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禅房靠近后门, 艾苏洁不想再考验马洛的神经结实度，两人从后门出寺。
    后门有小径通向山顶，道边一个风景亭。这种亭子少不了对联, 一个柱子上的联没被雪花所遮, 写的是“大腹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马洛怒笑：“容个p！容刘菊香、容龙阿富，才有青云寺惨案！”
    艾苏洁瞥了他一眼：“青云寺没容龙阿富, 开除了。容的是刘菊香、错，不是容她, 在她的面目暴露前, 人们眼中的她, 是性子绵软招人怜的小媳妇。”
    马洛冷哼：“李淑菲看上去也招人怜，内里只怕比她姐姐还可怕。她们是复仇，龙阿富一伙该杀, 我说不出什么不对。但……这些人……还有无尘、清风，感觉都不好！咱们没必要跟他们往来。”
    艾苏洁暗喜，前度末世无尘大师万众敬仰，那是真圣父, 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如希望之光普照黑暗的末世。她蛮担心马洛被吸引，想想以后要往来, 早见晚见没多大区别，于是牙一咬冒了这个险。第一印象重要，她今天巧耍手段，令还稚嫩的无尘没机会暴露本质, 看上去像一个平庸之辈。
    丫故作不快地甩手：“你小子肩膀上长的是不是脑袋？咱们跑这一趟，是为了跟他们往来吗？为什么要把莎姐带来？”
    马洛一颗心咚地落地，微妙的感觉太微妙，无从捕捉。
    他赶着道歉：“对不起！我脑子糊了，这一趟非常有必要。阳哥说莎姨有圣母潜质……我来跟她说，别让她看了。这样的现场，莫说莎姨，阳哥都顶不住。”
    艾苏洁点头：“今晚别说，让她睡个好觉，睡饱了承受力更强些。看还是要看，百闻不如一见。让我想想，找点冲击力没那么强的带她看看。”
    马洛口泛苦水，咕哝：“看完了，安慰她的是我。”
    艾苏洁眼一瞪，意味深长地“嗯”了声，余音袅袅。
    马洛立即挺胸凸肚：“有几个人够格当安慰人的天使？这是我的光荣！”
    艾苏洁欣慰地拍拍他的背，换成老声老气的声音，慈祥道：“这就对了嘛，在凶残的世界坚定地当天使，我看好你！不难嘛，天使学会笑就行。实在笑不出来，陪她哭，我友情赞助辣椒粉。”
    马洛没被安慰到，闷声道：“不需要！我真的想哭，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艾苏洁皱了下眉：“清风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是问人怎么会以虐杀人为乐，特么你还有功夫考虑这种深层次问题？我们要想的，是不能让类似的事在无名小队重演！”
    马洛如受雷击，失控地一把抓住艾苏洁的手臂：“绝不允许！！！你是对的，我们收人要慎重！有人就是变~态！这种人不多，永远有，装的比正常人还正常！”
    艾苏洁昂起脑瓜：“放手！给劳资放手！有本队长掌舵，怕什么？本队长英明神武智慧无双火眼金睛，与尔等凡夫俗子不可相提并论。”
    马洛笑不出来，鼻子一酸：“你不要这样，我撑得住。”
    “那就给劳资依靠一下。”艾苏洁半开玩笑地手搭马洛的肩。
    山地起伏，她站高处，马洛处低位，一举抹平身高差，两人很有那么股哥俩好的味儿。
    其实某丫气鼓鼓，她最不喜欢马洛的是这小子热爱思考，也许很快会想到太多人变~态不正常，那是出于恐惧，认为只有比别人更残忍才能活下来。这方面的书籍数不胜数，初中历史书上都写的很清楚，某学习委员一时忽略了，迟早会想起。如果高尚些，就会英勇地去救世！卧槽，无尘没条件当圣父了，换成你小子？劳资不允许，你是苏家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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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依然由马洛值第一班。
