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可想着张丽霞那牛高马大的哥哥，她才没说什么。
    张丽霞打算煮三个，自己男人一个，闺女二个，等她和强子上山转转，看能找到什么。
    上次她打了个鸡蛋汤，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让二春儿偷吃了，她一个当长辈的也不好跟孩子计较。
    跟大嫂说了，人家只会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了蒋雪儿。
    这次她干脆整个鸡蛋煮熟。
    蒋雪儿生了一肚子的闷气，怪自己的娘家不给力，不跟她要东西就谢天谢地了，就是她坐月子那会，娘和妹子说过来照顾人，其实还不是想省了家里面的口粮。
    可不像张丽霞那大哥，有什么东西都念着妹子，没事就过来帮忙，就是婆婆都高看一眼，从没说过不好的话。
    去年冬天，李志强受了凉，一个大男人居然不去上工不说，还请了赤脚医生上门，虽然钱是张丽霞那大哥出的，人家不仅仅上门过来看，还连着几天送东西过来，还有那鸡肉，现在想起来还是流口水。
    这年头，家里劳动力少的,就只能欠队里的钱.平时要想花点零钱就只能靠卖个鸡蛋，谁舍得杀鸡。
    前头那老太婆就是，为着儿媳妇吃个鸡蛋，都要跟人拼了。
    可怜自己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吃肉的机会。
    蒋雪儿和二春儿真不愧是母女，一眼都没有错过看着张丽霞回房拿鸡蛋进厨房。
    “二婶，我来帮你烧火。”
    二春儿咽口水，又暗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二叔的女儿，家里面再不好吃，三丫头不吃没人骂，还想方设法弄别的吃食。
    再想她爹，凭着一张脸招蜂引蝶，经常不知道那个女人给了吃的，从来不给自己吃。
    娘看见一次，又是得吵吵闹闹一场。
    可惜自己班上都是穷鬼，大部分还不如自己家呢？
    娘天天说二叔不是奶生的，可是她看爹是阿奶亲生的，她也没占什么便宜，在这个家，她也就可以欺负一下大春儿这个傻蛋。
    特别怀念三丫头两三岁的时候，只要大人上工不在家，她就可以骗来吃掉，都不会打小报告。
    为什么李金子要长大，一直傻着多好。
    张丽霞才无所谓，就是帮忙烧个火，她也不会分给二春儿吃，嘴里说着，“二丫头真是越来越懂事，真是有个当姐姐的样子了。”
    李志强抱起闺女，点点头，“毕竟上学念书了，就是不一样，还是学校里的老师会教孩子，等金子再大一点，我就送去学校。”
    陈招娣一把眼刀飞过去，差一点就说丫头片子上什么学，理智还在，“三丫头身体不好，去学校不是让人欺负吗？我看还不如多跟大丫头学学，二丫头在我那帮老姐妹眼里可不像样，什么活都不会干，干活跑得比任何人都快，我都担心日后没人看得上她这懒样。”
    李家的是钱，陈招娣一点都不想用在三丫头身上。
    忍不住怪起蒋雪儿，没事上什么学，带了个不好的头。
    是孙子，她就认了，偏偏就一丫头。
    “□□都说了妇女顶起半边天，我和霞就这么个娃娃，怎么也得送去念书识几个字，不然以后出来，不识字，我怕闺女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大春儿能干，那是比不了，可二春儿身体弱，我这闺女身体也不咋好，还是念书。娘要是觉得不想送去念书，我没意见，反正老三也成家，树大分枝，阿霞挣的工分怎么着也足够送我闺女念书吧。”
    李志强摇着闺女，想着小孩子觉多，他和媳妇还得上工，陈招娣是不可能帮忙看孩子的，还不如让闺女多睡久些。
    陈招娣恨不得自打嘴巴，她是舍不得那几个钱，可比起来钱，更舍不得张丽霞的工分。
    她年纪大了，都好几年没怎么下地，大富干活就是磨洋工，有时上工人影都不见，蒋雪儿更别提了，就是一个吃白饭的。
    心里不想李志强占小儿子的便宜，可一旦分家，全家那一点口粮，怎么活啊！
    “老二，这是什么话，你弟好不容易有出息，你咋就想分出去，只要我还没有闭上眼睛，这个家，就别想分。”
