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哥哥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传绯闻吗？
    虽然不能说是完完全全的绯闻绝缘体，但是自出道时起，周谨沉就一直没有过能被大规模传开的绯闻消息，也从来没有公布过恋情。唯一被大规模讨论过的，还是韩铭那次，最后的结果安许莫也十分清楚。
    除开韩铭，眼前也有一个非常直接的例子。从哥哥和他说过拒绝林瑞的告白之后，安许莫也注意过两人平时的关系。周谨沉和林瑞之间虽然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安许莫发现，哥哥从来没有和林瑞单独相处过。
    周谨沉在身体力行地表达着一个明确的态度：避之不及。
    可是这次，为什么却……
    虽然安许莫并不太关心娱乐圈内的各种传闻，除了工作需要，他唯一关注的消息只关乎周谨沉一个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清楚同房和吻戏这类消息传出去的威力。就算安许莫现在离开了片场，他也能想象出剧组内其他人对他们两个的议论。
    按照周谨沉一贯的举止，他肯定不会允许这类消息的传播。
    不，安许莫想。应该说，按寻常惯例，哥哥绝对不会和其他人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他慢慢地低下头来，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觉得衣服上的花纹，就好像黑漆漆的漩涡一样，要将人吸进去。
    尽管想不明白辛子麦说不正面否认传闻的原因，但是安许莫却能猜到，为什么这个特例会是自己。
    因为只有他，和周谨沉保持了十几年的兄弟关系。
    无关血缘，无关实际，只要有这层关系在，无论他们传出什么样的消息，最后都不会把假戏做成真。
    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身份。
    可是……
    安许莫用掌心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又用另一只手捂在了膝盖上，就好像有了这两层阻挡之后，就可以不被那布料上不断旋转的花纹吸进去了一样。
    他怕的并不是对传绯闻这件事不知缘由而产生的慌乱。
    而是自己心底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可能会被曝晒在阳光之下的恐惧。
    -
    拍完上午的两场戏份之后，剧组顺利收工，准时开始了午餐。
    不过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是，一个消息在众人之间飞快地传播了起来。
    之前聘用的演员卢平辉，被剧组用公开发表声明的方式，直接开除了。
    卢平辉进组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剧组也有不少人和他打过交道。这位从刚进组时就自带“我有后台谁敢惹我”的随身弹幕，不只是没人敢惹他，他自己还惹出了不少事来。
    随意支使工作人员都是家常便饭，擅自摆弄剧组仪器从来没和负责人打过招呼，和组内的关键道具自拍也就算了，有工作人员上来提醒他把照片删掉，还被卢平辉和经纪人一起给骂到哭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的戏份不多，如果不是麻则驰拦着，这件事早该捅到了麻老那里。
    虽说麻老出面肯定能直接把人踢出去，但是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好利落，麻则驰并不想用这种事去打扰父亲。卢平辉的后台的确硬成一片铁板，麻则驰也只能一边安抚工作人员，一边尽快把卢平辉的戏份凑在一起，让他赶紧拍完滚蛋。
    没想到卢平辉还没离组，就踢到了一块更硬的铁板。
    周谨沉的处理方式仍然是一贯的风格。他连面都没有露，只在背后助力，就用最恰当的理由推动出了最有效的结果。以致于剧组里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和周谨沉有关，还以为原因只有官方声明里说出的那一点。
    卢平辉在剧组内的人缘本来就不好，出了这档子事，不拍手称快都是众人努力按捺了情绪。保密协议是每个人都签过的协定，除了卢平辉这种，也不会有其他人傻到把剧组内的消息透露出去。
    至于被爆料针对的安许莫，虽然剧组的人知道事情经过，但比起卢平辉，更招人喜欢的自然是安许莫。安许莫在剧组内的人缘本来就不差，就算有人想针对他，经过了卢平辉被开除这件事之后，也不得不生出顾虑来。
