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没问题，”李爱国点头，“天儿要是不下雨就没事儿。”他们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都按时交粮了。
    “要是人手不够，”胡老太朝正在吃饭的赵红袖瞥了瞥，“就叫你小舅子过来，咱们算是雇佣他们一家子。”反正郑美丽也得过来要粮食，干脆就让他们出点力得了。
    “这也行，”李爱国顶着自家媳妇亮晶晶的眼神道，“不过还得跟大伙儿商量商量。”
    这事儿八成有门儿，如今大家伙儿都一门心思的种菜了，对粮食的关注度还真是少了不少。
    “早一天收回来早一天放心，”这事儿胡老太琢磨很久了，“要是还缺人，你就找几个可信的来帮忙，大不了分他们几斤粮食就是了。”
    这年头粮食可是比钱还金贵的东西，就不信没人不想接这美差事儿。
    “那倒不用，”李爱国连连摇头，虽说他们是累了点，但还不至于闲粮食多啊，“咱们村里的人就干完了。”
    “那就告诉他们，都给我把眼睛瞪大了，”胡老太眼睛一瞪，“要是谁敢偷懒，我一鞭子就抽过去。”
    “娘，你这是要过去？”李爱国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胡老太明显就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今年咱们村里的人明显比以前懒了不少。”往年这时候可不止收这么点地。看来种菜这事儿啊，也是有利有弊。
    “别啊娘，”李爱国吓的赶紧就把手上的筷子放下了，“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就不用下地了。”
    “谁说我要下地了，”胡老太莫名其妙，“我要去赶牛车，把割好的麦子都拉道场里去。”
    “那就好，”李爱国明显的舒了口气，“您干点轻省的活计就差不多了。”他还不至于让老娘下地干活呢。
    胡老太往肉肉碗里夹了一筷子黄瓜，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小样儿，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怕她去紧盯着人呢。
    不过这村里的人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这庄户人家要是懒了，这就等着饿肚子吧。
    下午有了胡老太的加入，李爱国明显的感觉到，村里人割麦子的速度明显的提升了一个档次，尤其是在老娘真的把最后面的那个人抽了一鞭子之后，村民们就更“热情”了。
    废话，鞭子可就在一边等着呢。不想挨鞭子，就加紧点干吧，胡老太可从来都是不说笑的。
    这么一来，胡老太倒成了监工的了。
    于是一开始打算的拉牛车的活计也不干了，胡老太一心一意的当起了监工。就跟个地主老财似得，只要是见谁休息的时间长了，或者是谁偷偷摸摸的躲懒了，上去就是一鞭子。
    村里就她辈分儿最大，又是生产队长的老娘，谁要是敢还手，就等着被村里的人群殴吧。所以即使是呆头呆脑的那几个知青，被打了之后也没有敢还手，也是有心虚的成分在作祟也不一定，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继续割麦子了。
    这边胡老太监工监的风风火火，那边肉肉气喘吁吁的捆好最后一捆麦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对农场之类的那真是累觉不爱了。
    摸了摸手上鼓起的几个血泡，肉肉简直都要哭上一哭了。长这么大，再加上前世，这可是她第一次受伤啊，好疼啊。
    “肉肉，”孟修皱着眉头握住肉肉的小手，朝手心处小心翼翼的吹了口气，“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我还‘痛痛飞走了呢’，”肉肉没好气的把手从孟修手里收了回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会儿也没那个心去顾忌孟修的玻璃心了，爱咋滴咋滴吧，疼死她了都，原来受伤会这么疼啊。
    “你的手还疼吗，”孟修有些急了，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一溜烟的跑了。
    “哎，你要去哪儿啊？”肉肉瞪大了眼睛。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孟修说的“一会儿”到了，孟修果然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白布包，对肉肉笑的裂开了一嘴的小白牙，“肉肉，看我给你带药过来了。”小心的打开白布包，露出里面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来，解释道，“肉肉，这东西治伤可管用了，我给你涂上就不疼了。”以前爷爷就用这个的。
    肉肉凑近一看，又低头闻了闻，到底也没闻出是个什么东西，不确定的说道：“这东西真管用啊。”
    “那当然，”为了让肉肉相信，孟修直接拿出了例子，“以前我被刀子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爷爷就是给我抹了这个才好的。”晃了晃如今一点疤痕都没有的右手，示意他可没有骗肉肉。
