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
    “和你女儿有关的素描，”放慢车速以让行人走过的陆泽道，“只要你觉得方便，而我又有时间，我都可以上门帮你女儿画素描。但说真的，我画素描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人物要尽量保持不动。你说你女儿患的是急性白血病，那样让她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睡觉的时候不就可以了吗？”
    “总不可能你让我给她画的每一张素描都是在睡觉吧？”
    “我也不知道，”耸了耸肩，面带微笑的刘雅露道，“反正等到我家再说吧。”
    “平时你上班，那是谁负责照顾你女儿的？是你老公吗？”
    陆泽此言一出，刘雅露立马皱紧了眉头。
    侧过脸望着窗帘，刘雅露喃喃道：“他很忙，基本上都不会回家，所以主要是由我婆婆照顾。每天早上我婆婆来我家，我就来上班。等我回到家了，我婆婆就会走。原本我是在一家心理咨询中心上班，但因为我女儿的病，我没办法准时去上班，所以我就主动辞职，并在学校里上班。在学校上班有个好处，因为心理咨询室并不会经常有人来，所以偶尔我就算迟到，或者中间离开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的，也不会有人过问。反正呢，现在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挺自由，就是工资低了些。”
    “一个月多少？”
    “两千出头。”
    “那够低的。”
    “无所谓了，反正等我女儿……”
    说到这里，刘雅露眉头皱得更紧。重重呼出一口气后，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的刘雅露软软地靠在了座位上，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般。而她两只眼还闭上，两行宛如珍珠般的泪水微微溢出。
    陆泽当然知道刘雅露想说什么。
    刘雅露是想说等她女儿离世后，她会再换一份工资高一点的工作。
    女儿是刘雅露的心头肉，就算明知女儿会在一两个月内离世，刘雅露肯定无法说出口。
    尽管陆泽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显得苍白，但他还是开口道：“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无法治愈的病，就像癌症，有些患者早已被医生宣判死刑，但有一部分还是活了下来。等他们去医院查的时候，医生会告诉他们，说他们身上的癌细胞已经不见了。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所以我相信幸运之神会眷顾你的。”
    刘雅露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开了不到十分钟，陆泽停下了车。
    擦了擦眼角，对着陆泽笑了笑的刘雅露下了车。
    从后备箱拿出画素描要的工具并背上，陆泽昂起头盯着眼前这栋楼房。这楼房有些破旧，估计是十多年前甚至更早时候修建的。或许是因为刘雅露样貌身材都是中上，所以看到这破旧的楼房，陆泽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道为什么，陆泽总觉得漂亮的女人应该住在更好的地方。
    “看什么呢？”
    “墙上的爬山虎挺好看的，再配上那些雨水流过的痕迹，画出来的效果应该很好。”
    “你是怀旧派吗？”
    “不算吧，只是我喜欢我的素描对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所以我给老婆婆之类的画过不少素描。以前每次到乡下，我总是会找一两个老婆婆画素描。”
    “挺羡慕你这种生活方式的。走吧。”
    一块走到五楼后，刘雅露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推开门并走进去后，刘雅露道：“不用拖鞋，明天也该拖地板了。”
    直接走进去后，陆泽观察着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整体显得有些拥挤，客厅也非常的小。虽说他家也是两室一厅，但面积绝对是这边的两倍。所以乍一看去，这个套房会给陆泽有些压抑的感觉。但因为后期布置比较合理，所以多看几眼的话，陆泽倒觉得不错。
    “你回来了啊？那我……他是谁啊？”
    “他是我在学校认识的老师，我请他回来给小莉画张素描。晚上画好的话，明儿婆婆你就能看到了。”
    “哦，哦，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多看了陆泽几眼，刘雅露婆婆这才走出去。
    走进卧室，刘雅露道：“宝贝，妈妈回来了，有想妈妈没？”
    “如果我说我想妈妈，妈妈是不是会一直陪着我呢？”
    听到这清澈得好比涓涓细流般的声音，被吸引的陆泽立马走过去。
    第046章 不能不救
    走到卧室前，陆泽看到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小女孩正坐在床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这女孩五官精致，两只眼睛格外明澈。再加上那头自然披着的黑色长发，陆泽都觉得像个小公主。可一想到这个宛如小公主的小女孩身患急性白血病，生命即将在一两个月内画上句号，陆泽心都有些疼。
    来世间一次不容易，不求活得多姿多彩，但求活得无怨无悔，可刘雅露的女儿连活着的权利都快要被剥夺了……
    见陆泽正站在门口，刘雅露道：“宝贝，那位是画画很厉害的叔叔，待会儿吃完饭了给你画画，好不好？”
    松开握着女儿的手后，直起身子的刘雅露道：“陆泽，你和我女儿先聊着，我先去做饭。”
    和刘雅露错身而过后，走进卧室的陆泽顺手将画架之类的摆在一旁。虽说陆泽有个三岁大的女儿，但面对这个身患急性白血病，却面带微笑的小女孩，陆泽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清了下嗓子，走过去的陆泽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邱茉莉，大家都叫我小莉。我读幼儿园大班，但因为最近身体不舒服，就一直待在家里了。叔叔，你能不能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幼儿园，我好想和他们一块玩。”
    “待会儿我帮你问，”打量着这个充满卡通氛围的房间，陆泽问道，“你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是哪个？”
    “朵拉。”