    洛小弟受了冲击，让他早睡也睡不着，除非队长童鞋使用精神力“催眠”。丫的异能属强杀伤力，是强迫人昏睡，休息效果不大好说，能不用还是别用。
    十点多，某丫诈尸般飘忽而起。
    马洛以为她要方便，一言不发悄然出外，神色有点不对劲，耳根发红！
    艾苏洁眉头大皱，意识到小p孩已进入妄想症频发的青少年时期，莫非对英武慧智的队长有不轨之念？生死存亡的末世还动花花心思，欠揍！
    感应力投放出去，她发现人家在嘘嘘，不由失笑，估计洛小弟是憋狠了。
    “看林人小屋”并不是正经住人的地方，洗厕间都没有，门楣上的五个字是历史遗迹，青云寺刚发达时刻的，后来它做了巡山队歇脚处。秋冬防山火，启用较多。春夏也会用用，不可能长达一季都不巡山，小屋可以避雨消暑，睡个午觉，晚了也能过夜。巡山队员都是男的，要方便请出门，随地拉撒没人管。
    人渣们会砸了小屋的窗户玻璃，是没搜到他们想要的财物，连棉被大衣都不新。这里平日又没人，不可能放贵重东西等贼来偷。连电灯都没装，怕电路出问题引起山火。电池电筒当然也不会配，巡山队随身带着，并非艾苏洁以为的山里潮湿电池不好保存。陆冈山脉地处华夏中部略偏南，能有多潮湿？她产生误会，是前度末世她隐居时环境恢复了原生态，人烟稀少植物多，莽莽丛林水份比现在更丰富。
    现在小屋有了马桶，是艾苏洁从雇工房地下室搜来的——山里古俗，新娘子要带马桶，用不上也要带。嫁妆货，用的好木料，雕花上漆又结实。大概某少年羞涩，不好意思用，一直憋着。艾苏洁也不是为解决生理问题起身，就这么一间大房，确实不便。
    当马洛回来时，看到队长已将温在灶上的热水倒盆中，示意他洗洗睡。
    他想说时间还没到，脑子里响起队长威严的命令：【立即将辟谷丹吃了！】
    茶杯边放着一个小碟子，他好奇地拿起网文中大书特书的“辟谷丹”，原来是切成药片大小的压缩饼干。
    他二话不说就着茶水吞了。今晚苏姜莎做的是腊肉煲饭，他闻到肉味直想吐，勉强扒了几口。值夜时心中郁闷灌一肚水，没觉得饿，到队长起身，他才发现膀胱涨的难受。
    艾苏洁又道：【我没睡意了，你早点休息……少废话！我也不会值够时间。明天我们天不亮起身，黑呼呼的，莎姐只能看到手电筒照亮的地方。】
    马洛重重点头，心想队长也没多大，可能护校都没毕业，只是实习护士，在医院呆过几天，但做事比自己周到多了……不对！今天队长在和尚面前冒充老医生，表现太过头，好在没有医生在场。哼，回去翻翻书房有没有医学书籍，必须补课。
    他忽略了挑队长毛病的念头不大纯粹，傍晚艾苏洁一个拍肩，令少年豪气干云，从摸头杀到信任地拍肩，多大的飞跃，他仿佛摇身变成了铁肩能挑山的堂堂男子汉，很有些要压过万能队长的劲头。
    马少年满怀雄心脑瓜沾枕，连个过渡都没有就陷入昏睡。
    艾苏洁是不得已施“催眠大法”，她要赶着去找李宜菲，以免一帮外行瞎折腾。
    “妃子”们选的果园雇工房是离青云寺最近的一栋屋，走山径约摸三里，直线距离一里多，偏在寺院下方。如果发生意外，速度异能者窜去寺里求救，无尘们下来也快。
    山里楼房只有两层，老式的，不像商品房分成左右两边，房偏一侧，一条走廊从各家门前过。青云寺长期雇工不多，最需要人手的是收山果山笋时，无法机械化操作，雇佣周边山民打短工，小孩都可以来帮忙。短工大多回家住，因为最远的也就十来里，留宿的不多。
    这栋楼住长期雇工，大块青石建成，十分结实。雇工们有钱，家具衣物都不错，人渣们不可能将镶在墙上的橱柜搬走，东西也是拿值钱的，或者寺里缺的，遗留不少，尤其放在地下室的东西，基本没动，李宜菲们颇满意。
    因为晚上起冰墙，她们把寺里的柴油机搬来了，工地灯火通明，这会墙已经快起好。
    李宜菲命一部分人回去搬“肉库”，她们打算住二楼，把尸体冰在一楼的房中，以免肉味外泄引来野兽。
    艾苏洁赶到，将一张立体图打进李宜菲的脑海：【我看到zf是这样搞的，跟着做没错。尸体放院子里冰上，冰厚些，哪会有味道飘出去？不放心就冰在二楼吧，很快天气会越来越寒，你们在屋里烧火堆，也化不了楼上的冰。】
