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是为朕而死的

    她再怎么想要惩治赫连桉，也只是为了给赫连铭出了这口恶气，并不是因为他不是个好皇帝。
    老实说，赫连桉对百姓是不错的，治国也是有一点点的能耐的，也不荒-淫骄奢。若没有赫连铭，他或许会名留青史，成为一个虽然没有大功德，但也没有什么大错的一代帝王。
    但他错就错在对他的恩人动了杀心。
    而他的恩人是她艾九儿的爱人。
    这是她艾九儿的仇人，不是神佑国天下子民的仇人，她怎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怨，便连累那些无辜子民。
    幸好，幸好，她赶回城门时，还未有谁人受伤。
    因为那城门外还有曾保护过、教导过她的墨笛护卫队在。
    因为那城门外还有摄政王府的八十一少中人。
    因为那城门外，来了众多身穿战甲，头系红色绸带的将士。
    那是艾府那些御林军去通知的城外驻守的将士。
    他们私下传递着消息，说着摄政王妃的归来，说着神将的临世。
    也说赫连桉的狼子野心，摄政王的无上恩德。
    他们说了很多，说动了很多听说过那神将传说的人，于是便有这数千将士自发而来，统一系上红绸，表示追随手握血红神珠的神将。
    赫连桉是有不少心腹，是有不少忠于他的将士，可终究，在摄政王的威望面前，会有所动摇。
    在神将的神勇神奇面前，心生恐惧。
    但也有不怕死的，杀不了城墙远处的叛军叛民，他们还可以杀身边的叛徒。
    这些厮杀，艾九儿并不能阻拦全部，但她到底是踏入了灵皇级别的人，还有似锦这样的猛虎为伴。
    自从坐完月子从灵泉出来，她便发觉自己的五官聪敏了很多，耳力更是惊人。
    嘈杂的嘶喊中，她听人骂她妖女，骂她贱人，骂她祸水。
    说她妖女便也罢了，女人活的妖娆一点没什么错，只要不自轻自贱就行。
    说她祸水也便罢了，她确实祸害了赫连铭。
    可是敢骂她是贱人，真真是找死。
    银色猛虎从城墙飞过，便有一个又一个的御林军翻落城墙，而那些人，是追随赫连桉的，是骂她的，是和她对着干的。
    这一场对战，毫无疑问是艾九儿和似锦压倒性的战胜了。
    这一战很快结束，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无论是追随神将的，还是追随赫连桉的。
    因为赫连桉总算驾马出城，直面应对。
    他高喊道：“都给朕住手！”
    那些人住手了，另一些人看了一眼淡定的坐在威猛银虎背上的神将，见她神色淡然，便也各自收手。
    只是，这两队人马，就此分散，各自归为一队。
    当然，也有谁都不跟的中间人，更有犹豫不决的墙头草。
    对那些追随自己的，艾九儿表示感谢。
    对那些追随赫连桉的，艾九儿表示同情。
    对那些谁都不跟也不畏生死的，艾九儿表示些许的赞赏。
    对那些墙头草，艾九儿表示……无所谓。
    她轻轻摸了摸似锦的虎脑袋，示意似锦回到城外。
    眨眼间，似锦掠过长空，悬停在城门外已水泄不通的人群上方，心情是非常非常好的。
    看她多威猛，震摄得这些人无比敬仰而虔诚的望着她。
    看她多厉害，一现身就让这些凡人折服，自愿追随少夫人。
    当然，少夫人的表现也很不错，似锦骄傲却不目中无少夫人的想道。
    出了城门，赫连桉弃马，一步一步的向着艾九儿而去。
    确切说，他是向着他的母后而去。
    沐歆却不愿意让他过来，因为必死无疑。
    她喉咙早已破掉，却还是嘶哑着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一切都是哀家的错！你不要替哀家承担罪责！”
    赫连桉面带笑容，继续前行，喊道：“母后，不管您有什么错，您都是朕的母后。母后有危险，儿子焉能坐视不理。”
    “你会死的！”沐歆竭斯底里的大喊。
    赫连桉的步子颤了一颤，为这一刻的惊醒。
    他忽然觉得，在母后的心底，他这个儿子也是很重要的。
    在赫连铭和他之间，母后会选赫连铭。
    但是，在母后和他之间，母后会选择他这个儿子。
    那么，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管。
    他笑容更加的深，却满是哀伤。
    他缓缓说道：“母后，皇后薨了。若你也离去，朕便是孤家寡人了。”
    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没有。
    皇后薨了？
    皇后怎么会突然薨了？
    “她是为朕而死的，”赫连桉继续说道，“为了让朕相信她的一片真心。”
    他继续前行，看着他那不再雍容华贵的母亲，喊道：“母后！您也要为了表露您的爱子情切，抛下儿子独自离去吗？！”