    “这东西应该是治疗出血啊之类的伤的吧，”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应该是白药之类的东西，可我的手没有流血啊。”
    “挑破就好了啊，”孟修又从身上拿出一根针，“用这个挑破水泡，再抹上药，一会儿就不疼了。”以前他还特地问过爷爷这个药的用途呢，没想到如今倒是用上了。
    “用针挑破，”肉肉觉得自己的嗓门这会儿一定很大，“我才不要呢。”那还不得疼死啊。
    “要不然的话，这几个血泡得好几天才能消下去呢，”孟修为难的皱了皱眉，“而且肉肉要是继续干活的话，这几个血泡也得磨破了啊。”
    孟修说得太对了，肉肉竟然无言以对。
    慢吞吞的把手伸了过去，肉肉嗫嗫道：“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啊。”
    “没问题，交给我。”交涉成功！果然肉肉最后还是听他的了！
    第58章
    肉肉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蠢, 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擅长干农活儿的料, 为什么不早想一想如何合理的利用一下自己的大力属性呢。
    也许在城里里这个属性只是听起来厉害一些罢了，可是如今要是放在农村里头, 其实也是有大作用的。
    比如说, 碾麦子。
    没错, 这就是肉肉最近给自己找的一个活计。
    在尝试了割小麦割出一手的血泡并且效率不高，而且挣的工分连肚子都填不饱之后, 肉肉彻底的放弃了对农场之类的幻想, 开始积极的寻思着要如何挣更多的工分。
    而这时候, 肉肉在路过专门用来晒麦子的场之后，顿时就灵机一动了。
    她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耐性静下心来一直闷头弯着腰就是干干干，可是她的大力属性在这会儿还可以派上用场啊，她可以拉着碾子碾麦子啊。
    石碾这东西可是沉的很，所以一般拉石碾的都是些成年健壮的汉子, 而且更让肉肉满意的就是, 干这活儿拿的也是满工分。
    不过因为这活儿即使是在满工分里头都是最沉重的，所以一般都是村里成年的健壮汉子轮着来。
    肉肉晚上把这事儿跟胡老太一提, 就遭到了胡老太强烈的反对。
    胡老太满脸的不赞同, “肉肉还小，不用干那么沉的活儿。”其实要不是为了让肉肉知道庄户人家的辛苦, 将来也更积极努力的读书, 她连让肉肉下地都是不愿意的。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在看到肉肉手上的那几个被挑破的水泡时，她心疼的都差点流下了泪来, 肉肉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苦头呢。
    “就是，拉石碾可是大人的活儿，不用你插手。”李爱国也是虎着张脸不赞同。
    “肉肉，就听你奶奶的，”赵红袖也赶紧伸手拉了肉肉一把，“小姑娘家的手上留下茧子可就不好看了。”她不是很懂婆婆让肉肉下地的道理，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可却也是心里有点埋怨的。
    他们家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了，哪儿用着的肉肉下地挣工分呢。
    再说了，就算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也该是肉肉上头的两个哥哥下地干活儿啊，哪能让肉肉干活却是让哥哥闲着的道理，赵红袖在看到肉肉手上的几个水泡之后，此时已经无脑偏心肉肉了，不由得狠狠瞪了李爱国一眼。
    李爱国无辜的瞪圆了眼睛，媳妇瞪他干啥啊，莫名其妙的，搞不明白。
    “可是我能干活儿里头就这一样儿是满工分，”肉肉不愿意了，“而且比起锅着腰割小麦，我宁愿拉着石碾跑。”最起码腰不会受罪啊。
    “肉肉啊，你可小看拉石碾这活儿了，”李爱国笑着解释道，“这活儿出的力可不比割麦子少。”要不然怎么能是满工分的活儿呢，“你以为这满工分的活儿就这么好干啊。”或者说，这十个工分就这么好挣？！
    “这我都知道，”肉肉皱着小眉头道，“可是我力气大啊，不比割麦子强啊。”感觉家里人好像一直都没有太在意她力气大这件事儿，要是没有肉肉时时提醒着，搞不好他们都忘了。
    “肉肉这话说得也对，”李爱国若有所思的点头，“力气大点儿话，拉着石碾干活也能轻省些。”
    “什么说得对啊，”胡老太狠狠的瞪了李爱国一眼，转头又对肉肉宠溺的笑道，“明天肉肉要是不想上学，待在家里就行了，地里的活儿村里的大人就干了。”
    锻炼肉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让肉肉下地，可就真的得让肉肉吃上一番苦头了，她才舍不得呢。
    肉肉脸色一垮，嘟起了嘴，小声嘟囔道，“我一定要干这个活儿，挣个满工分，我才不要待在家里呢。”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怎么着都得把自己的饭钱给挣出来，谁让她当初心里还有点得意洋洋的寻思着李家庄的工分真好挣呢，结果被现实给打了脸。
    还有就是在家里有什么好待的，过了那阵子对收音机的新鲜劲儿，肉肉连“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都不稀罕了。
    “我听肉肉的，”孟修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瞧了瞧肉肉的脸色，心里一定，“肉肉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他是跟定肉肉了。
