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最可怕的是，现在整个南三巷，甚至整条街，到处都弥漫着萝卜和辣椒的芬芳。
    虽说城外的农人，因为萝卜和辣椒的大丰收导致利益受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这并不影响城内菜市场里这两个玩意的价格，虽说比去年低了，可比起外头卖的，直接贵出好几倍。
    像高氏这种有闲工夫和力气跑这么远买萝卜辣椒的人还是不错，大部分都是在城里。而菜市场这些地方，有专人把控，不管外头卖什么，价格多低，拉到城里就会提价。
    若你想要私自降价，这一片地方都不能混了。
    外头的人想再城里买卖也是很难的，惹到了地头蛇，别说卖钱，兴许东西都保不住，还要被人打一顿。
    丰收年不是没人发财，只是那些人都不是最为辛苦的农人而已。
    “肯定会的！”大家伙都信心满满开口，“我们蛮牛帮干啥啥成！”
    蔡小满在最后做了个总结，且将接下来大家的工作分配下去。若是外人听了，肯定觉得一群孩子很有意思。屁大点事，竟是闹得这般复杂，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大生意。
    不过这般做，清晰明了，各司其职。如今他们年纪小关系好，并不在意太多，可等这个真的成为他们以后要做的事了，难免会生出各种想法。如此，避免了今后的掰扯不清。
    一行人跟着蔡小满回家，其他孩子还罢了，看到顾怀瑾的时候，高氏也不管自己正眼睛红彤彤的切着辣椒，连忙放下手中所有迎了过来。
    “这不是顾秀才吗，真是贵客啊！”她扯下戴在脸上的口罩，这个还是蔡小满让蔡小雪做的。虽然捂了点，好歹不那么呛鼻。
    昨天刚做成，今天就已经风靡整个南三巷了——主要是买了一堆辣椒的那些人家。
    说完，高氏瞪了蔡小满一眼：“顾秀才上门，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说，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
    “婶儿，不用这么客气。我和小满是好兄弟，跟胖球她们一样，随意着来就行。”顾怀瑾笑道，俊俏笔直的模样，十分的讨人喜欢。态度礼貌又不生疏，比起之前态度明显不同，更加的亲和没有距离感。
    高氏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又是高兴又是郁闷。
    高兴的是顾秀才和他们很是亲近，不枉她每次都让蔡小满去他们家挑水。郁闷的是，什么叫好兄弟？！她知道蔡小满个街上的男孩子们打成一片，虽然和其他小姑娘有些不同，却也没什么，毕竟如今年纪还小，没有那么多的避讳。
    可现在拉着顾秀才也成了哥俩好，高氏心底就说不出的憋闷。
    虽然总觉得顾秀才家里有不少麻烦事，也不是特别的满意，可还是把他列为了女婿候选人，现在倒好，称兄道弟了。
    高氏已经开始发愁，依照这么下去，蔡小满以后还能不能嫁人了？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能让人忽视性别的力量。若是其女孩子和男孩这么混一起，一定被说不正经，哪怕现在还小。
    可换成了蔡小满，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高氏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模样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啊，皮肤很白，而且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圆，小嘴也挺好看，鼻子高高的，最要紧的是一看就是个旺夫的。在这巷子里，这样貌在同龄人里也是排在前头的。
    怎么其他比她长得还差的女孩儿，小小的就有男孩子看到会害羞，就像小雪，很早就有男孩子说想要把她娶回家。也有些有男孩的娘，会旁敲侧击的想要跟她接亲家。
    她现在为蔡小雪发愁，完全是不知道选哪个最合适。
    可蔡小满却完全不同，以前傻的时候就不说，现在不傻了还特别能干。可大家伙看到她，还是不往那上头想。
    男孩子见到她，就想约她打架，或者直接叫她姐，哪怕比她年纪还大。大人们也不把她列入想看的名单之中成了游离在外的存在。
    以后莫不是要招个上门女婿吧？
    蔡小满见高氏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便是道：“娘，我带他们进去了。”
    “你先好好招待着，我出去买些东西。”高氏把身上围裙卸了下来，“今天都在我们家吃饭了，让小满给你们做好吃的，我去跟你们家人说。”
    “婶儿，我想吃猪蹄。”胖球毫不客气开口道。
    瘦猴也道：“我要吃鱼，满姐之前就说要给我们做什么酸菜鱼，现在都没吃到呢。”
    “我只要有肉，不是萝卜就行！”铁锤也开口道。
    一群孩子也不客气，直接就报菜名了。几家人不仅孩子玩到一块，大人们关系也非常好。以前若是谁家忙的时候，把自个孩子放到其他家里头帮忙照顾的事经常有。平时有什么活要帮忙，大家也都非常积极上门，远亲不如近邻意义也就在此了。