    从爆料到开除，卢平辉这个横着走的关系户被处理时前后花了都不超过两天，如果再有其他人想把安许莫和周谨沉的事传出去……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而且，麻老最讨厌拍摄期间演员做炒作。剧组的人一共就这么多，因为爆料事件，这次吻戏拍摄时，在场人员又都进行了筛选和登记，如果他们把这绯闻传出去，不提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爆炸性效果，连自己的身份都不一定能藏住。
    再加上周谨沉的团队那在整个业内都十分有名的公关能力……
    因此，事实正如辛子麦所料，这场本应轰动的绯闻消息，却被这样暂时压制了下来。
    主动权仍然掌握在他们的团队手中。
    和想法如此复杂的剧组不同，卢平辉被剧组开除的消息传开之后，各大社交媒体立即给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博尽眼球的标题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尽管因为信息不足，各种报道的具体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但只靠标题，这些报道也早已赚尽了点击率。原本就被圈在重点关注范围内的电影《殊途》再次烧了一把话题，剧组果断的处理方式更是让各大媒体欣喜不已。
    这些媒体倒不一定是纯粹的赞同，只是这种极具话题性的消息怎么看都是不容错过的好素材。再加上剧组投资方的打点和授意，赞同剧组雷厉风行处理结果的报道就一边倒的占了优势。
    除了各类媒体的官方报道，在微博、微信和几大论坛网站上，粉丝的声音也不容忽视。
    媒体关注的重点是《殊途》剧组，毕竟卢平辉爆料时并没有指名道姓，他们就算想直接猜是安许莫，也要考虑被发律师函的可能。而且剧组直接在声明做了澄清，一些之前蹭过安许莫热度的媒体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再去主动惹祸上身。
    但是在粉丝眼中，卢平辉最大的罪过还是对安许莫的伤害。
    含沙射影，颠倒黑白，把认认真真拍戏的自家偶像说成趋炎附势的卑劣小人。剧组声明发出之后，被激怒的粉丝终于开始了有组织的大规模反击。
    卢平辉爆料用的认证微博已经被安许莫的粉丝完全攻占，和他合作过的时尚品牌也在压力之下纷纷宣布同他结束合约。卢平辉原本在微博也只能算是一个影响力中游的网红，并没有多少死忠的拥趸。惹出这么一场之后，他的粉丝更是当场脱粉，转黑回踩的都有不少人。
    除此之外，卢平辉之前发布过的一些不恰当言论也被安许莫的粉丝翻了出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有人用技术手段还原了卢平辉发布图片的原图，结合他之前高调晒过的微博内容，竟然找到了他逃税的证据。
    这可是铁板钉钉的违法行为。
    逃税证据被粉丝挂上了微博，技术大神的手法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这条排版整齐、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微博也直接被转出了圈，最后，被转发艾特了两万多次的官方认证蓝v终于出面，宣布当地税务局已经介入了此事的调查。
    事件发展急转而下，围观群众也满足地吃饱了瓜。
    而对于安许莫的粉丝来说，这件事其实也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从出道以来，安许莫的发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相应的，他的粉丝战斗力也就稍稍有些逊色，平日里都是云吸莫的小姑娘，和黑粉以及流言作斗争的经验也并不多。经此一事，原本还有些松散的墨鱼粉丝群体迅速发展出了非常有效的集体组织，一些潜在的大神们纷纷展现出自己的能力，粉丝群的成长速度格外惊人。
    至少从粉丝群内部的统计来看，这次事件后，因为爆料而脱粉的人数并没有多少，反而是在粉丝群体内部，凝聚起了一股非常可观的力量，还发展出了良好的并肩友谊和“作战”能力。
    粉丝的发展趋势格外喜人，不过，对于被卷入其中的当事人来说，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面对。
    剧组在当天安排了四场戏份，拍摄结束之后，就没有另外再加夜场戏。
    演员们回酒店时才不到八点，他们一起回来，在走廊中各自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卡进屋。不过在周谨沉想要进门时，却有人低声叫住了他。
    “谨沉。”
    林瑞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今天一天的情绪都不是很好，虽然周谨沉并没有注意到。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他看着明显没有答应意思的周谨沉，低声道：“一会儿就好。”
