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父母兄弟, 都是结亲时必看的。
    虽然世人都说外甥似舅, 晋氏却并不这么想的。不过若是没有个省心上进的舅舅，必是要拖累姑娘以及外甥的。
    再想到薛家别看现在是官属, 但当年可是珍珠如雪金如铁的薛家。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样家庭出身的姑娘谁知道会不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
    一番思绪过后，晋氏在听说梨香院那里留饭了, 便也热情周到的留薛家母女用膳。
    用膳的时候，薛姨妈发现秦可卿除了上菜时帮着搭了手，然后象征性的给众人夹了一筷子菜外，便也坐在了贾家二姑娘的下手用起了饭菜。
    原来贾家的媳妇是不用立规矩的吗？那姐姐当初跟她诉的那些个苦……
    今日女眷用的是圆桌，上首坐着晋氏，然后依次是薛姨妈和宝钗，宝钗旁边是贾探春，秦可卿，贾小妞以及贾惜春。
    看到这个坐位顺序，薛宝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姑娘。
    想到曾经赴宴时所见，再想到在甄家受教养的那段日子，薛宝钗便明白了贾家的一些人事关系。
    若她们没来，那么母亲的位置便是贾家二姑娘的吧。
    原来在贾家，哪怕是一等将军之女，未来的十九皇子妃，位置什么的也要排在贾史一族长房嫡女的后面。
    他们薛家本也是长房，但是在宗族中的力量却并没有贾家这么分明。
    长房，族长，宗族……
    一时，饭毕，众人离开偏厅，又回到花厅用茶果点心。
    几人除了贾小妞以外都是没出过远门的内宅女眷，听薛宝钗语言清新，言词优美的说着旅途上的风景和故事，倒是都听得很是入迷。
    正说着话，梨香院那边却派了人过来传话。
    原来是用膳的时候，贾代善几人越说越高兴，于是贾代善便派了婆子过来跟晋氏说了留客的事情。
    晋氏听那婆子说完，先是让那婆子出去，然后才转头对一旁的薛家母女笑道，“……我们老爷子最是好客，咱们俩家又是多年的老亲，几辈子的世交，若是姨太太和宝丫头能留下来，长日无聊，咱们娘们日日亲香也是趣事。”
    那婆子刚刚来传话时，晋氏并没有避着人，薛家母女却是听得清楚。等到晋氏这么说了，薛宝钗看了一眼薛姨妈，轻轻地拉了一下她母亲的衣角。
    借住荣国府本就在薛宝钗的计划里。此时听到人家邀请，自是比她再想办法留下来的体面。
    因来之前，薛宝钗便将自己的打算跟薛姨妈提了一句。此时拉薛姨妈的衣角，便是让薛姨妈答应下来。
    薛姨妈虽然心软老实，但却并不傻，见此笑着应下来。
    晋氏见此，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了几分。然后一叠声的吩咐人将空着的韶华院收拾出来。
    韶华院与府里给林家留着的丹鹤庭相邻，结构大小也都一样。除了对外开着的那个门不在一个方向，其他的都差不多。
    用韶华院待客，便可以看出晋氏对薛家人的满意了。
    薛宝钗见此，站起身，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然后便又提出了生活费自理的话来。
    薛宝钗这话明显就看出来客气疏离，但薛宝钗会说话呀，说出来的话就是特别的动听，又不让人烦感。
    一会儿说住到一起，不好意思总麻烦府里的人。时间长了，府上依旧热情好客，她们却不好意思了。一会儿又说她们家都是南边人的口味，总之她们是想要长长久久的处着这才如此什么的。
    大道理小道理，人情世故往来都在薛宝钗嘴里吐出来了。听得晋氏看向薛宝钗的眼神那是越来越亮，亮得都快赶上那两百度的大灯泡了。
    贾小妞在旁边坐着，一直没怎么出声。一来她是想要在宝姐姐面前装个温柔的形象，二来则是也不知道跟不太熟悉的宝姐姐说些什么。
    贾小妞本来以为没了贾母和王夫人在的荣国府，梨香院又被贾代善住着，时过境迁到了这种地步，薛家再怎么样也不会再住进荣国府。
    她只要将这大半天装出来，以后谁还能知道十九皇子妃是条不学无术的鱼？
    哎呦我去，这大半天的装相，她怕是白装了。
    以后在一个府里住着，怕是早晚得露馅。
    ╮(╯▽╰)╭
    贾小妞逐自发怔之时，薛家母女入府居住的消息便在府中传了开来。
