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距离

    经过一小时，小姨端上标准的三菜一汤上桌，分别是马铃薯燉肉、番茄炒蛋、炒高丽菜和牡蠣汤。
    「你下次要来还是先打个电话或简讯之类的。」我品尝着吸满肉汁的马铃薯，调味恰到好处，竟然比老妈做的还好吃。
    「有差吗？你不都习惯已读不回。」
    她接着先喝一口汤，然后豪迈地吞下一颗牡蠣。
    「话不是这样说，像今天不就吓到你了？还有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你不高兴我现在就还给你呀！」
    「是妈妈之前给你的吧！」我嚼着牛肉，软嫩入味火候恰到好处。
    「要不是姊姊託付，谁管你这位宅男。」小姨夹了一大口高丽菜塞嘴里。
    「你在生什么气呀？」
    「我没有。」小姨埋头扒了两口白饭。
    「刚刚不是好好的，怎么煮完饭就像吃炸药一样，小心消化不良。」
    「才不会。」又夹了一块牛肉直接塞嘴里。
    之后各吃各的没再说话，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其实我很想请教她关于资讯精神科专家的事，因为我不想联络之前的同事。
    「对不起。」只能拿出她教我的绝招。
    「对不起什么？」小姨刷一声，抽了张纸巾擦嘴。
    怎么这么麻烦，我哪知道哪里惹到你了？「……对不起惹您生气了。」我还特地用了敬语，拜託让我过关吧！
    「唉，，。」小姨发出意欲深远的长叹一声后，右手拖着脸颊，侧头瞧着我。
    我看不懂呀！别这样打量我。
    过了十几秒她终于发话，问说：「好吃吗？」
    「喔……喔很好吃，比老妈煮得还要好吃。」我伸出大拇指给她个讚。
    「这样吗？不知道姊姊听到会高兴还是伤心？」
    「高兴铁定是高兴啦！真的谢谢你今天帮我煮了这顿晚餐，真是久违的手作热腾腾家庭料理。」我双手合十说。
    「小磊，认真去找位女朋友吧！你不是很擅长用网路，撇开没有工作外，你条件其实很好，在家玩虚拟女友，姨觉得不健康。」
    「就说了那是虚拟助理！」
    「我明明就看见她打算亲你，而你又带着潜行装置，应该是开着体感吧……。」
    别用怜悯的眼神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认定一件事，怎么解释都没用。
    「随你说！」我开始收拾碗筷。
    之前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现在倒是她把我惹恼了，我刻意避开她的眼神，端着碗筷走进厨房。
    「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企划，暂时没空来看你了。」
    我将碗筷放进流理台的水槽，刻意打开水龙头后，大声回：「您忙您的。」
    之后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被水冲刷声掩没，当我刷洗完，小姨已然离去，独留下公寓的钥匙放在餐桌上。
    「靠！我又没这个意思。」有一瞬我想追上去，将钥匙还给她，最终依旧怯步不前。
    我将剩馀的饭菜收进冰箱后，意兴阑珊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目思索。
    我们的关係从我上高中就发生质变，我想她是察觉到什么了吧！但思春期少年对美女多看两眼很正常，况且我当时也没有什么实际逾矩的行为，结果从没有隔阂的谈天说地，不知何时就转变成长辈的建议和关心。
    哈！十五和二十五感觉上差很多，但三十和四十就没这么明显，多十岁也没甚么了不起，都还是单身狗。
    嗶嗶，手机响起了通知声，我起身查看，一个莫名的少女q版图像app自动下载到桌面，直觉就是恶意程式，点击扫毒将它删除。
    「嗯！？删不掉！」
    手机突然弹出对话视窗，视窗中有位q版少女揉着头上的两粒肿包说：「痛痛痛，你刚刚用什么东西打奴家？」
    「怎么又是你呀？」阴魂不散。
    「奴家很无聊呀！」q版少女嘟着嘴抱屈。
    「你回去啦！」
    「奴家保证会乖乖的，外界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况且奴家想理解为什么你的灵体可以连结到外界而我却只能在一旁乾瞪眼，这不公平。」
    我怒不可抑的衝破理智线骂道：「我是玩家，所有的玩家都生活在这里，而你不过是游戏里的npc，npc你懂不懂？」
    「什么是npc？这跟奴家对外界很好奇有什么关係？」
    潸儿丝毫没有动摇，反而语气更为坚定。
    「你区区一个npc凭什么打扰我的生活，再不回去我就用更强的防毒强制将你排除。」我忿忿地威胁。
    「不走，任何一种方式都浇不熄我旺盛的求知慾。」
    你自找的。
    我迅速下载数款知名的防毒，不停轮流点击移除恶意程式功能，只见对话视窗内的潸儿被几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打击，身形一时闪烁不定。
    她却紧闭双眼紧咬下唇不发一语，身上的创伤明显随时间增加，原以为爱哭的她会忍受不住而退回游戏中，但是我错了。
    看着本来一尊娇贵的掌上洋娃娃，逐渐变成宛如从战地捡回的破娃娃，我停下手，默默盯着萤幕，自问，我在干嘛？因为小姨？这种迁怒有意义吗？
    「发洩完了吗？」潸儿訕訕问，脸上的汗珠连同眼角的泪珠一同滑落。
    「都搞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疼痛，但是她的存在感是如此真切，惻隐之心油然而生。
    「因……因为奴家真的很想多了解外界的事，凋零的事，还……还有就是你看起来很伤心。」
    「我这是气恼，不是伤心。」我将手机丢回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潸儿透过手机上的小型立体投影器显像对着我说：「是吗？总觉得你很悲伤。」
    「鼻青脸肿，又满脸鼻涕眼泪的人，说什么呢？」
    「还不是你害的，奴家差点就要去见神大人了。」
    「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
    行动虽然受限，却止不住潸儿探索的慾望，她又开始左顾右盼。
    看着如新生儿探索世界的她，我不禁脱口问：「一百年来寂寞吗？」
    「有一点，但是奴家挺会自己找乐子的。」潸儿翘起鼻子呼气，身上的伤已经恢復大半。
    「再东张西望，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让我来介绍一下外界是什么地方，但是事实可能比你想的残酷，你承受得住吗？」
    「奴家可是世界第一的炼金术师，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你知道孔老夫子？」
    「谁呀？」
    「……算了，你冷静听我说。」我轻柔眉心，决定从电玩游戏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