    李老头气呼呼地摆摆手，撸起袖子想打儿子，可又觉得力不从心，只好恼火地看着儿子，“老三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日后是不会回来，可你们是亲兄弟，他是不会忘了你们的。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三丫头想念书就送去，老婆子，你给娃扯块布做衣服。还有大儿媳，我老头子也不想过儿媳妇的事，可是你以后别整天躲在屋里，如果家里面的活你不想干，那就下地，不会，就学吧。”
    大儿子毕竟不是亲生的，二儿子他这些年不冷不热，一旦吃亏就跟自己发火，三儿子是军人，他从没想过让他退下来。
    分家，他一个糟老头子跟谁。
    手里是有一点钱和票没错，可三儿子成家了，以后还能不能跟以前每个月寄钱回来，都是个问题。
    成家，就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儿子，可儿媳呢？
    反正他没死，就不能把这个家分了。
    “是啊是啊，都怪我这嘴，强子，我又不是狠心的，还不是想着你们生个孙子，我帮忙带着，以后再送去念书，也是为了你们好。雪儿，这我得说说你，你可是当大嫂的，以后厨房就全交给你，一个女的连饭都做不了，那你干脆回娘家，我们李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陈招娣不顾蒋雪儿一脸错愕，正色道，“丽霞是人好说话，那你也不能欺负人，平日还得上工，已经非常累了。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都没注意到，强子，你千万别放在心里，我一定管好你嫂子。”
    李志强嘲弄地看一眼，就知道会这样，而且他坚持分家的话，老头子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那就不好了。
    毕竟他和媳妇还得继续在村里生活。
    村里那家没个老人的，再无理都有，李老头和陈招娣又没有做过什么大错，村长更不可能帮他说话，都是劝的。
    只能等老三回来再商量了。
    至于老大，他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不是跟老三分家就可以。
    “爹，娘，我倒是想再要几个孩子，可我们家就这么点地方，闺女都跟我们夫妻睡，再生个，住那啊！我这不是想着分了家，再借一点大舅子的钱，把房子盖房子，一个儿子那够，起码得生个十个八个，孩子见风长，很快就可以娶媳妇，总不能娶媳妇还跟我们一个屋吧。”
    李金子真佩服她爹，连莫须有的儿子都拿出来说了。
    一直当自己的哑巴的李志富，老二真不要脸，没影的儿子都拿出来说。
    “这也是你媳妇的意思！”
    张丽霞一点不安都没有，挺立在厨房门口，“我都听强子。”
    意思她也想分家。
    蒋雪儿不敢说婆婆的不是，而且她也不想分家，转而骂起大春儿，“你是木头啊，二春儿可没烧过火，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去帮你二婶。”
    李老头移开目光，他也没想拿钱出来盖房子的意思，“那等孙子生出来再说。”
    “哎，媳妇，听到了没有，我们得加把劲，给闺女生个弟弟玩。”
    李志强脸皮不厚的话，爹不疼，后娘只照顾她儿子，他不豁出去，小时候受饿就跑去舅舅吃饭，衣服一破就跟人说，大哥小弟有什么，他就要有什么，没亲娘，也一样长大。
    只见李老头走路的时候脚下有些虚浮。
    第4章 要布票成功
    李金子有点憋不住想乐，她这个爹还真是怕老爷子身体太好。
    该，谁让李老头偏心，在她不会说话之前，没事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他爹又干了什么，他就要对着干，今天吃亏了什么。
    等她学话后，倒是没对她吐槽，怕学话。可在她懵懵懂懂的之前，天天晚上拉着娘嘀嘀咕咕，想想都知道又是在抱怨两老。
    “娘，之前我在供销社看见有好看的布料，你别把以前收着的布随便给块就想打发我。放了那么久，谁知道有没有老鼠虫子爬过，而且娘放着那么严严实实，肯定是好东西，我就不跟娘争了。难得给我闺女做件衣服，我可得亲自去挑，就不用你老多跑一趟，我现在就跟你回房拿钱，对了，千万别忘了给我布票。”
    李志强目光炯炯，盯着陈招娣，大有今天不给，他今天就不去上工，跟到底的意思。
    这小兔崽子，陈招娣恨得牙痒痒的，家里面还有布，她可是之前还想留着给老三成亲用的。
    她这一下子也不知道是高兴自己的布料逃过一劫好，想到李志强那嫌弃的样子，心里就是不得劲。