    “是什么动画片里的人物？”
    “爱冒险的朵拉。”
    “这倒是没有听过，”嘀咕了句后，陆泽又问道，“最近都是一直待在家里，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妈妈和婆婆都不让我出去，除了去医院，”抬起两只手后，眼神显得有些恐惧的茉莉道，“每次去医院都要打针，所以我都不想去。但妈妈说只有打针了，我才能更快去幼儿园，所以我都很乖，没有像一些小朋友那样一直哭。”
    茉莉越是表现得坚强，陆泽越觉得命运不公，所以夸了茉莉两句的陆泽往厨房走去。
    见刘雅露已经将长发扎起，腰上还系着围裙，陆泽忍不住开口道：“女儿生病，而且还是这种病，那她爸爸就不应该在外面跑，应该回来陪着女儿才是。”
    正在切菜的刘雅露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刘雅露反应如此冷淡，又想起刘雅露说过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并不怎么样，所以陆泽问道：“是不是他不想回家？”
    “我跟他的情况有些复杂，复杂到完全可以写一份婚姻报告的地步，等哪天闲下来了我再和你说吧。”
    刘雅露显然是不愿意说，所以不再追问的陆泽道：“通常情况下，如果孩子患了这种病，大人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就算治疗要花个几十万的，你应该也会去想办法，对不对？”
    “不要用那种好像我做错事了般的语气和我说话，”扭过头，眼睛微红的刘雅露道，“当医生提出可以化疗或者骨髓移植时，我当然有想过这么做，但高昂的费用我实在是负担不起。我有想过筹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筹。如果你知道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根本就没有亲人，那你就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
    孤儿？
    陆泽还真没想到刘雅露会是孤儿。
    皱了下眉头后，心里有些不舒服的陆泽问道：“那你老公那边呢？他们总不可能不救孩子吧？”
    “他无所谓。”
    “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将已经熟透了的小白菜盛进碗里后，开始洗锅的刘雅露继续道，“女儿确诊急性白血病后，我有特意找他谈过。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会拿出一毛钱来给我女儿治病，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分居罢了。”
    “那总有原因的。”
    “我现在不想说，可以不？”
    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陆泽更是觉得空气都变冷了不少，所以他道：“你先忙着，我去陪着茉莉。”
    陆泽走开后，刘雅露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珠，再之后才开始切早上买来放在冰箱里的瘦肉。
    切瘦肉的同时，刘雅露还会时不时用手背去擦止不住的泪水。
    片刻，听到卧室里传来女儿的欢笑声，刘雅露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半个小时后，笑盈盈的刘雅露走进了女儿卧室。
    见陆泽正在陪她女儿玩游戏，女儿脸上还像笑开了花一样，刘雅露心情也好了不少，所以她道：“好啦，你们两个别玩了，赶紧吃饭。”
    “走吧，”一把抱起茉莉，往外走去的陆泽道，“待会儿吃完饭了，叔叔给你画画。”
    “会很好看吗？”
    “你长得这么可爱，画出来当然也很可爱了。”
    围着饭桌坐下后，已经饿得不行的陆泽立马夹了一块瘦肉送进嘴里。或许是因为吃腻了妻子做的饭菜的缘故，现在换一种口味，陆泽倒是觉得味道不错。见刘雅露那眼神是在询问菜合不合胃口，陆泽就说了“味道挺好”这四个字。陆泽说完后，刘雅露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甜。有些女人不喜欢听男人的赞美，但偶尔听到心里还是会很高兴的。
    见陆泽狼吞虎咽了一碗饭后，刘雅露急忙帮着陆泽再装了一碗。
    摆在陆泽面前，刘雅露问道：“你没有吃午饭吗？”
    “叫了华莱士的套餐，吃不饱。”
    “那种垃圾食品还是少吃为妙，像我基本上不给我女儿吃，怕早熟，”抹去女儿嘴角的饭粒并送进自己嘴里后，刘雅露继续道，“其实我觉得现在的孩子真的很幸福，像我是到了中考前一个月才有牛奶喝。而现在的孩子呢，两三岁就开始喝，想喝多少就有多少。所以就物质这方面来说，他们应该算是很幸福的了。”
    “精神上却不是，现在太多父母忙着赚钱，都没时间照顾孩子。你看那些留守儿童，真的都很可怜。”
    “没办法，这是一个到处都要用钱的社会，”笑了笑，刘雅露道，“别谈这些太过于深沉的话题。你是男人，胃口比我们娘俩要大，所以多吃点菜，可别剩着。”
    第047章 忧郁神色
    “谢谢款待。”
    “都是家常小菜，不嫌弃就好，”给女儿夹了写小白菜后，刘雅露道，“宝贝，你现在要多吃一些青菜，这样病才会早点好。要是你什么时候觉得头疼或者身体热之类的，你可一定要和妈妈说。知道不？”
    “可我想吃肉。”
    “等你病好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现在要少吃点。”
    尽管有些不愿意，茉莉还是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陆泽其实想回家一趟。准确来说是待在家的附近，看妻子会不会外出，或者有没有男人去找他妻子。但因为还要给茉莉画素描，陆泽暂时打消了这念头，所以他是在茉莉房间里架起了画架，并让茉莉找个能维持半个小时以上的姿势。
    待茉莉抱着维尼熊靠坐在床头后，调整了下距离的陆泽这才开始画。
    刘雅露对绘画的过程比较感兴趣，所以喝着开水的她站在了陆泽身后。
    才站半分钟，刘雅露问道：“为什么要先在纸上画这种线条？”
    “这是确定关键点的位置，这样可以确保不会出现偏差，”陆泽道，“素描这种东西对关键点的位置要求很高，所以我们会先用最简单的线条将人物勾勒出一个轮廓，再逐步精细画出。我说的可能会有些深奥，你只要看我怎么完成这幅画就知道了。”
    喝了口水，刘雅露抿嘴笑道：“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感觉蛮好玩的。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还真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