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这女人身材高挑，和那些裹的臃肿不堪的人不同，她身穿时髦的裘皮大衣，化着精致的浓妆，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女孩一身红艳艳的童装，脸也暴露在严寒中，眉目娇俏。气温这么低，可以肯定母女俩都是异能者。
    女人高傲地昂着头，朝围观自焚的人喊道：“你们但凡有一点血性，拣了衣服就滚！别想拣我们的尸！通昌自救会还在！有血性的，去抢基地！”
    火边一人奔过来：“大嫂，你这是……”
    女人讥嘲道：“当然是去天堂，我老公等着我们！”
    又一人奔过来：“你不能这么做……”
    女人打断：“想说什么？我想死只管死去，留下你们会长的孩子？不可能！兰兰是男孩我也不会留下，嫩生生的小肉羊，好吃还能玩！兰兰你说，要不要跟妈妈走？”
    女孩脆生生道：“叔叔别拦路，妈妈说了，带兰兰去天堂。”
    那两人左右劝说，女人不耐烦，发出一击风刃逼退他们，抱起女儿奔向大火。
    她没有脱下自己的大衣，就这么往大火中跳。
    正此时一金一白两道光闪过，女人和孩子消失不见。
    掠人的是马洛和虎豹猫，女人喊出第一句话后，艾苏洁判断她有点身份，下令两只出发掠人：虎豹猫变身叨小的、马洛劫大的。
    你问飞犬吉娃娃怎么没去？祂身躯太小，队长不大信任，将犬家扣自己爪中。
    眨眼功夫四只归来。马洛恨的牙快咬碎，拎那女人如拎麻布袋。他想不到天下会有这样的母亲，分明有异能，比那些男人还高，不说带着女儿求生，竟然拖着女儿去死！
    女人被堵了嘴，马洛随手扯了身上一块灰白脏布塞的。她十分难受，挣扎不休。
    为了保持高贵仪态，女人脚踩溜冰鞋，本来带着她溜冰返回住地再问话更妥当，现在不大好搞，艾苏洁决定就近找个地方。
    这一片像点样的房子都住了人，艾苏洁只好找了套“死房”——里面的人应该是昨晚死的，还没被人发现，尸体和东西都保持原样，火盆已熄灭，房里冷如冰窑……比冰窑还不如，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不知这些人是冻死的，还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
    惟有先开门透气，所幸严寒阻止了左临右舍的好奇心，没人来过问。
    房间窗户用棉被挡的严严实实，光线从门口逸进，仍是一片昏暗。
    马洛适应了一下，才发现满屋“人”，于是出声打招呼。
    艾苏洁道：“都死了，挪开空出位置。”
    女人尖利大笑，喊道：“死了！都死了……”
    艾苏洁低喝：“收声！嫌没人来抢尸？”
    苏姜莎瑟瑟发抖：“小……队、队长，换个房吧！”
    哪有地方可换？艾苏洁平板道：“问完话再说，关门。”
    姜金瑶在殡仪馆干了大半辈子，见惯尸体，比马洛动作还麻溜。这当口她已经将火堆边的尸体挪开，并架好了几块柴，扔了一块固体酒精，边点火边宽慰女儿：“人死如灯灭，不用害怕，快坐过来烤火。”
    被俘的女人已镇定下来，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艾苏洁道：“你无权问。如果你和你女儿想进基地，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猛然挺直背：“省调查组的？！陆冈市zf是畜牲！blabla……”
    女人情绪太激动，控诉中难免废话太多，综合一下——
    她叫周启，市人民医院护士，丈夫开五金店的。丧尸潮前夕，一家人见势不对跑去了乡下亲戚家。不料乡下也闹丧尸，后得知市区有安全基地，便跟着逃难的人流九死一生返回。没想到基地不准进，家和店又被人占了。好在一块来的乡亲多，她丈夫领头组织成立了通昌区自救会，做了会长。
    相对安定的日子没过几天，市zf切断了基地外的水电！此时大雪纷飞，惟有砍树取暖烧饭。街边树有多少？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市区，粮食也成问题，这样的天气，最多跑去两个郊县搜寻物质，再远去不了。
    市zf不管群众死活，一粒粮都不给，导致到处抢劫强x杀人、以人尸为食。
    她丈夫看不下去，在通昌区率先升起火堆，每隔三天，凡不想活的人自备柴或油，自焚了事，省得死了还被人剖腹挖心。
    官逼民反，从上个月中旬起自救会搏命了，凡有基地车出来，率众一窝蜂上，抢燃料抢粮食，杀了民兵果腹。子弹算什么？手~榴~弹也不怕，反正没活路了。
    昨天基地有车想从通昌区出城，她丈夫带队截车，和一帮兄弟一块战死。
    因会长战死，不是自焚日的今天通昌区特地升火。
    刚才的枪声是流花区的，各区自救会都发了誓，不让一辆车进出基地，要死一起死！