    李宜菲将信将疑，四顾张望。艾苏洁拍了下她的肩：【朝哪儿看？老头子站这块。你们没有收音机？zf广播讲了防寒的事。】
    李宜菲更惊心，她根本没发现老和尚几时来到身边的，看干活的姐妹们，好像也没人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个人。
    她装成要方便，转身进了房子。艾苏洁跟进房，拦住她跪拜，笑道：“傻丫头欠眼力！我哪像和尚？草医罢了，无尘住持请老头子来看伤患的。”
    李宜菲恍然大悟，镇上虽然有医院，但医药费死贵，山里仍有没执照的草医，悄悄给山民们看病，如果被抓住，那就是违法分子。
    她自然不会问老人的姓名了，笑遂颜开道：“快请坐！老先生去镇上看过吧？我们这半个月是聋子瞎子，还请老先生解说一番。”
    艾苏洁也要请她“解说”一些事，不然传张图就行，犯不着亮相。她想知道今年八月李家姐妹为什么突然返回家乡，这事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别有隐情……
    第84章 雇工房变成女宅
    艾苏洁不想对李宜菲使用精神力压口供, 那会留下永久性创伤，甚至变成白痴。她有点欣赏这女人，变色龙似的, 说硬就硬说软就软, 将来可能用得上，故此温和地套口供。
    李宜菲聪明人一个, 几句话一说便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来了个兜底倒。反正她和姐妹们杀了人, 清白也没了, 何妨黑个彻底, 也好让某草医别小瞧自己。
    当年李宜菲年仅十三逃走，身上没一分钱，没身份证, 怎么跑到大城市的？她一路偷窃抢劫，并搭上了一伙混混。但她没能在犯罪道路上大放光彩，因为混混们将她引见给黑道某老大，老大将她送给一个喜欢豆蔻少女的大人物。李宜菲情商不错, 一个小玩物，成功讨好了老男人，得以在异地办妥自己和妹妹的身份证。
    李淑菲“失踪”, 是黑道出手带走的。妹妹不及姐姐漂亮，年纪也太小，幸运地进了寄宿学校读书。
    时光流逝，李宜菲长到十六岁, 老了。大人物对她余情尤存，善始善终扔了点钱打发。
    但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未成年女孩，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李宜菲心眼多，跟在大人物身边时搭上点关系，混入模特圈。
    嫩模做“鸡”，价码高些。李宜菲又善钻营，在影视剧中跑过龙套，披上影星外衣，晋升为更高一档的鸡。
    李淑菲离家时八岁，记事了。她饱受后妈虐待，没有因为姐姐是鸡、她读贵族学校就看不起姐姐，她太明白自己的一切来自姐姐。
    小姑娘会读书，又用功，年仅十七便考上京都大学。这时李宜菲累积了一定的身家，在京都开了家美容店，改行只做女人生意。
    两姐妹意气风发，回来将亲爹后妈告上法庭，以为未来一片坦途。
    今春京都变得有些奇怪，“特异功能”被媒体大肆吹捧。这事本来与她们没什么关系，但李淑菲突然有了异能。这是今年七月的事，放暑假，李淑菲呆在家，没外人知道。李宜菲见的多，觉得“特异功能”这么受追捧奇奇怪怪，担心妹妹不小心在学校暴露，便搞了个神经衰弱的病历，让妹妹休学一年，打算看看风向再说。
    再往后的事众所周知，李宜菲说不后悔是假的，如果前年没闹得风风雨雨，她们姐妹不会被龙阿富盯上。
    艾苏洁一颗心沉甸甸——在知道无尘六月赴青云寺时，她就想到联盟的特级e们可能是今春、甚至更早恢复了前世记忆，即现在功力超过她的不少，李宜菲所言旁证了这点。联系诺迪尔一再警告她不要妄为，却一字没提联盟什么时候成立的，估计局势严峻。而神界有神界的规定，诺迪尔不便说太多，只要人类没逾矩，神不好干涉。
    换句话，“局势严峻”只在人类内部，联盟的统治将比前度末世更严苛。