    所以都混熟了，跟在自家里一样随便。
    只是矮瓜家里比较穷，家里没啥好吃的招待，就没法像其他人一样理直气壮，可高氏从不曾遗漏他，每次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即便他羞涩不说，高氏知道他喜欢什么，回头也会给他买回来。
    “你们几个差不多就得了。”白面没好气道，他家里和蔡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好，从前还有些来往，自从他娘去世之后，就没有什么交情了。
    蔡家人心疼他从小没了娘，后娘又是个喜欢生事的，所以对待他会比对其他孩子更上心。白面心底一直惦记着，蔡家如今的情况他十分清楚，不像从前那般宽裕。
    高氏这次囤了这么多萝卜辣椒，固然有贪小便宜的成分，可说到底也是家里进项少了，就开始有些慌了。一看到有便宜的东西，就想着赶紧买回来，给家里省些钱。
    现在若是再像从前一样，一来就想吃大鱼大肉，他担心会给蔡家增加经济压力。
    高氏哪里不知道白面是何想法，更是心疼这孩子。早熟的孩子，多半家里不太平。尤其这种心思细腻的，更是如此。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又跟婶子客气了，我以前怎么说的？你们好久没来婶婶家了，今天想吃啥尽管说，不吃痛快了，谁也不能出这个家门。”
    其他几个依然一团孩子气，一听这话顿时欢呼起来，根本没有像白面想得那么深远。
    白面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咱们好好干，生意好了，有钱赚了，也就不会为难了。”顾怀瑾在他耳边低声道。
    白面微愣，没有想到和他接触时间最短的人，反倒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很快缓过神，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
    高氏并不是心底没分寸的，蔡家也还是有家底的，也不至于吃顿好的，就把家里吃垮了。
    他们只要生意做开了，挣到的钱，可以摆好几桌了。
    思于此，白面这才释怀了，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腌萝卜丝不仅征服了蔡家人，蛮牛帮的孩子们也很是喜欢，嘎吱嘎吱吃得非常欢快，连那又甜又酸的酸水都不放过，每个人喝了一大碗，直接把蔡小满做的一大碗全都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汤水都不剩。
    “你们小心肚子疼啊。”蔡小满见他们一碗一碗的喝着酸水，担忧道。
    “真是太好吃了，原来萝卜还能这么腌，还带点甜味呢。”胖球抹了抹嘴赞叹道，大家对腌制品并不陌生，可这么腌而且腌得这么好吃的，绝对独此一家。
    作为一个从小就开始大街小巷窜着寻美食的人，胖球有绝对的发言权。
    瘦猴也点头道：“像这样腌制的确实少，即便有也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那当然，我舍得下料啊。”蔡小满现在对自己的这么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经过调整，今天的味道比昨天更好了。
    不过依然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们觉得能卖吗？”
    “能！”大家伙异口同声的应道。
    “这玩意可不便宜，就这么一碗，我可是用了不少糖呢。这么一点至少卖五文钱，我们才有赚头。”
    大家顿时眨了眨眼，虽然都信心满满，可以被价格给吓到了。虽然很多零嘴都这个价钱，可这个萝卜也太贱了，看着不像贵的东西。
    “在外头卖怕是比较难，可若是放在酒楼里这个价钱根本不算什么。”顾怀瑾开口道，他虽然对阳城的酒楼并不熟悉，可他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和饕餮投胎的老师经常光顾各种酒楼。
    两个城市的繁荣程度是差不多的，甚至于这边的富商比京城要多很多，只是权贵都聚集在京城。
    富商和权贵虽然很是不同，可都是舍得花钱的主，所以情况应该差别不大。
    “能上酒楼的都是不差钱的，平时大鱼大肉也吃惯了。这东西酸辣爽口，餐前可以开胃，餐后可以消食，应是很好打开销路。”
    酒楼里也有腌制的开胃菜，但是一般都是咸辣类型，都没有像蔡小满做的这般好。蔡小满做的更加脆口清爽，吃多也不会觉得齁着。
    “会仙楼两人一桌的菜至少都要花一百两银子，咱们就几文钱，跟白送一样。”白面也信心满满，若是拿出去卖，兴许还要有所担心，若是放在酒楼里，就没啥担忧的了。
    这东西味道很重，只要一打开满屋子飘香，让人忍不住流下口水。只要能进去，就不愁销路，比起月饼更加保险。
    “我觉得月饼兜售一开始无需太多，重点还是让酒楼直接订货。一开始咱们也不贪大，就先从这个腌萝卜开始吧。”顾怀瑾又看了看其他腌萝卜，虽然没有尝到味道，却非常的充满信心，便是提议道。