    周启且诉且哭，期间姜金瑶泡了一杯糖开水给她喝，她顾不上。她女儿捧起咕咚咚，喝完舔舔唇，似乎还想要。苏姜莎心生怜惜，开了袋方便面给孩子干啃。
    艾苏洁注意到女孩不自禁地皱了下眉，依稀有吃厌了的架式，这对母女的气色也不像缺吃少喝。不过女孩蛮懂事，没更多地表现不屑，还小声道谢。
    待到周启说的差不多，艾苏洁看了眼马洛，示意他有话便问。
    马洛冷声道：“周护士，山民人家都有存粮，有的人家全家丧尸化了，存粮搁着。你是异能者，耐寒性比别人强，为什么不进山？”
    周启脱口道：“到处都是异能者，有几个能杀丧尸？你知道乡下有多少丧尸？那些民兵警~察军人为什么不去？老百姓交税养活他们，需要他们时缩基地blabla……”
    马洛最反感的是明知zf靠不住还要死靠烂靠，周启的话令他无语，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话问了。
    艾苏洁打断周启的牢骚：“谢谢您的陈述，想进基地吗？”
    周启把基地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却重重点头：“这本是我们的权利！”
    艾苏洁笑道：“zf有令，凡入基地的人，都要当民兵，要打丧尸。”
    周启气愤地瞪大眼：“凭什么？！女人孩子也要打丧尸？！警~察军人……”
    艾苏洁再次打断：“全民皆兵，广播说的很清楚，看来您不适合进基地。第二条路，您是风系一级中阶，兰兰是土系二级初阶，以你们的异能可以在山区生活……”
    周启脱口叫道：“不去！”
    艾苏洁垂下目光，似笑非笑道：“您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过您想过的日子，宁愿死？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难怪你丈夫的手下会希望你去死，留下兰兰……”
    兰兰的脸蓦地挣红：“请你不要这样说我妈妈！”
    小姑娘有一对水晶一样清澈无瑕的杏眼，此刻燃烧着怒火和痛苦。
    艾苏洁一滞，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说起来，自己老妈的性格本质上和周启半斤八俩，就凭前度末世妈妈理所当然缩在后头的作派，难道不是“应被淘汰”的？但谁敢这么说，自己绝不会容忍。
    她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兰兰，每一个进基地的人都要当民兵，要出去杀丧尸，这是规定。不肯干，还要求进基地，就会变成市区现在的情况。你愿意死耗在这里人杀人，甚至自己往火堆里跳，还是愿意另寻一条活路？”
    周启警惕地死抓着女儿，想出声反驳，却被艾苏洁的精神力压的出不来声。
    第102章 黑化的队长童鞋
    周启母女, 令艾苏洁看到曾经的老妈和自己，不免物伤同类，点拔了兰兰几句, 问她愿意耗在市区等死, 还是另寻出路。
    说实在的，只图生存, 山区不失为好选择。虽然明年开春后动植物快速进化，但只要自己机警些敢拼敢搏, 普通人都不会没有活命机会, 何况异能者。至于重生的特级e、特级s放弃山区, 那是平原地带更有利于人类整体发展。
    周启十分紧张，对她来说乡下等于丧尸地盘，她绝不要面对那些恶心可怕的东西。
    艾苏洁一看她的表情, 联系前面问出来的话，后知后觉明白了丰城为什么不积极消灭城区丧尸。丰城基地的头目对人心的预知这么准，又够胆对上级指示阳奉阴违，一定不会是前世那位二世祖基地长。
    这时兰兰安慰地用额头碰了碰母亲, 然后望向艾苏洁，声音脆亮道：“我爸爸说了，要和基地战斗到底！我听爸爸妈妈的话, 妈妈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这个傻孩子……”苏姜莎气结，却被艾苏洁止住要说的话。
    艾苏洁死闭了一下眼，心想如果是前世，面对同样的情况, 自己也会和兰兰一样的反应吧？生死存亡，当然听父母的，陌生人的话，谁要听？
    平定了一下情绪，她盯着周启道：“周护士，虎毒不食子，我不想指责您多么自私。如果您进基地，基地不可能按您的希望行事。如果您不进，非要自焚，我们不会拦，给您五分钟考虑。”
    周启不需要考虑，苦涩道：“我们进基地！但女人孩子都要打丧尸，太没天理……”
    艾苏洁懒得跟她扯，打断道：“以您的身份，进陆冈基地不可能……”
    周启眼一亮，声微颤：“安平市？省基地？”
    艾苏洁差点喷笑，咳嗽一声，正色道：“我发了疯才安排你进安平基地省基地！我要考虑一下，看您这种宁死不打丧尸的人，适合进什么基地。”
