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不要她了

    秦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鸾凰的，脑子里似乎在嗡嗡作响，胀得难受。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秦默浑浑噩噩，拉开门坐进驾驶座的时候，终于察觉到脸上的凉意。
    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流了泪，真没用！
    秦默一面骂着自己，一面咬住嘴唇，抬手用力在脸上擦了一把。
    衣袖沾了点点脱妆的自然色，秦默的视野渐渐模糊，迷蒙成了一片水汽。
    “唔……”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乎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了，脸上温凉一片，沿着下巴滴落的泪水，在胸襟上浸出不规则的湿印。
    秦默感觉自己从未如此伤心过！
    不仅因为自己受了蒙骗，而且是接连两次！在同样的感情问题上，接连受了两次欺骗！
    一个张民生骗了自己最纯真的初恋和三年的婚姻，再来一个沈晋，又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他们到底当自己是什么？玩物吗？可以随意摆弄，随意侮辱的玩物吗？
    “滴——”
    一声尖锐的汽车喇叭炸响，秦默发泄一样地按着方向盘，引得停车场内嘶鸣不断。
    好几辆汽车发出警报，在保安来检查的前一秒，秦默终于停下按喇叭的动作，伏在方向盘上，伤心地哭泣。
    沈晋的欺骗，像是一柄锋利的刀片，在她还未结疤的心上，再度狠狠地划了一刀。
    刀锋呲呲隔开血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秦默仿佛都听到自己内心的哀鸣。
    她实在太蠢了，蠢到被同样的手段骗了两次！
    世上大约没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了。
    保安的脚步声渐近又渐远，秦默双手抓着方向盘，慢慢地抬起了头。
    视野仍旧被泪水模糊着，可是耳边清楚地响起一个声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之前她已经因为犹豫而遭受了代价，难道现在还要再来第二次吗？
    不可能！
    深吸一口气，等声音不再有哭过的嘶哑，秦默翻出了手机，拨打程潇的电话。
    “程总，我想申请调换任务，不再负责鸾凰。”
    ……
    沈晋如此被秦默拒绝，回过神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把公司里管电路的电工小吴叫走，跟自己回公寓，把秦默家的电路修好。
    现在她定是不愿意跟自己住的了，沈晋一想就觉得难过又沮丧。
    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被判了结束。
    于是整个人都低落下去，尽管表面与平时无异，但小吴修好电走后，沈晋在家里枯坐了很久。
    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像被抽空了一样，身体变作一具干瘪的躯壳。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不太明显的脚步声。
    秦默？
    沈晋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去开门，结果看见对面秦默刚刚把门关上。
    她回来了！
    瞬间活了过来，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沈晋马上过去，拍着门板喊：“秦默！”
    她知道秦默生气，但她可以解释的！
    没有玩弄和亵渎，她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手掌都拍得红了，秦默也没有来开门。
    以为看到一线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沈晋拍门的力道越来越弱，最后失望地放下了手。
    “秦默……”
    连嗫嚅这个名字都会感到窒息般的难受，沈晋已经绝望了，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秦默终于开了门，沈晋立刻伸进一只脚卡着门缝，手臂硬抵住门板，想要进去。
    “秦默，秦默，你听我说，”她焦急地看着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告诉你。”
    秦默却冷冰冰地用力把门抵住，对抗沈晋。
    “你！”
    沈晋想发狠门弄开，又怕用力过猛，到时把秦默推地上，伤着她。
    所以终究没敢用什么力气，最后看秦默抵抗得厉害，沈晋心一软，只好放弃。
    把腿慢慢退回来，一松手，里面秦默却还往外用力推门，沈晋扣着门板的手缩慢了一点，小拇指结结实实被门夹了一下。
    钻心的疼痛立即让她觉得手掌都麻了。
    “嘶～”
    沈晋倒吸着冷气用力握住小指，突然在此时听到开门的声音。
    秦默肯开门了？沈晋心中一喜，下意识地站直，握紧发疼的右手藏到了身后。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默终于肯露面。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晋，看她好像也没什么事，便松了口气。
    随后，秦默冷下语气，“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再跟你有关系。”
    沈晋刚刚因为秦默开门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又泯灭成灰。
    “你就不愿意听我说一句？”
    她急了，“秦默，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我是真的……”
    “骗了就是骗了！”
    听到“骗”字，秦默立刻激动起来，眼眶也泛了红色。
    “我问你，”她死死盯着沈晋，“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我的事情？”
    沈晋的心沉了下去。
    “是……”
    “你是不是知道我离婚？”
    “是……”
    “你是不是知道我被背叛，被欺骗？”
    “……”
    秦默见她不说话，登时冷笑。
    “那你还要解释什么呢？沈晋，你跟张民生一样，都是骗子！”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秦默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呵，他骗我是因为有外遇，你呢？骗我是为了什么？”
    “堂堂的沈总，百忙之中还要精心算计，把我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秦默……”
    沈晋见她越说越伤心，心也跟着发疼，比刚刚受伤的手指还要疼！
    “你别再叫我！”
    秦默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们分手！”
    说罢又要甩上门，沈晋忙往前一扑，膝盖和手臂抵着门板。
    “秦默！”她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你就不问青红皂白，这么轻易就不要我了吗？”
    “你说过你想试着和我在一起的！”
    “那是我不知道你是个骗子！”
    秦默冷言相对，“我现在知道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秦默，你……”
    心脏抽疼了一下，力道稍微松懈，便被秦默“砰”的一声拒之门外。
    严丝合缝的门，坚硬无情，犹如秦默那扇撬不开的心门。
    沈晋一夜未眠。
    她在玄关坐了一晚上，清早听见对面开门的声音，又马上跑了出去。
    “秦默！”
    好歹在走道上把人截住，沈晋几乎要语无伦次了，“你别走，我，不是，我真的可以跟你解释！”
    秦默却面无表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沈晋。
    她显然一夜没睡，眼圈下面浮着淡淡的青色。
    “……”
    竟然心软了一下，可秦默马上想到眼前的人是个骗子，便马上要走。
    “秦默！”
    沈晋又拦到她面前，弯腰抓住她肩膀，眼神哀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犹如一支破空的利箭，簌地刺中记忆力的遥远的。
    秦默哂笑：她的前夫，也曾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多么冠冕堂皇的谎言！
    心彻底硬起来，秦默拂开沈晋的手，语调冰冷。
    “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了，同样的错误我为什么要犯第二次？”
    不想再给她解释的机会，秦默侧过身，径直越过呆立僵住的沈晋，朝电梯走去。
    数字正好是十五楼，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秦默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按下关门，电梯缓缓闭合，就快要完全关上的时候，“哐当”一声又被强行打开。
    沈晋堵在门口，双手扒着梯门，直勾勾地注视着秦默。
    昨天被夹到的小指隐隐作痛，可这跟心里的伤痛相比，微不足道。
    沈晋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淡淡的血腥味立即在舌尖弥散开来。
    她原本漆黑深邃的眸里，已是一片破碎。
    “秦默，”沈晋已然有气无力，声音透着浓浓的哀伤，“你真的——不要我了？”
    秦默的心突然像被刺了一下。
    可她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沈晋，我们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