    等到过了几天，薛家人搬进府中安顿下来后，薛宝钗这位薛大姑娘带着礼物去拜访了贾小妞和惜春。
    见惜春时，薛宝钗的态度拿捏得很好。哪怕惜春年纪小，但是薛宝钗却已经知道了这位姑娘在荣国府，在贾家的地位。早就非吴下阿蒙的薛宝钗在与惜春的相处中再没了原著中那种隐隐的优越感。
    惜春自记事起就被晋氏养着，晋氏用心教养她，贾敬虽然开始的时候并不怎么重视惜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贾代善的潜移默化，父女俩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后，对惜春也是疼爱极了。
    贾探春虽然不好相处，但她们俩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惜春大多数都是跟在贾小妞屁股后面玩闹。
    贾小妞那性子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于是惜春规矩极好，教养也好，只除了有些个心大外，再没旁的毛病了。
    薛宝钗用心备礼，又诚心诚意的来拜见，两人倒是难得说了许多话，之后惜春便主动带着薛宝钗去见了贾小妞。之后一府住着，三人倒是处得极好。
    薛宝钗选择先来见惜春，便是因为那日宴席上惜春的位置。这一点细心，倒是为她在晋氏那里又赢来了不少分数。
    晋氏已经从贾代善那里知道了薛蟠的情况。也知道了贾代善对薛家起了庇护之心。
    此时晋氏再看薛宝钗便觉得无论是薛宝钗这个人，还是她的这个身份都是难得的好姑娘。
    这样的好姑娘若是成为贾氏的族长夫人，贾氏一族的宗妇，想必贾家至少还可以延续三代以上的显赫富足。
    一个好主母，会让一个家庭受益三代人。一个好的宗妇，会让一个家族受益百年。
    这一日，晋氏留了贾小妞说话，便说起了她的这个心思。贾小妞听了大惊，“太太，蓉哥儿配得上宝姐姐吗？”咱不能这么糟蹋人呀。
    晋氏听到贾小妞这么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怎么就配不上？是模样配不上还是家私配不上？先不说蓉哥儿将来的族长之位，只说宝丫头的身份与蓉哥儿的三等将军之子的身份便是最合适不过。”
    贾小妞想了一下薛宝钗现在的身份，又想了一下贾蓉的身份，‘嗯’了一声点头肯定了晋氏这个说法。
    “再一个，蓉哥儿读书上有天份，去年虽然没考上举人，也是秀才了。且想一想蓉哥儿正经才读了几年书？能有这样的成绩，已是喜人。只要不移了性情，两年后怕是进士也考得。蓉哥儿只要考中了举人，哪怕进士考不中，以咱们家的人脉门第，谋个实缺，还不容易？”
    虽然举人的出身不如进士，但只要资历熬上去了，将来照样能够平步青云。
    总之晋氏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贾蓉和宝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琏儿并非我亲生不好低就，宝丫头的人品只做个一府主母又太屈才，这门亲事也便宜不到蓉哥儿头上去。”
    贾小妞闻言，笑着朝晋氏眨巴眨巴眼睛，“太太心里其实是在可惜琮儿太小了吧。”
    笑着斜了贾小妞一眼，晋氏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还好平日里跟她们娘俩说话，没听出宝丫头有进宫的想法。”
    宝钗走的是正室的路子，她的一切手段心机以及脾气秉性其实都不适合与人争宠为妃为妾。
    若真是让宝钗进了宫，怕这辈子不但没有出头之机，更容易早早便不得善终的下场。
    可惜了，白有皇后的德行却没有那个时运。
    “……珍大哥哥那样的人品，我心里总会担心蓉哥儿将来再随了他。”顿了顿，贾小妞瞬间瞪大了眼睛，“太太，您是不是忘了，宝姐姐跟珍大哥哥是一辈的呢。”
    堂叔的表姐嫁给堂侄子，这能看？
    晋氏：……
    她也把辈份这茬给忘记了。
    贾小妞见晋氏不说话了，又问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太太这个想法虽好，却是您的一厢情愿呢。”想的再好，人家薛家也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晋氏：……