    “你这孩子，跟着瞎添什么乱啊，”孟老爷子轻轻的拍了孟修脊背一巴掌，转头对胡老太无奈道，“孟修这孩子最近一个劲儿的粘着肉肉，让大嫂见笑了。”
    胡老太无所谓的一笑，“孩子嘛，就是这样儿，好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好的时候，又巴不得见不着才好呢。
    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胡老太深有体会，理解似的点头。
    虽说胡老太把孟修粘着肉肉归结于是小孩子之间关系好，但是李洪礼却不这么觉得，他总有一种自家妹妹会被叼走的感觉，对孟修很是忌惮。
    当着满屋子大人的面儿，李洪礼不好发作，只得偷偷的瞪了孟修一眼，见孟修无辜的对他眨了眨眼睛，又悻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狠填到嘴里狠狠的大口咀嚼起来。
    小混蛋，这幅无辜的样子给谁看呢，他才不会心虚呢。
    “我决定了，”肉肉放下手上的筷子，认真道，“我要去拉石碾。”说完就当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李爱国，就等李爱国做出决定了。
    “可以。”李爱国无视掉了赵红袖杀人般的目光，认真的点头。
    村里的活儿实在是太多了，人又不够，最近的天气也实在是反复无常，有了肉肉的加入，肯定可以早点儿把粮食交上去的。
    早交上去，也就早点儿放心了。
    “既然你爸都答应了，那我也没啥好说的，”胡老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既然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就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肉肉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保证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什么跟什么啊，”胡老太弯了弯嘴角，“快吃饭吧。”
    第二天肉肉按照约定，没有跟着李爱国下地，跑到村东头的场里拉石碾去了。
    “场”这东西是一个专门用来晒粮食的地方，用石碾把松软的土地细细的压实了，就跟打地基似得，泥土就会变得坚硬，在上面晒粮食也就不用担心粮食会和泥混在一块儿弄脏了什么的，可以说是北方农村里头必备的地界儿。
    而肉肉从李爱国手上接过的活儿就是在场里头拉石碾。
    把割好的小麦平铺在场面上，然后拉着石碾从上面重重的碾过，这就是这个时期农村给小麦脱粒的办法了。
    因为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牛啊驴啊啥的还要排粪便，容易把粮食给弄脏了，所以这活计就是纯粹用人出大力的，说白了，就是把人当牲口使。
    肉肉和孟修到的时候，场里头只有李爱民在那儿守着呢。
    李爱民一见是肉肉过来了，笑眯眯的打起了招呼，“是肉肉啊，过来干啥。哦，对了，你爸你妈可不在这儿。”这是寻思着肉肉是过来找爸妈的呢。
    肉肉也上前打起了招呼，“叔，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找人的，我可是来干活儿的，就是拉石碾。”
    胸膛挺直，神情真是傲气极了，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哦，不对，是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李爱民是这么认为的，也就没忍住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肉肉，别跟叔开玩笑了，快回家去吧，上学的时间可是快到了。”
    肉肉小眉头蹙了起来，“难道我爸没跟您说吗，从今天起我就在场里拉石碾了，奶奶是也同意了的。”
    “哦，对了，还有孟修。”把孟修往身前拉了拉，肉肉如是说道。
    李爱民这会儿也不笑了，脸皮紧紧的崩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肉肉说的是真的，不禁有些恼火，却是对李爱国，“你爸这是咋当爸的，怎么能让你来干这活儿呢，你今年才多大啊。”
    “咱们村又不是没人了，哪儿能让你来干这个，快回去上学吧，等会儿我得跟大哥去说说。”李爱民把肉肉往场外推了推，呐呐自语道。
    还有大伯娘，咋能就同意了呢，这不是胡闹呢嘛！
    “是我自己要来的，”肉肉用了几分力气定在了原地，赶紧对着李爱民解释，“学校里也是干活，那还不如在自家地里干活呢，好歹还能挣几个工分呢。”在学校里干活可真就是白干了。
    “那也用不着你啊，”李爱民还是不同意，“你哥我也没让他这么小的时候就下地啊。”这个你哥，指的是李爱民的儿子李洪春。
    “你就让我试试嘛，”肉肉还是待在原地不动，“三叔忘了，我力气大着呢。”家里的人好像还真是都忘了？
    “也是啊，”难怪他推不动肉肉呢，这一点儿他倒是忘了，“那你先试试，不行就回去，可别累着喽。”难免还是担心的有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