    大家都纷纷点头，虽然大家都很想做大生意，可也知道从小开始更为稳当。
    “成，一开始就先这么干吧！”蔡小满没犹豫直接同意了，“白面你再和那两家周旋，咱们一开始就先做他们的生意，等作出点名头了，你们再去别的酒楼才有能说的话。”
    白面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是。”
    “瘦猴，你去打听可以进去卖外食的店，若是对方同意，记着把各种情况都要记下，包括生意怎么样、各种东西的价格、以及入场的价格等等都得查探清楚。”
    “除了小鱼儿，其他人则做好要出去兜售的准备，以及帮我处理这些萝卜。”
    “是！”胖球、矮瓜和铁锤齐齐应道。
    顾怀瑾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以后契约就归你了。”蔡小满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笑道：“还有，负责吃。”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昨天写的冰糖酸是广西那边的，网上没有买过那边的口味，因为我喜欢吃的都是新鲜腌好的，刚刚熟透没多久是最好吃的，一般在摊子上吃比较好，比较爽口，所以没有网上买过（我个人觉得封闭闷着就不脆了，没有试过，自家都是大碗里腌制的，和酸坛腌制的口感会不一样，就偏执的这么以为了。后者虽然也好吃但是失去了蔬果的那种清爽，属于另一种口味了）
    网上买的是湖南那边口味的萝卜皮（店家是这么说的），是一家叫徐老板的店（不是打广告，我真不认识老板，嘤嘤嘤），这一批微辣都挺辣的，放置一天吃更入味。我看评价有人喜欢有人一般，我是蛮喜欢的，不过和广西冰糖酸不太一样。
    ☆、第 52 章
    顾怀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听着挺爽，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吃？”
    蔡小满笑着重重点头。
    “这事交给我啊！小鱼儿这身板能吃多少, 换我更合适啊。”胖球急哄哄的毛遂自荐。
    蔡小满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摇了摇头：“我说的‘吃’, 你还真不行。”
    “为啥啊？”胖球不解，嘴巴都撅了起来, 心里很是委屈。那幽怨的模样，非常的可怜。
    “跟你开玩笑的。”蔡小满见状不在逗他，“小鱼儿交往的都是屡次不中参加科考的读书人，家里都不会太差，才能支撑得起。”
    顾怀瑾听到这里, 便是知道是何意思：“我明白了。”
    他说完这话就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胖球不明所以，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啊。”
    “这都不明白, 就是让小鱼儿在这些人面前吃这玩意，让他们馋了嘴，以后不就有销路了。”白面白了他一眼道，“读书人有自个的小圈子, 到时候很容易一传十十传百。”
    “这主意不错啊！”胖球兴奋道。
    这里的读书人跟风也是很严重的。
    “这般会不会不妥？小鱼儿毕竟是秀才, 若是沾了买卖, 怕是对名声不利。”瘦猴开口道。他对读书人这个群体虽未曾深入过，可基本的事还是明白的。
    读书人最是清高，若是沾染生意，必是会道其充满铜臭之气, 被人瞧不起，于日后非常不利。像顾怀瑾这种的，还是很少的。有些读书人讲什么的气节，宁可饿死也不会沾染这些。
    刚开始他们与顾怀瑾不亲近也是这般，觉得就不是一路人，后来接触方才发现，他并非是那迂腐之人，这才真正接纳的。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担忧起来。
    倒是矮瓜笑了：“你们咋比我还傻啊，满姐都说了是让小鱼儿负责吃馋人，又不是让他跟我们一样去兜售。把人馋到了，问哪里买的，我多嘴说一句就行了啊。”
    矮瓜现在已经迅速进入了成为顾怀瑾书童的角色中去，他和顾怀瑾已经约好，每天都抽半个时辰的时间去跟他学字。若是需要他的地方，只要家里不忙，就会出现。
    他现在每天都能摸到心心念念的笔和墨，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帮顾怀瑾磨墨和洗笔，可依然令他兴奋不已。他现在可以每天伺候它们，就知道他们的属性，才知道如何下笔。
    磨墨也不是简单的事，也能从中知道就很多的东西。洗笔也可以从中知道不同的笔是什么样的，不过才一天功夫，矮瓜就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更别提，顾怀瑾还让他也开始练习握笔写字。虽然他因为心疼纸张和墨水，用清水替代墨水，如此能反复使用，可依然可以感受那种握笔的触感，有很多心得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