    这事她之前就差不多猜到了：特级e面对特级s并不占优势，而且需要普通人和低级异能者的是特级s，特级e又不是没有繁衍能力，没有普罗大众也能传承下去。
    不过特级异能者的人数太少，仅仅拢住高级异能者也还是太少，面对进化动植物，只能成为多种族中的普通一族，重生者联盟肯定不甘心。
    她缓缓镇定下来——重生者联盟不敢大肆屠杀普通人、低级异能者！
    首先新生的高级和特级e要从他们中产生，现在下手，自寻死路。第二并不是龙生龙、凤生凤，无论异能等级高低，后代中产生异能的几率一样，异能的优劣性也是随机，这事在前度末世已经确证。如果特级e将幸存的普通人和低级异能者干掉，剩下那么点人，很快人类便会沦为弱势一族。
    她想这个极冬或许不会太难熬，联盟会先整顿沿海和平原地带，趁着特级s还不敢冒头时设法控制住。山区多半先扔一边——与前世相比，丧尸大幅减少，明春之后特级s更不会往山区跑，动植物快速进化，他们损耗不起。重生者联盟也一样损耗不起，犯不着进军危险又没有s的山区。那么无名小队呆在山中，可以偏安一角。
    想清楚个中利弊，她真假掺半地讲起外间情形，无非很乱，zf控制不住。
    李宜菲没怀疑，如果不是镇村一团混乱，龙阿富一伙能肆虐？
    艾苏洁又道：“你们在青云寺反倒安稳，地偏山高，那伙人渣完蛋的事没传出去，没人敢跑来。只是无尘住持他们只有几个人，还四个重伤，防寒怕是有心无力。”
    李宜菲一笑：“我会把图给他们。住持不会缺人手，这儿是女宅！”
    艾苏洁讶然：“只住女人？呃，我不是说你们不行，都有异能嘛。只是那些有老公的大嫂大妈留在寺里？不大像样啊……唉，大灾大难的，哪顾得了这些。”
    李宜菲涩声道：“青云寺没一对夫妻。只要是夫妻，那妖婆必将其中一个杀了，逼着老婆杀老公、老公杀老婆，不干的，先将小孩在爹妈眼皮下活剥皮，再将夫妻都杀掉。”
    前度末世比这更残忍的事比比皆是，艾苏洁没心情愤恨，苦笑道：“外头差不多，zf基地也是人吃人。这些事莫对无尘住持说了，他年轻心慈，明白？”
    李宜菲目光一闪：“最惨的是青云寺！多谢老先生。”——无尘能制住刘妖婆，这样的活金刚千万不能放去别处救苦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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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晨五点多，马洛在参香中醒来，看到队长正泡茶，莎姨嘀咕“早饭要吃饱”。
    苏姜莎没值夜，艾苏洁怕老妈一会出去撑不住，让她饱睡了一觉，但早饭肯定不能吃，喝点参茶顶。完事了再吃“避谷丹”，她特地带上的压缩饼干不能不派用场。
    冬日天亮迟，六点不到三人撑着滑雪板出门。
    下了一夜的大雪正变小，山野黑漆麻乌，惟闻寒风呼啸。马洛、苏姜莎戴着红外线夜视眼镜，这是在丰东区别墅搜到的，只有两幅。
    先去的地方是“女宅”。冰系异能冬季好使，楼房已经加上冰顶，没直接加在屋顶，用多根冰柱撑着，与围墙连成一体。
    前院后院都留了大大的透气天窗，稀梳地插着树枝，必要时水异能者往上喷水，冰异能者一冻便完整了。前门也是这样搞的，竖插，枝条间的空隙比较大，可容一人宽松地通过。
    前“妃子”们已经休息，四下静悄悄。
    肉库在后院，尸体挨个码高，厚冰一裹，等于多了道尸墙。
    艾苏洁略一估，不到两百具，看来给寺里的男人们留了一些。
    苏姜莎望见尸墙差点惊叫，来前马洛简单讲了下青云寺凶案，她提议赶紧走人，还以为女儿同意了，没想到带她来看尸墙！
    可怜她以前从不看恐怖片，惟一的一次是谈恋爱时，艾常平花言巧语骗她去看鬼片，吓得她缩在艾常平怀里发抖。
    这里没有供她发抖的温暖的怀抱，只有冷酷的女儿、惟女儿之命是从的小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