    秦默心中万分感谢老天给她这个化解尴尬的机会，咳嗽一声就赶紧朝下行扶梯那边走，脚步慌中带稳。
    姿态像极了翻车还要强行绷面子的喵星人。
    这女人真是可爱极了，沈晋愉悦地勾了勾唇角，转身跟上秦默。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商城门口，只有一把伞，鉴于沈晋的身高，得让她负责撑伞了。
    秦默今天没开车，想尽快回去不得不打车，但很显然与她同一想法的似乎都撞在这个点儿上了，不管是出租车还是网约车，竟然都人满为患。
    眼看手机上正在调度附近用车的界面迟迟不换，秦默不由郁闷。
    有些烦躁地想重新打车时，突然听见沈晋说：“我来打车吧，麻烦秦总抬一下伞。”
    秦默想说现在高峰期，但沈晋已不由分说把伞柄递过来，让她暂时抬着。
    沈晋摸出手机，解锁，不过没有进打车软件，而是悄悄打开通讯录。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放回衣袋，扭头冲秦默笑笑，重新把伞接过来。
    “你……，”秦默都愣了，“打到车了？”
    沈晋点点头，伸过手轻轻搭住秦默的腰。
    “就是现在路段有点堵，得等一会儿。”
    “……”
    运气这么好？一打就能打到车？秦默有点不敢相信
    但事实是，二十分钟后，就有一辆光新蹭亮的银灰色轿车打着双闪灯徐徐停在了路边。
    秦默还没反应过来，沈晋已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表示：“就是那张车了。”
    说罢就拉着秦默过去。
    两人刚刚走近，副驾座的车窗便降了下来。
    司机老张双手扶着方向盘，看到沈晋，习惯性地就要张口叫沈总。
    沈晋略站在秦默身后半步，在看到老张的口型时，立即一个眼神凌厉地扫过去。
    老张一惊，猛地想起来沈晋给他发的信息，明确指示要他装作是网约车司机。
    鸾凰的员工都很有专业精神，即便是司机，那也是随时戏精上身。
    “沈……什么鬼天气！”
    硬生生把那个沈总的总字咽回去，老张适时的给出灿烂的笑容，开始装：
    “呃……是不是尾号3129的客人呐？”
    沈晋配合的接口称是，顺道拉开后座车门，请秦默上车。
    秦默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沈晋，几秒钟后才低头钻进车子。
    真皮座椅坐感舒适，秦默摸着手下光滑的皮质，又记起刚刚看到前头的车标。
    雷克萨斯，看车型好像还是新出的行政版豪华轿车，秦默心中暗想，这沈晋居然打到这么高档的网约车？
    就算是专车也有点太夸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