    女人容易想的多，男人想事情就比较直接。
    贾代善非常重视晋氏，很多事情都会交给晋氏去做。
    将外面的事情渐渐的交给贾琏的同时，贾代善却是全权让晋氏负责内宅的一切事情。
    早前贾代善便听了晋氏对薛宝钗的赞美之词以及对薛宝钗能力性情的肯定，心中对于薛宝钗也给打了很高的分数。
    晋氏考虑到贾琏并非她亲生的，所以她不愿意安排贾琏的亲事。再一个，便是贾敏曾多次将贾琏和黛玉凑到一起说话，晋氏心中也明白贾敏想要将闺女嫁回娘家的心思。
    贾琏在贾敏身边养了六年，自是比宝玉这个她讨厌的二嫂生下的侄子得她的欢心。
    再加上贾敏发现贾琏从小到大都特别的会哄自家闺女，自家闺女也特别的听贾琏的话，心中对于这门亲事也更加的看重。
    再说得通俗一些，贾琏身上有着三等将军的爵位，他本身读书也极让林家夫妇满意，在前程上，林家俩口子一点都不怀疑贾琏将来的成就。
    一般人家的女儿一出嫁，身上就有诰命，这便是极好的亲事了。
    若是女婿不能纳妾，又知根知底，那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吗？
    贾敏想到贾琏，她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满意。
    至于她另一个侄子宝玉，除了那个通灵宝玉的事情外，贾敏便觉得宝玉不如贾琏的地方极多。
    最让贾敏不能接受宝玉的便是宝玉还有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亲妈。
    尤其是这个亲妈对宝玉这个儿子厌烦的时候。
    贾敏出嫁前便与王夫人不睦，后来王夫人做的那些事情虽然被贾代善下了封口令，却没有瞒着贾敏。
    总之贾敏是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家闺女头上立着这么一个婆婆的。
    晋氏便很好。
    这是贾敏在荣国府小住后总结出来的所有经验。
    幸好宝玉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不然他都得感慨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友善了。
    从未出生开始的。
    ……
    旁人怎么想，到了贾代善这个年纪，已经很少会上心了。
    这老头任性的理直气壮。
    于是他将贾琏叫到了跟前，将贾敏早前跟他提的话以及晋氏对薛宝钗的评价都说了。
    “你姑母有意将黛儿许配给你。你们太太看着薛家姑娘好，又担心她的身份太低，与你不相配，便想要将薛家姑娘聘给蓉哥儿。我觉得既然好，就要先可着自家人来，就想问问你，你是什么打算？”
    贾琏听到贾代善这么问，脸上不显，心里倒有几人高兴，抿了下嘴，眼睛亮亮的看着贾代善，“姑母一直待我极好，黛儿妹妹是孙儿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最是相契……”
    剩下的话贾琏没有说，但只这一句，便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思和态度。
    贾代善听了，便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如何不希望亲上做亲。只是，“本来还担心你没这个心思，又是自小看着你表妹长大，听你姑妈说，你妹妹小时候你还给她换过尿布……”
    听贾代善这么说，贾琏的脸都红透了，耳朵尖动了动，贾琏趁着他祖父说话的空档，转移话题，“我记得宝玉只比薛家姑娘小了三岁，年纪相差不大，何不请太太出面为宝玉说亲？”
    贾代善摇头，“你们太太最是心疼宝玉，如何没想到他？只是宝玉那孩子，却是不好婚配。且在等等吧。等他考出来再让你们太太去提亲，也不晚。”
    亲爹没官职，亲妈名声又不太好，亲哥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个官职，不升不减，亲嫂子又有那么一个身份……
    哪怕他从小住在荣国府，养在他膝下，说亲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