    沐歆浑身颤抖，无力站起来，呜咽喊道：“皇帝，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只要你活着，就什么都值得了。皇帝，你还有众多嫔妃，你还有儿子，有女儿，你不是孤家寡人，你要为他们活着，为他们活着啊！”
    “嫔妃？都是摄政王选给朕的。”
    “儿子？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一个却是你们口中的功德无量的摄政王的，女儿……女儿还不会说话。试问，都这样了，朕还不是孤家寡人吗？”
    赫连桉这句话出来，众人震惊。
    联想到神将所说，摄政王有儿子，他们想起了赫连希。
    见过赫连希的人开始相信赫连桉所说的，惊讶无比。
    摄政王啊，怎么可能和皇后有奸-情呢？那可是他的侄媳啊！
    “休得胡言！希儿是你的亲生儿子！怎会是摄政王的！”沐歆大喊，愤怒至极。
    赫连桉也怒了，步子更加的快，边走边道：“母后！您的愤怒不是因为儿子质疑大皇子的身世，而是恼怒朕揭露了摄政王的贼子野心吧？！”
    沐歆苍白的脸红了红，因为她确实是更加愤怒后者。
    可是，摄政王何时是贼子了？何曾有野心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脖子，仰头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儿子，静静说道：“你不知，当年先帝临终前，是将皇位传给当时的太子的。”
    一句话，再次将众人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沐歆。
    有人不信，愤怒道：“你的意思是摄者亡篡改圣旨了？！摄政王怎会做那样的事情！”
    沐歆说道：“摄政王就是篡改圣旨了！因为他是上一任神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皇位让一个贪得无厌荒淫放荡的人坐上，才改了圣旨，扶持我的皇儿！”
    “不！不可能！”赫连桉猛然握紧了拳头，惊恐的大喊。
    沐歆面无表情的说道：“皇帝，你给哀家冷静！哀家告诉你，当年摄政王说，皇帝单纯善良，在他的教导下，会成为一个仁善爱民的好皇帝！这才将皇位传给你。可是，他没想到，你竟始终认为他是为了掌控你，让你做一个傀儡皇帝。如今竟因为摄政王当年发下的誓言，胆敢怀疑你的大皇子是摄政王的私生子，真真是荒唐！”
    “你置摄政王的清誉于何地？”
    “你置皇后的清白于何地？”
    两声质问，沐歆忽然想起皇后死了，登时明白皇后是为何而死。
    她愤怒了，强撑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赫连桉的面前，猛地抬手，一巴掌打过去。
    可惜，她没打到，便无力的摔倒在地。
    赫连桉看清楚了，看清了他的母后眼中的愤怒与斥责，更看清母后抬手的动作是想要做什么。
    他伤心了，踉跄后退一步，难过的看着地上狼狈的妇人，喃喃道：“终究，在你的眼里，是摄政王更为重要。我知道你也会为了我不惜性命。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受过了处处被摄政王压一头……”
    “我的母后，更爱戴摄政王。我的儿子，更近亲摄政王。我唯一只真心待我的皇后，却……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再也听不到她甜美的声音……”
    “我孤苦，被世人抛弃，被世人不齿……”
    “可是，我何错之有？”
    一声质问，将赫连桉先前的可怜都变为了可恨，惹得众人怒目而视。
    艾九儿遥望着赫连桉，也觉得他可怜，但更觉得他可悲。
    其实他没必要说这么多，只需要跪地磕头请罪，也便罢了。
    毕竟赫连铭不但没有死，还迈入灵宗级别了，而他们也没有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可是，偏偏赫连桉不知悔改，竟不觉得自己有错，真真是该死。
    示意似锦靠近赫连桉，艾九儿俯视着他，目光微寒，声音微冷的道：“你何错之有？让我来告诉你，你错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错在本无大的才能，却想要做摄政王那样受尽赞誉的人。你错在不虚心好学，一心想要扳倒摄政王。你错在伤害了摄政王，也伤害了天下子民！”
    赫连桉仰头望着艾九儿，只觉得那银白大虎很是刺眼，微眯了眼睛才好受一些。
    他悲愤说道：“若是换成你是我，你会如何？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傀儡皇帝，受尽轻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