    影片还有那么多对手戏要拍，林瑞知道周谨沉不会在这时候和他闹僵。
    果然，周谨沉的确没有拒绝。
    “去我房间吧。”林瑞朝一旁示意了一下，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终于打消了去周谨沉房间和男人独处的念头。
    因为他的尝试没有一次成功过。
    然而出乎意料的，周谨沉看了一眼推到一半的房门，又极快地扫了一眼门旁墙壁上被插着的备用房卡，却是开口道：“不用麻烦了。”
    林瑞看向他，就见男人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侧头示意道：“进来吧。”
    林瑞明显愣了一下，周谨沉已经走了进去，他很快也跟了上来。
    屋内开了灯，床上铺着毫无褶皱的软被。明明是同样的房间格局，这间屋子却明显透露除了属于周谨沉的风格。
    简洁，严谨，一丝不苟。
    林瑞走进来，坐在了屋内的单人沙发上，周谨沉坐在他的对面，从一旁拿出了两瓶矿泉水摆在桌上。
    像是要进行什么正式的商业合作一样，拘谨又毫无人气。
    林瑞在内心默默苦笑时，并没有注意到，拿起一瓶矿泉水的周谨沉视线扫过屋内，在关好的浴室门前停留了一瞬。
    金色的房卡还躺在周谨沉口袋里。
    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林瑞很快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周谨沉，认真地问道：“谨沉，你真的没有可能接受我吗？”
    第64章 我觉得你不爱他。
    能把这种问题问出口, 即使是林瑞, 也耗费掉了不少的力气。
    然而他的努力依旧是颗粒无收。
    周谨沉的态度非常得体, 回答也很是干脆。
    “抱歉。”
    林瑞笑了一下。这时他一贯常有的表情，此时却少了平时的伪装，只剩掩饰尴尬的苍白。
    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以led模式显示的时钟连滴答声都没有, 四周更是安静得吓人。周谨沉不是会主动缓和气氛的人，过了许久，林瑞才重新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说的却是另外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话题。
    “谨沉, ”林瑞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然如此, 也是勉强不来了。”[注1]
    周谨沉抬眼看他，就见林瑞拿起桌上的水瓶, 握在了手里。他耸了耸肩，笑道：“我觉得这段话挺有道理的。”
    林瑞并没有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做额外的解释, 话一说完，就又顾自聊起了电影的事。
    “麻小拍《稻草人》之前找过我，我当时正好有一点闲散的资金, 就被他拉着入了伙。”
    “我之前也被朋友拉着投过几部电影,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你也清楚，最近几年市场变化这么大，电影这一行，早就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说法了。”
    周谨沉不动声色地听着。
    “《稻草人》拍完之后，我正好有一段假期, 就跟着麻小跑了两天。他那时正好在和团队商量后续宣传的事，我跟着听了几回，也是受益匪浅。”
    林瑞道：“他们研究了三年以来票房大丰收的所有电影的宣传手段，从中找出了一个共同之处。”
    周谨沉神色未动：“是什么？”
    林瑞笑了笑，说话时仍是不疾不徐：“我不是内部成员，充其量只算个旁听，所以了解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概念。”
    “笼统一点来说，就是这些电影在放映前和放映之中，除了完备的宣传方案之外，还会找出一个非常有力的主攻点。”
    “比如喜剧电影会选准假期和节日的时间点，军事片会和时政相联系。这都是很笼统的例子，不如拿稻草人来举例，当时电影上映时，影片引起了一阵有关原生家庭所致伤害的讨论，各种议论热度极高，反过来又作用在了票房上。”
    林瑞道：“但是这问题在一开始被投放时，却是团队安排好的计划。”
    “有人把种子埋在了恰当的位置，它才萌发出了这么好的结果。”
    周谨沉沉默地听着，内心却很是清楚，林瑞的目的绝不会是和他聊工作这么简单。
    果然，林瑞很快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