    今天又得出血了。
    “强子，家里面的布票也不多，谁家不是大的穿，下面小的再接着。”又怕提什么分家，陈招娣话锋一转，知道这老三最是疼媳妇孩子，夸起三丫头，“还是老二家的会带孩子，白白净净的，再有新衣服，不比城里的娃娃差。不像老大家的，干啥啥不行，连大富的衣服都不知道洗洗，天天就喊大春儿，也不想想一个孩子能把衣服洗得多干净。”
    这年轻人就是不懂，脸蛋儿好看有什么用，陈招娣忍不住唉声叹气，当初她反对再强些就好了，不让这样的儿媳进门。
    这老大家的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一天天的，活都不知道干一下。
    耽误了老大。
    “我一个小叔子那好意思听大哥大嫂的事，娘，我还记得大哥成亲那时，两个人瞧着多配，生的娃娃肯定好看，这二春儿不就是应了娘的话吗？”
    李志强可忘不了后娘那得意洋洋的神色，自己成亲的菜色还没有大哥好，说什么家里面困难，让自己谅解。
    结果打脸了吧。
    不过他瞧着还是闺女好看，真不愧是自己的种，专挑好的地方长，白白净净的小脸红的像桃花似的。
    仔细瞧着他今天给闺女抓的小辫子真是一点都没有歪，多好看。
    想着上次去县里，那些花花的小花，不行，可得给闺女挑一朵最红的花，戴在头发出去转一圈，让那些小孩子羡慕羡慕。
    他可不会忘记当初那些人怎么说闺女傻乎乎的，不就是学话慢了一点，肯定是那些人嫉妒自己闺女长得好。
    陈招娣把话吞回肚子里，这些话的确是不能给老二，抿唇。
    “娘，你走路慢的话，就我就自己去拿了，反正爹已经答应了。”
    李志强提醒，要是他去拿，可不仅仅是拿刚刚好够闺女做衣服的布票，他是不在意给多少钱，他要的是票，有钱没票也买不到布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喉咙一哽，陈招娣盘算着要给多少才好，无奈回了屋翻东西。
    李志强拿到了票，也不在意陈招娣那脸色有多难看，“闺女哎，看见没有，过几天你有新衣服穿了。这布票还真是少，娘，反正我今天想去供销社看看，就不去上工了，你记得去说一声啊！对了，我们村谁做衣服又快又好，娘可得告诉我，不然，我媳妇做也可以，就是速度做得慢，要不要也别上工了。”
    陈招娣这一下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整理好慌乱的情绪，这耽误一天工分，这年底得少分多少粮啊！
    本来她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别全部都要粗粮，想要点细粮，最好是老三弄得面粉票回来，包一顿饺子。
    不仅仅是有面子，就是去走亲戚都是非常有脸面。
    老二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
    就是小孩子只能拿三分工分，她都舍不得大春儿歇一天，何况是张丽霞了。
    “我这里有张手帕票，老三上次特地留给我的，我就一个老太婆，用这些干什么，你拿去给老二家的用吧。我自个就会做衣服，年轻那一会不少姐妹都跟我讨教的，那用得着去找外人，三丫头的衣服就交给我做吧。”
    李老头年轻的时候脾气爆，又是他支撑起这个家，谁都不敢有二话，老了，反而脾气变好，起码现在不动不动就是抽皮鞭了。
    她都不知道是怀念过去李老头当家，就是挨打，她都可以管着全家的时候好，还是后悔她现在和继子关系不好，李志强想飞，她也拿他没办法。
    陈招娣摸着张手帕票出来，她一直都没舍得用，没想便宜了老二家的。
    李志强也没客气，直接接过，“那就麻烦娘了，总不能闺女有新衣服，我媳妇没有的，让我大舅哥知道了，还不得抽我啊！我去跟大舅哥要多几张布票，娘就顺手帮我们一家子都给做了衣服吧，想来爹娘的衣服自然有三弟这个能耐人在，用不着我孝敬。我总不好跟大舅哥说，连爹娘的布票都出了吧。”
    “不怪你，我们还有衣服，不用你操心。”
    陈招娣倒是想，可张家人一点都不好说话，这些年人家过得是越来越好，听说等儿子可以成家的时候，还给起新房来着。
    要知道张丽霞那大哥的儿子才八岁大，这说明什么。
    人家有本事啊！
    更恨起来蒋雪儿，恨不得时间倒流，她一定仔仔细细给大富挑个没家累，可以帮衬的亲家，最好还能干，好生养的。
    她可怜的孙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