    周启被丧尸吓惨，只要不打丧尸什么都好说，表示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艾苏洁不可思议地横了她一眼：“收拾东西？请问您怎么向自救会的人解释？你们母女能入基地，他们进不了，会不会指你们是叛徒，把你们宰了？”
    周启吓的一缩，半晌，吞吞吐吐道：“不回去一趟不行，我们……没带行李。我不说是进基地，就、就说去乡下……”
    苏姜莎忍无可忍：“你还带上一堆化妆品，首饰钞票全带上！”说罢一怔，苏家从汇景小区搬到市zf机关住宅区，说只收拾些随身物品，却运了两车。
    艾苏洁则淡笑道：“周护士，不管什么说辞都不妥。行李带些换洗衣服就行了，这事简单，好些人家已经没人，我会为你们准备大小两只旅行袋。适当带些东西就好，你们是逃难的，投奔基地，太过光鲜扎人眼，这你总该明白。”
    周启无话可说，只能不甘地随小分队前往暂时落脚的地方。
    她本是绝望中想美丽地死去，如今有了希望自然不想死，进而心疼扔下的财物。
    她老公虽然是个小老板，但末世前她也不可能拥有许多奢侈品。就这样全没了！只剩下身上穿的这套，不知道调查团会配怎样的“逃难换洗衣服”，恐怕是她这辈子都没穿过的破衣烂衫！
    越想越不甘，她偷偷瞄了眼艾苏洁，暗暗打起算盘。在她看来，艾苏洁一行不是省调查组，就是中~央调查组。按本国惯例，一个地区发生重大惨案，没可能不派调查组。她想如果能攀上手握重权的调查组头目，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春。
    可她又觉得委屈，她也是父母捧着长大的公主，老公更是疼宠，末世后虽然受了惊吓，却没吃多少苦头，老公的手下一口一个“大嫂”，自己在通昌区那就是第一夫人，比末世前威多了。如今却要向矮挫老男人献媚，真让人受不了！
    呃，艾苏洁使用了老年男人的嗓音说话，她目前身高不到一米六五，可不就是“矮挫老男人”。
    悲哀的周女士走进黑暗的会议室时，先是惊疑不定，等到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看清小分队的用品，特别是从体育用品店顺来的高档睡袋，她又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琢磨如何变着法子狠狠给陆冈基地上眼药。
    艾苏洁对她想什么没兴趣，还有话要问呢。这回她问的是陆冈基地外的势力分布，边问边在一张地图上描描画画。她准备再去转转，多好的教材，无名小队的成员到今天对末世的认识都不足，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眼去看看。尤其是有圣父潜质的马洛，趁这机会洗脑，否则不定几时傻小弟跑去当圣父。
    周启的口水话太多，盘问完，白天差不多过去了，没法再做什么事。
    是夜周启母女占了一只睡袋，小分队剩三只，只好重启轮流值勤。
    三小时一班，倒也不辛苦。依然是马洛值第一班，艾苏洁第二班。
    换班时马洛命吉娃娃替班，拉着艾苏洁窜出去，问：“你怎么想的？周启脑袋有毛病，她女儿被她教歪了，不能吸纳进咱们小队！”
    艾苏洁一笑：“我要这么干，脑袋有病的是我！让她们去丰城基地，给她们丰城身份证不就行了？咱们收罗了那么多，不用白不用。基地要建围墙，希望周女士劳动愉快。”
    马洛放下心，又摇头：“周启不会愿意干体力劳动。”
    闲操心！艾苏洁笑道：“我是为兰兰考虑，不然周启会拉着女儿去死。她这种人，要她管住自己的嘴巴很困难，进了zf基地能有个好？丰城基地惩处了周启，兰兰会有心结。同在一城，山不转水转，再遇时，说不定兰兰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她是土系异能，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马洛虽然对周启没好感，但这种算计又令他不大舒服，当下哧笑道：“队长，我们不跟基地发生关系，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艾苏洁不在意地摆手：“那就当是做善事。”
    黑暗中马洛两眼蓦地闪亮，一把揽住她：“你这人……还以为你够冷血，颠来倒去，我们中最不冷血的其实是你！”
    少年怀抱初具男子汉的宽广，艾苏洁有些不自在，呲牙道：“放手！少特么搂搂抱抱，劳资可没爱上你！劳资才不搞基！”
    马洛心一拧，眼前“劳资”像一只炸毛猫，带着不自觉的撒娇味，原来队长也会撒娇！哼，欺负他少不更事？炸毛猫真不想他搂着，一脚就踹开了。
    他越发紧了下胳膊，正色道：“请你不要玷污纯洁的队友情！我以队友身份郑重告诫，第一不要性别错乱，咱俩搞不成基。第二善良是优秀品德，用不着披上冷血外衣……”
    艾苏洁劈口打断：“你还三四五六七！劳资就是冷血！善良跟劳资不搭架！劳资是打了烙印的极度自私分子，无利不早起！一会就把那对母女烹了当下酒菜！”